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天鴻哈哈大笑,手腕一轉(zhuǎn),送劍入鞘:“我可以下去,不過佳人在前,我要是落荒而逃,豈不是顯得你如洪水猛獸,大煞風(fēng)景了?”
林晚本已隨著他收了劍,聞言,手不由得再度握上了劍柄:“你還能再貧嘴點嗎?”
“女孩子這么兇可不好。不是我說你啊,丫頭,你這脾氣得改改,洞庭湖上險些和人群毆,七賢山上又和我打架,要不是我脾氣好……哎呦呦!”極天鴻含笑側(cè)身閃過林晚掌風(fēng),身形暴退,“這么不小心,要是我破相了沒人要怎么辦?要不你委屈一下……”
林晚一劍封住他的口,一邊的魔道弟子們卻都已笑得前仰后合,口哨聲此起彼伏。見事態(tài)逐漸難以收拾起來,觀戰(zhàn)的青衣子大踏步上,厲聲道:“極公子,要比試便規(guī)規(guī)矩距比試,你既然無心相斗,就請回吧!林師侄回來,不必理他?!?p> 見到極天鴻抑制不住的笑意,林晚越發(fā)不悅,她想起正事,突然發(fā)問:“你要在神女峰找什么事物?”
“???”極天鴻面色一變,旋而雙眸并迅速由訝轉(zhuǎn)平,“找你約架。怎么……不愿意?”
他雖極力掩飾,卻仍逃不過林晚的眼睛。林晚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回陣,只撂下一句“奉陪到底!”
若如林晚所想,魔道此次大舉攻入,其實真正目的是神女峰本身,而最有可能的情況,恐怕就是這峰中有著不為聯(lián)盟所知的秘寶之流。極天鴻身為知情者,方才露出的神情如同秘密被識破了一般,更加印證了她心中所想。只是,這一切也不過是推測,并無證據(jù),怎么向青衣子等人說明呢?
“罷了,先盯緊他吧……”
接下來的一日間,爭斗繼續(xù),極天鴻、林暮、應(yīng)千千卻均未參戰(zhàn)。反觀聯(lián)盟這邊,除了林晚閉門修煉,其余六人或是觀戰(zhàn),或是參與,都在一大早就離開了住處,因而竟無人發(fā)覺林晚房中其實空無一人。
交戰(zhàn)主力盡數(shù)匯在天生橋,寒江索渡僅派幾十位精英弟子看守。林晚悄然藏在一邊,過不幾時,果然見到此地出了變故——弟子們竟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手足無力,旋而昏迷不醒。繼而,一個神女峰弟子打扮的少女走了出來,放出一只白鴿。她褪下外袍,里面赫然是一身梨裙,腰間系著一柄拂塵。
“拂塵……是應(yīng)千千?”林晚恍然大悟,“她昨日不現(xiàn)身,原來是因為早早混了進(jìn)來?”林晚閃身進(jìn)入眾弟子休息的涼棚,見不少人手邊放著茶杯,心神一動,“難不成是茶水被下了藥?”她見一個弟子尚有知覺,正在掙扎,探身取了一枚藥丸送入他口中。見他神智清醒不少,林晚急聲道,“你能動之后,立刻去天生橋調(diào)援軍,就說有魔道精銳從此地混入峰中?!蹦堑茏芋@恐地點了點頭,望著林晚閃身而出。
林晚沖出涼棚,迎面而來的正是剛剛?cè)敕宓臉O天鴻。兩人陡然撞見,紛紛瞪大了眼睛。極天鴻驚呼:“你怎么在這里?”林晚還未回答,他身后又冒出一個黑袍少年,正是林暮。見到林晚,林暮瞠目結(jié)舌,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位姐姐……好巧啊,哈哈……哈……”
“別哈哈了,你們先走!”極天鴻一躍而起,去擒林晚手臂,林晚拔劍出鞘,冷然道:“你們果然另有圖謀!”她與極天鴻斗在一處,應(yīng)千千、林暮和越皎皎卻閃伸身峰上沖去。林晚心急如焚,盡力想甩開極天鴻,極天鴻卻分毫不讓步,兩人時進(jìn)時退,就在不知不覺間打到了崖邊。
另一邊,林暮一邊狂奔一邊擔(dān)憂道:“鴻哥哥怎么辦?林晚怎么會發(fā)覺?”
“我們小瞧她了……哼,八成是極天鴻露出了什么端倪,他也真是的,林晚是能輕易拿捏的軟柿子嗎?”應(yīng)千千不滿道。
“行了,別胡思亂想,抓緊時間進(jìn)入暗閣?!焙阈龆霈F(xiàn),“那兩個小家伙交手不知輕重,解決了這邊,我得快點過去看著?!?p> “師父!你什么時候過來的?”林暮嚇了一跳,回頭望去。
恒玄之輕笑一聲:“趁他們打得興起,悄悄溜過來的……林晚派去報信的人被我截下來了,你們快去快回?!?p> “是!”
崖邊,林晚和極天鴻都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劍刃相撞聲不絕于耳。兩人交手正酣,一時間都未注意腳下。林晚遞出數(shù)劍,回退兩步想趁機脫身,誰知身后正是一小塊山石,她一腳踩上,那山石本就不穩(wěn)固,立刻向一邊滾落,林晚猝不及防,整個身子都向后倒去,徑直朝著崖下險灘墜去!
極天鴻突遭變故,險些魂飛魄散,疾呼一聲沖上前去撈她。誰知崖邊山石多布苔蘚,他腳底一滑,自己先連人帶劍摔了下去。
兩人一上一下墜落山崖。極天鴻腦中一片空白,四肢下意識開始掙扎。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領(lǐng),只聞林晚喝道:“別動!”她右手長劍正好插入石縫,左手用力拉住了極天鴻。極天鴻強鎮(zhèn)心神,收劍入鞘,攀住了山石上的藤蔓。他左手抓住了粗藤,右手卻穿過了一重藤蔓,頓時心中一驚:這里是空的!他右手一頓拉扯,費了好大力氣,顯出了山崖上的一個洞口。林晚與他對視一眼,一齊長出了一口氣,一前一后跳了進(jìn)去。
這個突兀的山洞深不見底,陰風(fēng)陣陣,濕氣撲面而來。極天鴻癱在洞壁上喘了幾口氣,苦笑道:“這下好了,咱倆誰也走不了了!”
林晚抿唇沉思,喃喃道:“沒辦法嗎……”她抬頭看見極天鴻面色煞白,想到自己與他死里逃生,只怕此時也是一樣嚇白了臉,不由得噗嗤一笑,“謝謝你……剛才救我?!?p> “廢話,能不救嗎?”極天鴻緩緩坐下,笑道,“本想英雄救美,最后反倒讓你給救了,我倒是顯得沒用了?!?p> 兩人沉默片刻,一齊笑了起來,仿佛剛才打斗的不是他們一樣。待到緩過了氣兒,極天鴻轉(zhuǎn)身開始察看洞口,他四處搜索了一番,無奈道:“無路可走……這可真是進(jìn)退兩難了?!彼洲D(zhuǎn)向洞內(nèi),猶豫道,“不如我們繼續(xù)探一探?”
林晚還沒回答,洞內(nèi)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令人頭皮發(fā)麻。二人立時退到洞口處,借著微光,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白點兒在黑暗中快速移動,赫然是一群花背蝎子。極天鴻皺了皺眉,冷聲道:“這鬼地方果然多毒蟲。丫頭,到我后邊去?!彼绞秩胄洌〕鰯?shù)枚羽箭,這羽箭甚是異樣,箭頭閃閃著詭異的紅光,花香彌漫,林晚驚道:“這是……往生牡丹?”
極天鴻輕輕點了點頭,反手將羽箭射入蝎群中。蝎群受這天下奇毒波及,立時方寸大亂。見他們?nèi)圆簧⑷?,林晚伸手扯下?shù)根枯藤,以火石引燃,丟入蝎群中,火與毒兩相夾擊,蝎群不敢久留,一齊散去。林晚長出一口氣,卻聽極天鴻“哎呦”一聲,痛道:“不好!”
“你被蟄了?”林晚大驚失色,見極天鴻神色痛楚,她一把拿出太玄天心丹塞入他口中,急道,“坐下調(diào)息,讓我看看傷口!”
極天鴻本來彎著腰,猝不及防被林晚右手覆蓋上嘴唇,一時間竟是怔住了。轉(zhuǎn)而他見到林晚的神情,不由得直起了身,哈哈大笑:“我沒事兒,就是誆你。沒想到你這么關(guān)心我???哈哈哈哈……哎呦!”林晚一拳捅在極天鴻小腹上,極天鴻立刻呲牙咧嘴,“疼疼疼!你是要謀殺嗎?”
“活該!你就躺著吧!”林晚氣鼓鼓走到一邊去,扭頭不理他。極天鴻盤腿坐下,哀嘆一聲:“咱們倆現(xiàn)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嗎?都說秀色可餐,咱倆要是面對面坐著,不就不愁餓肚子了嗎?快把你那苦大仇深的臉收一收吧!”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你就餓著吧,練辟谷之術(shù)餓死多好?”林晚反唇相譏,給了他一記眼刀。
“練辟谷?我要是餓急了,就先把你給吃了!”極天鴻假意撲上,林晚一掌打掉他的手,嘲道:“這兒的火可烤不熟我,你要茹毛飲血不成?堂堂九嶷少主淪落為穴居野人,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
兩人都是少年心性,你一言我一語,吵吵鬧鬧了許久,林晚屢次三番想套出極天鴻幾人來此的目的,極天鴻只是岔開話題。不知不覺已到了午后,林晚終究辯不過極天鴻,賭氣翻身睡下,還拿手帕堵住了耳朵。極天鴻洋洋得意,也倚著洞壁躺了下來。過了不久,見林晚居然因勞頓真的睡著了,極天鴻輕笑一聲,脫下外袍悄悄蓋在她身上。他百無聊賴,凝視林晚良久,忽而生出一種奇異的想法:若我真的命喪于此,那可是著實可惜,不過死時有她,在黃泉路上一道做個伴,倒也是個慰藉……
見林晚眉梢微動,似是要醒來。極天鴻忙不迭收了外袍,匆匆轉(zhuǎn)過目光。林晚慢慢起身揉了揉眼睛,見極天鴻只是枯坐,奇道:“你也不無聊?”
“當(dāng)然無聊的緊,可誰讓同伴睡得像只小豬,讓我無話可說呢?”極天鴻調(diào)侃道,見林晚又欲生氣,他靈機一動,笑道,“好啦,是我不對,我吹只曲子賠罪行不行?”
“你什么時候能少說點話,少得罪點人?”林晚無語,頷首算是默許。極天鴻輕笑著坐得近了點,抽出洞庭簫送至唇邊,樂聲如云水奔騰,碧波蕩漾,乃是一曲《泛滄浪》。
林晚輕合雙眸,傾耳靜聽。聽到動情處,她微有遺憾,笑道:“若我此番帶了琴,定要與你合奏一曲,才能無憾?!?p> 極天鴻受了簫,含笑道:“無妨,日子還長,共奏的機會總不會少。而且洞中太過狹隘,若是合奏,還是到名山大川中的好,天人合一,豈不快哉?”
兩人一齊笑了起來,林晚回味道:“正是,你那日吹奏的《春江花月夜》合了天時地利,與今日相比,還是多了……等一下!”她忽而止聲,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古怪的事情一樣,猛然睜大了眼。
“極天鴻,剛才的曲子,沒有回聲吧?”
極天鴻一怔,旋而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洞穴并不深?正好,反正也是無事,不如進(jìn)去看一看?”
“正合我意?!绷滞硇Φ?。兩人旋即開始收集洞口枯枝,三下五除二扎成了一個粗陋的火把,極天鴻舉著火把在前,兩人小心翼翼向洞內(nèi)走去。
洞內(nèi)果然既矮且窄,兩人不過向內(nèi)走了十余步,就到了盡頭。只是此處卻有些異樣,盡頭處的洞壁被藤蔓覆蓋,從縫隙中隱隱露出幾點光亮。林晚略一沉吟,拔劍上前砍斷藤蔓,很快,它探索掩蓋的事物就暴露在亮光之中。
“這是——”
“難道……”
面前,正是一扇嵌在石中的青銅大門,大門正中央,十顆夜明珠有序排列,熠熠生輝。
極天鴻驚疑不定,沉默許久,忽道:“丫頭,你剛才不是一直問我為什么潛入神女峰嗎?”
“莫非……與這個有關(guān)?”林晚沒想到他忽然愿意回答了,立刻追問。
“恐怕是的?!睒O天鴻悠悠嘆了口氣,“算了,也不瞞你。你可知神女峰的神女暗閣?”不待林晚回答,他又笑道,“你自然不知道,因為這是三年前我?guī)煾笍囊槐揪裴诠沤?jīng)中解出的秘語。經(jīng)載,一位先代魔道大能將所集武學(xué)暗于峰中,造出神女暗閣。那人精通陰陽五行,為了讓子女受益,便制造了一套精巧的機關(guān),讓這暗閣只能在閏五月的兩月相交之日,由尚未弱冠的少年開啟。雖說這記載像是方士唬人的東西,但畢竟是先代大能所遺之物,我們也不敢胡來,只能照著那記載等到了今日?!?p> 林晚只覺不可思議,思索良久,方才信了這個說法,不由得長嘆一聲:“我還以為是什么……原來還是這種老生常談的事。不過,神女閣在此建閣已有近百年,說不定這峰中的秘寶早就被人家給取走了,你們就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見他一臉嘲弄,極天鴻不以為意,笑道:“你是不服氣,還是嫉妒了?反正左右無事,來看一看也不錯?!彼焕砹滞淼幕?fù)簦锨白屑?xì)察看,“這些夜明珠,似乎有什么古怪……”
“它們的排列似乎有一定的規(guī)律?!绷滞硪矞惿锨皝?,她心神一動,伸出雙手覆住幾顆夜明珠,“如果去掉這幾顆……”
這洞中本就狹窄,林晚上前幾步,就幾乎與極天鴻擠在了一處。她一心解謎,絲毫沒有在意,極天鴻確是有些慌了神。他的鼻尖嗅到一絲幽遠(yuǎn)清冷的體香,手背上也垂了幾縷秀發(fā),一陣溫?zé)醾鱽斫?,極天鴻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慌忙后退幾步,側(cè)過頭深深呼吸幾次,這才回了神,再度上前。林晚雙手覆住了三顆夜明珠,余下七顆由上自下,列成了一個熟悉的圖案。
“北斗七星?極天鴻恍然大悟,立時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北斗七星即便加上輔星與弼星,也只有九顆而已?!彼斐鲆桓揲L的手指,抵在了最后一顆夜明珠上,“那么這顆……就是多余的了?”
見林晚頷首,極天鴻拔出短劍倒轉(zhuǎn)劍柄,狠狠砸在那夜明珠上,將它一下子推了進(jìn)去。青銅大門起初全無動靜,繼而,整個山洞忽而震動起來。震動中,大門裂開了一條一指寬的縫隙。
等了片刻,見并無異樣,林晚與極天鴻上前扶住大門,用力將它向左右兩邊推去。這大門甚是沉重,兩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大汗淋漓地推了許久,才算推出一條一人寬的小道。
門內(nèi)漆黑無比,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十幾只蠟燭錯落點綴在兩側(cè)的崖壁上,陰風(fēng)陣陣,微光溶溶,煞是可怖。林晚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極天鴻雖也是頭皮發(fā)麻,但仍邁上前去擋在她面前,故作輕松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人魚膏?難不成這東西真能千年不滅?”
林晚緩了幾口氣,慢慢適應(yīng)了眼前的景象。她回身拾起一塊石頭向面前的黑暗扔去,只聽了石頭滾了幾滾,旋而沒了聲響,直至一聲沉悶的落水聲傳來。
“前面是斷崖,下面應(yīng)該有暗河……我們能收集的枯枝幾乎全燒光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林晚憂心忡忡,“你們那本古經(jīng)上說了什么嗎?”
極天鴻走到一只人魚膏燭前仔細(xì)觀察,一邊道:“我們只知道神女峰的白浪麓是關(guān)鍵,現(xiàn)在阿暮他們應(yīng)該就在那里……你看這里!”他忽然驚呼一聲,林晚湊上前看去,只見人魚膏燭臨近的地方赫然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仔細(xì)看去,像是數(shù)個上下排列的立足點。
“難道說……這些蠟燭是用來指路的?”林晚疑道。她向下望去,果然見到這一側(cè)的蠟燭排列十分整齊,不似對面崖壁上的蠟燭般參差不齊。
“現(xiàn)在前后無路,我們不如下去一探。”極天鴻好奇心大起,一跨步就攀上了崖壁。林晚被他驚出一身冷汗,大喊道:“你瘋了!”極天鴻哈哈大笑,仗著高超的輕功游走于崖壁之間。林晚著實擔(dān)心他,遲疑片刻,也跟著攀了下去。
兩人小心翼翼探著路,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才到了崖底,腳邊淌著一條暗河,岸邊還橫著一條木船,不知是何物所做,堅硬無比。兩人又歇了片刻,一齊將小船推入河中,跳了上去。
小船順?biāo)?,晃晃悠悠蕩進(jìn)了黑暗之中。林晚看不清事物,恐懼之情在黑暗的包圍下瘋狂彌漫開來,呼吸也急促起來。忽而,她的背重重靠在一個溫暖堅實的胸膛上,只聽極天鴻柔聲道:“別怕,有我呢。”
林晚促然落入他懷中,起初大感安慰,旋而便燒紅了臉,一把推開了他:“我……我才沒怕!”
極天鴻沉沉一笑,轉(zhuǎn)而握住了他的手:“你見過人的生老病死死,卻仍是自小待在凌竟峰上,沒到過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害怕也沒什么,別逞強了……你這個年紀(jì)的小丫頭,還只還會繡花呢?!?p> 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河、船、自己和身邊的人,一概是一片漆黑,仿佛只有手上傳來的熱度告訴林晚她不是一個人。林晚默默將臉埋在膝間,不再言語,生怕他看到自己通紅的臉。極天鴻自然也猜破了她的心思,雖然什么都看不見,但仍能想象出她害羞的樣子,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不知不覺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快得異常。
“那個……其實我小時候也進(jìn)過類似的山洞?!睒O天鴻悄悄深呼吸了幾次,打破沉默,“要不……我講給你聽?”
林晚點點頭,又意識到他根本看不見,只得局促不安地“嗯”了一聲。極天鴻隨即講述起來,他的聲音和暗河的流水聲交織在一起,低沉而悅耳,不知何時,這濃密的黑暗竟也變得溫暖而有安全感了。
待到前方露出微光時,極天鴻已滔滔不絕講到了自己小時候四處闖禍,挨了江逝一頓打的趣事。突然出現(xiàn)的光亮一下子將兩人拉回了現(xiàn)實,極天鴻的聲音戛然而止,旋而,兩人匆匆放開了彼此的手。
前方的光亮越來越大,終而,小船悠悠漂進(jìn)了亮光中,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兩人竟是從一個山洞中漂了出來,面前水路延伸,最終匯入一處晶瑩的湖泊。湖上有一線飛瀑,自高處的兩峰之間傾下,兩側(cè)山壁有石階可拾級而上,繞至瀑后。在最高處的一面山壁上,赫然刻著四個篆書大字——神女暗閣。
環(huán)顧四望,只見絕壁相連,郁郁蔥蔥,將此地圍成了一方與世隔絕的小小幽谷,谷中芳草鮮美,翠竹掩映,流水泠泠,飛瀑如銀,美不勝收。而在幽谷深處,竹林間隱約露出一間小閣。
極天鴻與林晚皆是目瞪口呆,直到小船飄近瀑布,他們才匆匆回過神來,跳上了陸地。林晚俯身細(xì)細(xì)嗅著芳草的味道,不勝感慨:“別有洞天,真的是別有洞天啊!”
兩人一起癱倒在草地上,朗聲大笑起來,林晚轉(zhuǎn)頭望去,卻發(fā)覺一絲古怪——極天鴻忽而不似之前一般隨意地正面看自己了,見他頗為古怪地刻意挪開目光,林晚百思不得其解,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極天鴻點了點頭,與她一同向小閣走去。一段短短的路,他卻忍不住地向林晚那邊瞟去,可又立刻偷偷收回目光。這下連他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古怪了,不由得狠狠掐了掐自己,死命搖了搖頭,這才三步并作兩步趕了上去。
小閣已有多處破損,但主體依舊完好。閣中擺著諸多書架,但都空置著,落滿了灰塵,只有角落處的一個小架擺了數(shù)卷竹簡,一方木盒。兩人走了過去,極天鴻眼疾手快的拿起木盒上一方絲帛,匆匆打開,道:“這是什么……慧陵遺筆?”
“偶得先人遺寶,此物非余所需,留贈后人……”林晚辨識著上面的筆跡,“這是慧陵師太所書?難道閣中之物,是被她取走了?”
慧陵師太正是神女閣創(chuàng)派掌門。在百年前,神女閣還只是神女峰上一處小小的道觀,而慧陵也不過是一個被觀中老尼收養(yǎng)的小尼姑;但她不知經(jīng)歷了什么,竟練出一身獨步天下的功夫來,一手締造了如今的神女閣。傳到如今的文璃師太,神女閣已有近百年歷史。
極天鴻思索良久,慢慢道:“閏五月……這并非百年不遇的奇觀,如果說慧陵陰差陽錯來到了這里,那么她是借此地武學(xué)才創(chuàng)立了神女閣?”
林晚轉(zhuǎn)身細(xì)細(xì)察看閣內(nèi),道:“確實,這里的典籍應(yīng)該都被她取走了……如果說此地確實與白浪麓相連,那么她大可將那些竹簡帶出秘閣?;蛟S她同我們一樣,是在無意間撞破了神女暗閣的秘密。你看,這里還有!”她快步上前走去,見面前立兩塊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了百余字的篆書。
“《木演天書》與《水韻奇經(jīng)》?”極天鴻也跟了過來,閱讀道:“這似乎是某種心訣。丫頭,剛才那架子上擱的是兵書。”
“兵書?”林晚一怔,回身去察看,上面的封題正是《太公兵法》,只可惜是殘卷,并不完整。
“這些東西我要了也沒什么用,一會兒把那心訣背下來算了,這兵書就送給你了。”極天鴻打開木盒,“這里面是什么……嗯?”
林晚也看到了盒內(nèi)的說明:“《水韻奇經(jīng)》至寒柔,非修寒功者不能習(xí),此浮沉珠可辟寒聚陽,益修習(xí)寒功之人調(diào)平陰陽?!彼|了觸那顆墜在繩上的珠子,果真有一股暖意襲來。
極天鴻笑道:“好東西,真像是給你量身打造的。丫頭,接著吧。”他將浮沉珠掛在林晚頸子上,林晚心中一暖,道:“……謝謝”
“咱們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還客氣什么。”極天鴻拍了拍她的肩,揚起笑容,只是細(xì)細(xì)看來卻有幾分局促。林晚也發(fā)覺了他的異樣,只是不便多問,就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先把這心訣背下來,之后找找有沒有其他出路,崖壁上的洞口應(yīng)該是一條通道,但出入不便,非武功蓋世者不能自由來去,這里的建造者一定還準(zhǔn)備了其他退路?!?p> 極天鴻頷首認(rèn)同,兩人便在石碑前盤坐下來,一心一意背誦上面的心訣。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晚頸上的浮沉珠漸漸溫?zé)崃似饋?,墨色的表面偶爾閃過幾絲微不可察的金光。許久,一聲深沉的嘆息悄然響起。
神女峰白浪麓,天色漸晚,歸鳥赴林。應(yīng)千千與與筋疲力竭的林暮匯到一處,一齊癱坐在草地上,應(yīng)千千搖頭道:“太難找了,太難找了!在這深山老林里翻了這么久,什么線索都沒有……極天鴻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林暮展平四肢癱在地上,只是搖頭。此時有一人急匆匆跑了過來,正是越皎皎,只聽她道:“少主,不好了!武林聯(lián)盟那邊也出事了!我不久前見到木梵和青衣子都帶著人四處搜索,還以為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可聽了陸云生和蘇清心的對話,是林晚失蹤了!”
“林晚還沒有回去?那鴻哥哥……”林暮一下子坐了起來,額上頓時冒汗,他一把抄起扇子,急道,“我要去找他!”
“恒教主已經(jīng)找了這么久都沒有消息,你行嗎?”應(yīng)千千制止道,“現(xiàn)在外面全是武林聯(lián)盟的人,你出去不是找死?”
眼看兩人就要爭吵起來,越皎皎左右為難,正手足無措時,忽聞身后水聲大作——三人一齊回頭,只見身后林間的一池湖泊忽然激起雪浪,接著,兩個人從水中冒了出來,正是極天鴻和林晚。
見狀,林暮驚喜大喊一聲,先撲了上去拉兩人上岸。幾人還來得及說上話,恒玄之就現(xiàn)身打斷道:“他們的人快來了,趕緊……小天?你們?!”他眼角余光掃到渾身濕透的林晚二人,驚得連話也忘了說,林中一時寂靜得詭異。
就在這寂靜中,聯(lián)盟中人搜尋的喊聲與腳步聲,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