在兵臨城下的危急氛圍中,金烏城的城門緩緩打開。對面,一人有些忐忑的走了出來,卻是邱不疑。待他看清城門中的那道身影,面上忐忑頓時一掃而光,換上了副自視甚高的神情。炎罡自城門中緩緩走出,心中固然懼怕,但想起身后全宗數(shù)百人性命,他一咬牙大步向前邁去。
城上城下,商忘川與林晚遙遙相視一瞬,心下均是微喜:“果然如此!”然而兩人面色不改,旁人自然無法得知他們中所思。
林晚低頭沉思,商忘川凝眉不語,都未把城下戰(zhàn)況放在眼中。畢竟炎罡與邱不疑實力差距實在不小,戰(zhàn)果如何,眾人皆是一目了然。不出一盞茶功夫,炎罡便被猛攻的邱不疑逼到了城墻。邱不疑正欲痛下殺手,卻被極天鴻一支羽箭截在半路。商忘川見狀,笑道:“可以了。這一局勝負如何,林閣主可否另有高見?”
見商忘川忽而改了對自己的稱呼,林晚心中了然:他欲阻我上場,果然是顧忌那日墓府之事會被人發(fā)覺嗎?想來以他乖戾無常的性子,不會如此投鼠忌器,這必定是元難的吩咐。她心中思索元難此舉是否有在將來讓她身敗名裂之意,口中答道:“事實如此,林晚并非詭辯之徒,恭喜商墓主了?!?p> 商忘川聞言雙眉輕挑,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之色。他審視林晚片刻,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淡淡道:“那繼續(xù)吧?!彼砗罂昭砸徊教こ?,向前行去。旋而,一道玄色人影自城中出現(xiàn)。見到來者,商忘川眼神霎時一凝,面色瞬間沉了下來。他再度看向林晚,欲言又止,林晚卻沒再看他,一心關(guān)注城下。
城下空言見到一臉寒意,面帶冷笑的晉楚律,心頭懼意如泉噴涌,連拿刀的手也有些顫抖。晉楚律行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就是斛律空山那個弒師叛逃的師兄?”
空言聞言,懼意倒是被惱怒沖淡了幾分,揚聲道:“弒師?哼!老頭子執(zhí)迷不悟,一心偏愛那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連‘長白天雷引’也不愿全部傳授于我。這世上強者為王,我既能殺了他,自然有繼承掌門的道理,何來叛逃之說?”
“不錯,不過你有底氣說這句話,可有相襯的實力嗎?”晉楚律冷笑數(shù)聲,忽而前躍,一個箭步便欺到了他身前,空言大驚,極為難看地在地上滾了一遭,方才避開。他大怒拔刀道:“無恥蠻夷,竟敢偷襲!”
“對付小人,無需恪守君子之儀?!睍x楚律施展開玄虛游,冷不丁在他左臂上刺了一劍,想起空山對晉楚微數(shù)次舍命相護之情,他手上力道更盛,青重劍尖如疾風(fēng)驟雨一般撲面而來,空言不敢硬抗,只得以刀牢牢護住周身要害,向后便走。走不幾步,晉楚律閃身挪至,一招“白露橫江”橫掃而出,空言急忙后仰,胸前衣襟卻已應(yīng)聲而破。晉楚律步步緊逼,左掌自下而上斜擊而出,正是一招“馮虛御風(fēng)”,將空言大刀撥向半空;右手手起劍落,抖出一朵劍花,刺向空言右肺,乃是“橫槊賦詩”,“嗤”的一聲,空言正中一劍,若非身上鎖子甲相護,只怕肺臟已被刺破。他無暇還手,遠遠躍開,護住命門。
場外眾人見到這完全是單方面攻擊的戰(zhàn)斗,神情各異。商忘川忽而起身,朗聲道:“夠了,此局忘川認輸,且停下吧?!笨昭月勓匀缬龃笊?,忙向后退去。晉楚律卻不肯善罷甘休,左手二指劃過劍側(cè),內(nèi)力噴薄,竟是月出回龍劍的殺招“天地盈虛化回龍”。
劍尖遞上,空言胸前鎖子甲裂開數(shù)條裂縫,晉楚律正待一劍補上,商忘川與林晚已雙雙行動。商忘川飛身落下,兩指鉗住他劍刃用力爭奪,晉楚律不肯撤劍,虎口鮮血長流。旋而商忘川棄劍提掌,右掌閃著紫光拍向晉楚律,晉楚律閃過兩合,再無退路。正在危急關(guān)頭,林晚終于趕到。一掌迎上。兩人掌力不過相觸剎那,立即分開,因而竟無人看到林晚掌心跳動的光芒。
雙方主將紛紛下場,城下形勢急轉(zhuǎn)而下,眾人兵刃盡數(shù)亮了出來。商忘川沉聲道:“晉楚殿下,莫忘了上一場忘川所為。炎罡性命可饒,空言便不可嗎?”
晉楚律見林晚與他過招,想起墓府中的情形,心頭一震,他冷哼一聲,按下了殺人的心思,收劍回鞘。林晚看向商忘川道:“此事晉楚律所為確有不妥,不過商墓主認輸之語,可否真心誠意?”
“愿賭服輸?!鄙掏ㄕZ氣中帶了一絲懊惱,他忽而輕聲道:“這次,是我輸了?!?p> 林晚聽懂他話外之意,冷冷一笑:“商墓主果然聰明?!?p> “將計就計,是我低估了小師妹?!鄙掏L(fēng)度翩翩地一笑,“這第三場,小師妹可愿觀戰(zhàn)?”他轉(zhuǎn)念一想,又道,“也是,畢竟你的極天鴻,還等著報仇雪恨呢?!?p> 林晚頰上莫名一紅,不再理她,和晉楚律退回城中。步履匆匆,自然沒看到商忘川雙眸中跳動的幾分惡意。
“極天鴻嗎……遲早的事?!鄙掏ɡ湫ψ哉Z片刻,揮袖退去。
城上城下的騷亂停了下來,頌月子與極天鴻到了場中。商忘川不再觀戰(zhàn),扶額養(yǎng)神。他見林晚在第二局派出了晉楚律而非極天鴻,已知林晚識破了他的“田忌賽馬”之策。三局勝負既可推知,他也不愿再費心勞神。林晚雖然自信極天鴻的實力,卻仍有些擔(dān)心的望向城下。
極天鴻見到頌月子,當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想起江逝在獨蘇山幾乎喪命,他怒火中燒,一路“十步一殺”招呼了上去。頌月子知他今非昔比,不敢大意,雙手骨節(jié)咔咔作響,一股炙熱之意襲來。這本是七賢派第一絕學(xué)“熒惑君炎手”,但他雙手神功在獨蘇山被江逝拼死廢掉,如今雖靠巫神煞生體的功夫恢復(fù)了經(jīng)絡(luò),但神功的威力卻已大不如前。極天鴻雙劍毫不停頓,落宏清天訣一式接一式的用出,劍氣逼人,四周寒風(fēng)大勝。頌月子本能與他抗衡,不料兩只羽箭當胸飛來,他見箭頭閃著紅光,懼怕往生牡丹之毒,不敢用手去抓,只得閃開,便露出了破綻。極天鴻趁機一招“北冥扶搖”攻入,正中頌月子腰側(cè)。一旁邱不疑見勢不妙,一把將佩劍擲與頌月子。兩人兵刃格擋,再度不分勝負。
極天鴻一心為恩師報仇,雙劍劈砍挑刺,無往不利,頌月子卻是無心戀戰(zhàn)。不過二十余合,他見極天鴻又欲抬手射箭,懼怕劇毒,佯裝受傷向后撤去,大喊:“我認輸!”極天鴻憤恨不已,正欲發(fā)作,只見頌月子右手輕抬,他警惕性甚高,當即閃身躍起,右頰一道藍光閃過,傳來一股腥臭之氣。極天鴻大怒,心道:“好一個老匹夫,竟用如此暗器!若我指責(zé)于他,卻無對證,可恨,可恨至極!”頌月子見一擊不中,棄了暗殺之心,迅速向后退走。極天鴻剛一抬步,商忘川閃身入場,停在了他面前五步之處,噙著一絲冷笑道:“極公子,是忘了忘川適才所言嗎?”
“你……你真是……”極天鴻雙目噴火,卻不知如何反駁。商忘川面色冷峻,對極天鴻的莫名的惡感再度上涌,他握了握拳,暫時按下殺意,轉(zhuǎn)身離去。極天鴻固然惱怒,卻也被他這毫無道理的惡意弄得一頭霧水,只得忍怒道:“既然如此,還請商墓主早早率人離開。三局勝負已定,墓主可有異議?”
商忘川冷哼一聲,卻不睬他。他剛剛抬手命部下后撤,忽聽金烏城城中鐘聲大作,繼而,數(shù)道泛著綠光的煙柱沖天而起,空氣中瞬間滿意了一股詭異的香氣。
這一變故太過突然,無論是林晚一方還是商忘川一方都愕然停了動作。繼而,林晚與商忘川異口同聲道:“太息毒主!”
炎罡見狀大吼一聲,奔下城墻,城上立時大亂。林晚怒視商忘川,卻見他神情由訝轉(zhuǎn)憤怒道:“老匹夫,竟敢如此!”他猛而躍起,朝城中襲來,慌亂之中眾人無暇關(guān)閉城門,商忘川和極天鴻便一前一后沖了進來。城外邱不疑等人本欲趁虛而入,卻聽商忘川的聲音傳來:“三局兩負,我們此戰(zhàn)已敗,若有毀約攻城之徒,格殺勿論!”林晚循聲看去,見極天鴻追著商忘川,兩人朝城中心最大的煙柱奔去。她見城下眾人不敢再度攻城,心中竟生出了幾分對商忘川的感激,心道:這人竟是守信之人。她躍入城中,追趕兩人而去,晉楚律也隨之而上。
城中已是一片大亂,毒霧彌漫,遍地都是中毒而亡的尸體。炎罡等人正竭力搶救生者送往偏城,卻無法熄滅毒火。林晚運起清光洗煙塵,向極天鴻和晉楚律各遞了一顆太玄天心丹。三人被毒物蟄得淚眼迷蒙,幾乎辨不清方向。所幸此時前面的商忘川忽而停步,厲聲道:“太息,立刻住手!”
不遠處,太息毒主的身影在毒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他狂笑不已,回道:“商墓主何必如此?同樣是滅了罡炎宗,我不過用了二十余門人,省時省力,何樂而不為?”他話音未落,商忘川已挾著紫光攻上前去,聲音充滿怒火:“此事我自會處理,何須你來插手!”太息毒主不敢與他過招,閃避道:“尊主擔(dān)心你的安危,才命我出手相助!難不成你要忤逆尊主之意?”
商忘川一聽此語,怒氣不減反增,他一字一頓,厲聲質(zhì)問:“自大明山至此,你一直如此尾隨?”
“受命如此,責(zé)無旁貸!”太息毒主見他不留情面,也是怒意頓起,“商忘川,莫要好心當成驢肝肺!”
極天鴻和林晚望著乒乒乓乓對打的兩人,均是一臉迷茫,極天鴻遲疑道:“所以……他們?yōu)槭裁磧?nèi)訌?我們應(yīng)該幫誰?”
“兩不相幫,先救人!”林晚皺眉不解,索性不再看那二人,轉(zhuǎn)身朝罡炎宗弟子沖去。此時晉楚律靈光一閃,輕聲道:“是了!商忘川想必以為元難派太息來監(jiān)視他的一舉一動,而太息又違背他的意愿,致他毀約,故而如此震怒?!?p> 林晚聞言,神色復(fù)雜,她回頭看了一眼將太息毒主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的商忘川,欲言又止,閃身離開。
“若我如此被人肆意監(jiān)視擺布,自然也會如他這般惱怒?!睒O天鴻搖了搖頭,“更何況這人如此心高氣傲,難怪……”
城中毒霧愈發(fā)猛烈,已漸漸逼近偏城。炎罡正焦頭爛額,忽聽不遠處一清脆女聲傳來:“炎宗主莫急,藥已送來!”他抬頭一看,只見一男一女背負藥囊,正向此地飛奔,正是陸云生和江清心。旋而,南阡艾出現(xiàn)在最近的煙柱之旁,她運起煙雨潤青荷的內(nèi)力,不過幾息已壓制住了那毒霧。數(shù)道人影紛紛閃過,正是江逝、應(yīng)紅袖、木梵等緲霧谷中的宗師們和林暮等晚輩弟子們。
炎罡見到來人,喜極而泣;城外的邱不疑等人,城內(nèi)的商忘川與太息毒主卻都變了神情。商忘川反手給了太息毒主一個耳光,不再戀戰(zhàn),向城外撤去。不多時,兩路攻城人馬紛紛撤退。緲霧谷的人馬急于救人,也不再追趕。在炎罡帶領(lǐng)下,罡炎宗殘存的五十余門人互相提攜幫扶,從偏城退出了毒霧猶存的金烏城。
退出七里有余,眾人才尋了一地歇腳。江清心淚眼汪汪抱住了林晚,死也不肯撒手;林暮有過之而不及,撲在林晚膝上淚流不止,形象全無。與諸小輩們重逢的喜悅之情不同,各宗長輩皆是憂心忡忡,搖頭不止。炎罡望著遠處的金烏城,雙目血紅:“本來已是無恙,誰知……誰知元難這廝,竟如此欺人太甚!”
不提罡炎宗的門人有十之六七喪命毒海,以太息毒主之狠毒,金烏城已因劇毒毀于一旦,遲早將成不毛之地,多年基業(yè)一朝傾覆,他如何不心痛?
見他黯然神傷,應(yīng)紅袖走了過去,出言排解,林晚則率著數(shù)十位凌竟閣弟子救治傷員。余下諸人尋了一處僻靜之地商議對策,江逝沉默許久,嘆道:“罡炎宗現(xiàn)已無力回天,還請諸位暫且抑下憤慨,想辦法對付元難才是?!?p> “還能怎么對付?只能真刀實槍的干他一場!”木梵憤懣不已,“現(xiàn)在我們已無退路,必須背水一戰(zhàn)!”
以往他如此提議時,總會被眾人勸阻一番,可今日他一出此言,南阡艾竟隨之道:“不錯,我們該行動了?!?p> 木梵聞言一怔,奇道:“咦,你們今天怎么……”
“真人有所不知,我們暫避緲霧谷中,不僅是為了休養(yǎng)生息,蓄勢待發(fā)。”南阡艾微微一笑,“在各宗整頓期間,恒教主和我?guī)熋枚啻纬龉嚷?lián)絡(luò)異派中人和武林百道。元難淫威甚重,眾多江湖道友不得不屈膝,卻也與他結(jié)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而異派中人見元難如日中天,自然也明白唇亡齒寒,若我們退敗,他們也將有滅門之禍。想來現(xiàn)在,那些愿意一道伐賊的俠士們,已經(jīng)到達緲霧谷了吧。”
“竟有此事?”木梵頓時大喜,可轉(zhuǎn)念一想又皺起了眉,“南女俠,只怕此事會走漏風(fēng)聲??!人心叵測,若是他們私下給元難報信……雖說有舒秦舒大俠潛伏于敵刺探消息,但……”
江逝輕輕搖頭,道:“真人大可安心。對于志同道合的道友們,我們自然放心;但對一些墻頭草之徒,我和應(yīng)谷主已在他們身側(cè)安插了眼線,可以隨時出動;至于那些拒絕的宗主們,蘇盟主自會用浮碧丹確保萬無一失;若是他們反咬一口……”他冷然一笑,續(xù)道,“那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脖子更硬,還是大哥的浮生劍更快?!?p> 幾人言語間,應(yīng)紅袖和炎罡也行了過來。炎罡聞言,雙目血紅,大聲道:“若是幾位不嫌棄,我炎罡請求隨各位一同殺盡元賊,報我宗門血仇!罡炎宗上下門人,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炎宗主高義,我等感激不盡?!睉?yīng)紅袖盈盈施了一禮,又道:“雖說我們暗中聯(lián)絡(luò)他人,但難免百密一疏。討伐元難之事,須越快越好?!?p> “論現(xiàn)下江湖,何人能再忍氣吞聲,委曲求全!”木梵大聲喝道,“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下就回谷,準備與元賊決一死戰(zhàn)!”
數(shù)日后,緲霧谷。
數(shù)十位客人分了兩列,正襟危坐,神色不一。蘇瑤瑟和恒玄之坐于主位,背后占著程冥陽和空山二人,程冥陽尋死反被救回,茫然無助,渾渾噩噩數(shù)日之后才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他尋死之念已去,報仇之心頓生,只求手刃元難和太息毒主,還江湖一個清平。如今元英與木梵各自為政,代掌宗主一職,程冥陽便隨木梵學(xué)習(xí)打理宗內(nèi)事務(wù);木梵心知太山宗只剩他一個有大器之才的后人,便不遺余力傾囊相授,指望來日他繼任宗主,重振宗門之威。
當下見眾人神色或猶豫,或畏懼,程冥陽怒火陡起,冷笑道:“諸位再這般舉棋不定,只怕明日就要尸首分家!”空山見他惱怒,上前一步接過話頭,沉靜道:“各位前輩,程師兄所言或有偏激,但句句屬實。若各位愿意,還請聽我一言?!彼聪蛱K瑤瑟,蘇瑤瑟欣慰一笑,點了點頭??丈骄彶叫械奖娙酥虚g,行了一禮,續(xù)道:“各位擔(dān)憂家小門人安危,不愿貿(mào)然行動,辛苦操持一宗之心,空山理解。但各位應(yīng)該也知道,委曲求全,真能換得一世平安嗎?”
“元難其人,行事狠辣決絕,奉行唯我獨尊之道,對敵人無一不是斬草除根。各位且想,黎洛門主是被何人所害?不憂子前輩是被何人逼上絕路?各位擔(dān)心如瓊歌門一般一朝覆滅,又怕自己先行被害,門人弟子盡數(shù)歸降,兄弟妻兒為奴為婢。元難聲勢浩大,卻終究是邪魔外道,只可以蠻力逼迫,不得登堂入室;而我們則是替天行道,行俠仗義。自古以來邪不壓正,猖狂之徒終有覆滅之時,難不成我們眾志成城的同道之人,還比不上那些師出無名,逐利斂財?shù)臒o恥之徒嗎?”
“空山雖幼,也知人倫天理,也知俠肝義膽。我欲手刃殺師仇人,各位難道不愿一雪前恥?現(xiàn)下江湖大亂,兵連禍結(jié),各派顛沛流離、烽鼓不息。若我們隔岸觀火,江湖便會禍亂滔天,以致兵革滿道,長此以往,四方離亂,天下風(fēng)塵,赤縣動蕩,國將不國!到了那時,我們又有何面目自稱俠士?又有何能力保護家???”
程冥陽愈來愈激憤,聽到此處,喝道:“不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諸位都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難不成還不如尚未弱冠的空山師弟嗎?”
他字字擲地有聲。一時間,眾人面色羞愧,一一低下了頭。有人便拍桌而起,道:“是我才疏學(xué)淺,竟不如兩位少俠有這般大志!若蘇盟主和恒教主看得上我,請隨意差遣!”
“在下雖功夫拙劣,亦愿上刀山下火海,共剿元賊!”
“正是。老夫已是風(fēng)燭殘年,若不替天行道一次,這輩子活的也忒沒滋味了!”
恒玄之微笑起身,看著仍在猶豫不決的數(shù)人,道:“多謝諸位出手相助,雪中送炭了!”余下的諸位貴客若是不愿,還請離開吧。你們的位置,該讓給更合適的人?!毖粤T,他和蘇瑤瑟忽而同時向門外施禮,齊聲道:“各位,請進吧!”
堂中諸人一并向外望去,只見室外竟已占了許多江湖中人。在眾人之首,年紀最長的青衣子迎風(fēng)而立,道:“蘇盟主、恒教主,各宗已至,請二位調(diào)遣!”他向側(cè)一轉(zhuǎn),眾人隨著他的聲音一一踏上前來,肅立山間,面容沉穩(wěn),目光堅毅。
“太山宗木梵、程冥陽,天辰教窮奇、林暮,凌竟閣南阡艾、林晚,九嶷江逝、極天鴻,點蒼宮青衣子、陸云生,釋歡谷應(yīng)紅袖、應(yīng)千千,神女閣文璃,罡炎宗炎罡,長白宮斛律空山,瓊歌門黎海,流沙門印流聲,藏宗般慶,未明府啟明共十四宗掌門,現(xiàn)已至谷。另有婆羅寺、海外靈教、空桑派、青松寺、晴江派等十八宗門人已在各地準備完畢,等候命令。請?zhí)K盟主、恒教主指示!”
云生巖窟,風(fēng)起山巔。冬日的陽光緩緩瀉下,將山間靜立的人們鍍上璀璨的光暈。溶溶云氣流過片片幽篁和蔓蔓葛藤,向谷口飄去,無聲無息地向更遠處流去,流入冥冥晦色之中。
室內(nèi)的數(shù)十人早已站在了隊伍的末端,或義憤填膺,或唯諾不語。恒玄之無意再看他們,踏步上前,朗聲道:“諸位,元難狼子野心,意圖稱霸江湖,凌我同門兄弟,踐我錦繡山河,以致江湖兵革互興,禍亂相尋,蟲沙猿鶴數(shù)不勝數(shù)。我等免于一死之人,雖鋒鏑余生,然金革之世如何獨善其身?江湖兵馬劻勷,于我等是殺生之禍,于國亦然!”
蘇瑤瑟上前數(shù)步,續(xù)道:“元難已起兵燹,野心更難滿足。若我等作壁上觀,將江湖拱手相讓,誰知來日他是否會覬覦北宸,妄圖九五至尊?到那時,布衣黔首析骨而炊,神州大地哀鴻遍野。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今日,我等在此共討元賊,只求懲戒賊子,自此偃武息戈,若有欺世盜名、背信棄義之舉,天地共誅!自今日起,我等舉全宗全族之力,與元賊決一死戰(zhàn)!縱使枕戈寢甲、龍血玄黃,鑄甲銷戈之日不至,我等誓不罷休,死不瞑目!”
長嘯聲響徹山間,天地變色,霧靄退散,千里飛雪為之而住,峨峨增冰為之而崩。義信昭昭,與日同光。
“不破元賊,誓不罷休!”
“不破元賊,誓不罷休!!”
“不破元賊,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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