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懷王抬頭望了望長街和周邊的建筑,繼續(xù)道:
“你在正常熟睡時,個人的自我意識太過強烈,夢里的人事情景都不免完全受你擺布,
“那是一團紛亂的夢境,沒什么意思。
“只有在虛弱時,我們才能活躍起來,掙脫你的掌控……”
徐子衣略一沉吟,對他的話似懂非懂,只了解了一個大意。
武懷王接著又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可惜……”
鐘靈毓忙問道:“有什么可惜?”
武懷王望著鐘靈毓,眼中滿是父親般的慈祥,說道:
“可惜等我不在的時候,這里就只剩你一個人了,他又不能天天受傷昏迷來看你……”
徐子衣問道:“你怎么會不在呢?”
武懷王道:“我是被汀蘭打進你身體里的,等我慢慢墮入你的骨髓核心,便要和你完全融為一體,到那時我也就不復存在了。”
徐子衣立時想起了那位大神曾對他說過的話,等武懷王完全墮入骨髓核心,他就能掌握對方所擁有的力量。
心想原來那位大神叫做汀蘭。
鐘靈毓眼睛一紅,臉上便即蒙上一層哀怨,挽起武懷王袖子,軟語問道:
“那可怎么辦呢?”
怔怔地望著徐子衣,見他不說話,臉上的哀怨更加重了幾分,說道:
“每過一天,武懷王就陷得更深一些,你走吧,我要多陪陪他?!?p> 語閉,便拉起武懷王走了開去。
徐子衣有心想要阻攔,可是對于武懷王接下來的遭遇卻也無力回天。
伸出的手揚了幾揚,終又落下。
他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獨個行走,直到太陽西沉,將他的影子拉成一條長長的黑斑。
閉上眼心想,我這番睡得夠久了,該醒了吧。
我在這里睡著,才能在那邊醒來;在那邊昏迷,才能過來這里,兩廂輪回,究竟哪里才是真實?
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在一張精致綿軟的桂綸椅上醒來,頭下面枕著不高不矮剛剛好的扶手。
他張眼看去,整個房間彌漫著一種典雅的氣質(zhì)。
有一面墻是一扇大落地窗,薄如蟬翼的簾紗雖未打開,卻擋不住光線映射進來。
靠窗擺放著玻璃質(zhì)地的小圓桌和兩個小天鵝椅。
另一面墻上掛著說不上名字的壁畫,他看不懂,除了感覺那壁畫價值不菲,其他也說不上什么。
靠著墻又放了不少花瓶什么的。
還有一面墻邊上,放置了一個大的書架,上面林林總總擺著各類書籍,約有上百本之多。
這房間雖大,一眼看去被各種裝飾細節(jié)塞滿并不顯得空蕩,連墻柱上也有精美的雕花,然而又不給人雜亂的感覺。
空氣中縈繞的淡淡清香,令徐子衣忍不住大口呼吸幾下。
他在夢境里的荷香街上所聞的味道,跟這個一模一樣,令他心動不已。
將目光收回到近前,他的身邊放著一個泛著古銅色的碳爐。
溫柔的熱浪從碳爐里飄出來,里面燃燒的,是辛辛那提香碳。
哦!徐子衣無聲驚嘆,他認得那種香碳,來自西陸,完全無煙,貴得離譜。
空氣中的香味也是香碳散發(fā)出來的。
“醒了,就起來坐一會兒?!蓖√m的聲音從他的邊上傳來。
他對這聲音那么的印象深刻,當他聽到時,不暇思索,就將這聲音和汀蘭大神對上號了。
他翻身坐直身體,向汀蘭看去。
她一身素裙,將身子輕飄飄落在小天鵝椅上,周身的凈白與天鵝椅的絨白渾然一體,正端著一本書在看。
這本書完全擋住了她的臉,徐子衣第一次遇見她時也沒見到她的容貌。
可這時看到眼前坐著的人,卻能立即斷定,她就是汀蘭,是那位未亡山里的大神。
正在看時,房門被推開,黑袍女子端著一個托盤進來。
“想著你該醒了,給你做了粥,喝吧。”
這聲音少了幾分冷漠,頓時顯得溫柔許多。
徐子衣道一聲“謝謝”,接過碗便喝了起來。
他確實有點餓了,這時也不客氣,三口并做兩口將一碗粥喝光。
“還需要嗎?”黑袍女子接過空碗。
徐子衣?lián)u頭,將憋在嘴里的一大口粥吞咽下去,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這是在哪兒?”
“翡麗酒店。”女子將托盤放到一旁的小圓桌上。
“唔……”徐子衣有些不敢相信。
翡麗酒店,大明城里最豪華的一家酒店,住一晚的房費就得好幾枚金貝幣。
他路過這家酒店時,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繞著走。
可是今天,他卻活生生躺在這里面,這情景太過不可思議,以至于他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黑袍女子站在汀蘭身后,便不再說話。
“我觀察你很久了……”
汀蘭將書本合上,放在手邊的小方桌上,輕輕一推,將書本與桌沿對齊。
繼續(xù)說道:“你這小子嘛,心是不壞的?!?p> 媽媽……第一次看到汀蘭的面容,徐子衣腦海里只閃出兩個字。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又在嘴上輕叫了一聲:“媽媽。”
他從來不知道媽媽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汀蘭會讓他想到媽媽。
這一瞬間,汀蘭仿佛散發(fā)出母性的光輝,令他感動到想要嚎啕大哭。
可是,她明明像天仙一樣的啊。
她的肌膚白皙如凝脂、通透如朱玉,不施粉黛,卻光潤玉顏、氣若幽蘭。
不會的!徐子衣再次開始懷疑,他的媽媽不會是這樣一個人,不然,就不會拋棄他了。
他呆若木雞,沒聽到汀蘭所說的話。
他的胸口一陣一陣的熱流向上翻涌,使他的喉嚨哽咽起來,鼻子輕微的灼痛感,眼睛也開始朦朧。
渾身的器官都在運作著,要從下而上、從內(nèi)而外把他的眼淚摧生出來。
汀蘭默默地注視著他,臉上現(xiàn)出吃驚的神色,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她站起身,走到徐子衣身前,將手撫在他額頭,緩聲說道:
“我清楚你的過往,了解你過去所有的經(jīng)歷,甚至可以說,關(guān)于你自己,我知道的比你還要多。
“你的媽媽是愛你的……”
汀蘭將徐子衣攬在懷間:“你相信我,她比任何人都愛你?!?p> 徐子衣終于無法抑制,大哭了起來,在他以往最難過的時候,也沒有這一次哭得傷心。
我是個只有十九歲的孩子,雖然我不得不長大,但事實上,我仍是個孩子啊。
徐子衣努力給自己尋找理由。
在兩個陌生女人面前這么沒出息地流淚,但凡還要點臉,他都可以想象,以后沒法混了。
抽泣了半晌,才終于平復下心緒。
“那兩個人還會找你麻煩,昨天幸虧靜海出現(xiàn),可是以后你沒那么好運氣,你準備怎么辦?”汀蘭問道。
徐子衣道:“你們是什么人?”
“我你是見過的,我是汀蘭,她是靜海?!蓖√m說話時,黑袍女子朝徐子衣點頭致意。
徐子衣道:“你去過佐香館了嗎?”
“只是去找老朋友敘敘舊。”汀蘭輕描淡寫
徐子衣道:“你們?yōu)槭裁凑椅???p> “這個不太好說……”汀蘭淡然道:
“就好像你喜歡一個姑娘,你不能一上去就和她說‘我喜歡你,嫁給我吧’這樣的話,你得慢慢接近她,去了解她,看她值不值得喜歡,并和她建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