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衣又一次幽幽轉(zhuǎn)醒,看到小南正守在床邊,眼中閃爍著淚花。
小柴胡也蹲在邊上,默默注視著他。
“我一定睡了很久吧?”徐子衣問道:“就像在未亡山的山洞里第一次醒來一樣,很舒服的滿足感?!?p> “是啊,你昨天晚上剛被送過來時把我嚇壞了?!毙∧险f道。
“昨天晚上?”徐子衣驚奇地幾乎坐起:“我昨天晚上才被打傷的?”
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是躺在小南的房間里,他的手一直被小南握著。
但他仍坐直了身體,用右手撫摸著全身,他的右手完全沒有痛的感覺。
鼻梁完好如初,胸腔里也沒有異樣,好像是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一樣。
小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一些,說道:“他們竟把你打成這幅樣子,我叫我阿爸給你報仇。”
“倒不用了……”徐子衣努力回想昨天發(fā)生的事,幽幽說道:
“總不能被欺負了就找父母撐腰吧?!?p> 又在心里嘆了一句:“那對沒有父母的人多不公平啊!”
“那么,子衣哥哥,你不要再去建瓴院了?!毙∧险f道。
握著他的手微微顫抖,繼續(xù)道:
“我們離那些人遠遠的,不再去招惹他們就是了?!?p> “我怎么恢復得這么快……”這話剛一問出,徐子衣忽然注意到小柴胡關(guān)切的眼神。
他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喝了狼奶才能在一夜之間痊愈的。
他翻身下了床,扶著小柴胡脖頸,親昵地將頭抵在小柴胡腦袋上。
……
徐子衣再次回到建瓴院時,是第二天下午。
當曾正文和趙懷湘看到徐子衣時,他們的眼睛被震驚和難以置信塞滿。
“那種疼痛真是讓人……這輩子都不想再記起?!毙熳右禄貞浿菆龇路鹨呀?jīng)很遙遠,但其實就在昨天的凄慘遭遇。
“我不介意讓你再體會一遍……”曾正文臉上的表情嚴峻起來,說道:
“這次,我要把你的脊柱全部打斷,把你身上的每一處關(guān)節(jié)都重新塑造一遍。”
趙懷湘道:“你知道‘犁庭掃穴’嗎?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什么詞匯能形容那種場面?!?p> 復仇的烈焰從徐子衣眼中燃燒,他握緊拳頭,直到指甲刺入皮膚。
在建瓴院北側(cè)的光廊上,冰雪消融所形成的水滴順著屋檐流淌,在瓦沿尾部匯聚,緩慢膨脹、搖曳欲滴。
暖熏的陽光中,一縷和風拂過,水滴與瓦沿連接的部分被拉長,終于墜落下去。
透過水滴的弧面,仿佛整個建瓴院都被盛放進去。
徐子衣飛拳向曾正文擊去,。
隨即,他的拳頭在空中繞出一條大弧線,掠著曾正文抵過來的拳風,轉(zhuǎn)而向趙懷湘擊去。
他的整個身子都跟著拳頭繞出的弧線翻轉(zhuǎn),仿佛身體是被拳頭帶著走。
在他的拳頭貼著趙懷湘的臉皮飛過時,他的身體也閃過曾正文擊來的一拳。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再精妙的招勢也是枉然。
但速度或許能讓事情變得不同。
當徐子衣走在宣閣和麗墅中間拱起的巨大門廊時,他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而他速度仍然不夠快,只能在速度里面又加入一些意想不到動作。
他沒擊中趙懷湘,也沒有被曾正文擊中。
他俯下身子,繼續(xù)向前,側(cè)身用肩膀向趙懷湘小腹撞去。
在他的頭頂,曾正文飛踢過來的腳正抵在趙懷湘探出的手掌上。
水滴落在石墁鋪就的地面上。
那個位置上的凹陷,顯示出那里已經(jīng)被無數(shù)水滴撞擊過。
建瓴院的影像在水滴的飛濺當中四散破碎,又被放進濺入空中的更小水珠里,然后又破碎。
趙懷湘被撞得退出很遠才穩(wěn)住腳步,他的手指顫抖,有些酸麻,小腹也現(xiàn)出悶痛感覺。
徐子衣迫開趙懷湘后毫不耽擱,迅速反手擊向曾正文。
曾正文斜向下的一記虎迫拳,再次向他昭示何為絕對的力量。
他耳朵下面的一塊柔軟部位被擊中,位于那個部位附近的后頸上幾塊脊椎骨,被立時震得碎裂。
他抬手格擋再次揮來的一拳,那拳頭落在他手掌上時,將他五指的關(guān)節(jié)全部震碎,某些碎片甚至被擊出皮肉,刺入他的身體里。
在他還有些還手之力的很短時間內(nèi),他感受到來自身體的劇烈痛感,仿佛皮膚被一小片一小片地慢慢撕裂。
那是趙懷湘的元力脈流擊打在他身上的效果,是一片片銳利的刀鋒在他皮膚里游走。
還有來自體內(nèi)的劇痛撕裂著他的身體,試圖把他往深淵里扯。
“他全身的骨頭都和血肉混在一起,現(xiàn)在和一團碎肉沒區(qū)別……”
曾正文面無表情地看著蕓榭十五號房里的人,繼續(xù)說道:
“他一直躺在這里,大概會影響你們休息,你們可以把他扔出去,越遠越好。最好今天晚上就扔?!?p> 瘦高男人和其他幾個人呆若木雞,驚懼地說不出話,只是不斷地點頭。
直到曾正文和趙懷湘出了蕓榭,他們?nèi)栽邳c頭,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顫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幾個人看著一動不動的徐子衣,現(xiàn)在躺著的大概已經(jīng)變成一具尸體了。
幾個人在商量怎么處理這具尸體,顯然是不能讓建瓴院知道,那樣曾正文會首先要了他們的性命。
他們最終還是決定,等后半夜把徐子衣裝入麻袋,扔進濁九河里。
……
靜海再一次走在夜幕里的引線街上,背上趴著像面條一樣柔軟的徐子衣。
她因極度郁悶而嘴唇翻起,露出的皓白牙齒緊咬在一起。
她記得清楚,這是第三次給徐子衣“收尸”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她不知道還要扛著他走多少次。
徐子衣跟著微弱的點點星火在黑暗的邊緣游走,看不見腳下的路,眼前是一片無盡的蠻荒。
忽然身后有什么聲音在呼喚他,他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有。
但那個聲音確鑿無疑地映照在他心里。
一個強烈的執(zhí)念使他相信,前方的路是不對的,如果一直走下去,將永遠無法到達終點,而身后的路才是對的。
前方的星火越來越亮麗,身后的呼喚也越來越熱烈,他開始站在原地猶豫起來。
環(huán)繞四周的黑暗漸漸消散,他看到在黑暗的邊緣,站著鐘靈毓。
她離得那么遙遠,可是他仍然堅定地知道,那就是鐘靈毓,天底下不會再有第二個鑲在金色輪廓里的女孩。
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而朝著鐘靈毓的方向前進。
溫和的亮光開始映射過來,射穿他的整個身體。
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光明通透,他緩緩睜開眼睛,仍是那種熟悉的感覺,他的手被握得更緊。
小南的漂亮眼睛在盯著他,眼睛里閃爍著的除了透明的淚花,還有一絲哀婉。
大神也會傷心的么?徐子衣看著小南,開始有想要安慰她的沖動,抬起的手在半空里搖了搖,又掉了下去。
“不要再去建瓴院了?!毙∧险f道:“你就跟他們認輸吧。
“你已經(jīng)死過很多次了,可你不知道哪一次會真的死掉,我也不知道?!?p> 徐子衣坐起來,他看到小柴胡俯臥在地上,歪著腦袋在注視他。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忽然想到這句話,對小南說道:“我想去那里,我現(xiàn)在的心還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