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沖此時只能笑著,接著又道:“該是我不知褚相的清正,由此說來,褚相為國是不計較自己的身體了,這一日兩餐怎么能夠。”
話畢,長孫沖將隨身帶的老山參放于桌子上,又解釋道:“這是家父珍藏的一株老山參,如今看褚相如此勞心費力,就將此物交于府上,以示兩府友好之意?!?p> 家仆知道長孫無忌與褚遂良二人的關系確實不一般,可是褚遂良曾經(jīng)在府中下過命令,即便是同朝臣僚的東西,不論其貴重與否一律都不能接受。
家仆絕對不敢擅作主張,便對著長孫沖與長孫辰道:“可要是褚相怪罪下來,我就是有百張嘴也說不清楚?!?p> 長孫沖沒有想到這個下人如此迂腐,便瞋目道:“你放心,褚相若要怪罪,你便可以將責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我長孫沖說話向來算數(shù)?!?p> 家仆見此便也就默認了,十分謹慎地將老山參收起來,而后家仆又將二人引出正堂,邊走邊說:“二位來褚府,也不能就讓二人喝茶了事,褚相雖然不在,可尚且有我家公子在后府讀書,有何話可以與其說?!?p> 長孫辰走在前面聽到此話,便想著褚遂良的公子正在讀書,恐不宜打擾,便聲明不去叨擾,而是讓家仆帶著自己與長孫沖去觀賞一下褚遂良書房的字畫。
世人皆知褚遂良的楷書被稱道一時,后世所提的初唐四大書法家中,此時只有褚遂良一家獨秀,尤其是褚遂良的楷書,剛柔并濟,清朗秀勁,獨成一家。
兩人走進書房中,看到一個女童在案邊拿著筆在薄紙上隨意書寫,看到長孫沖等三人進來,便停下筆,將已經(jīng)寫好的一幅字展現(xiàn)在三人面前。
接著以嬌柔的話音說道:“你看我寫得好不好?”
長孫沖與長孫辰忖度著這估計就是褚遂良的孫女吧,看她寫的字有些效仿其祖父,有行云流水之感,可是畢竟筆力有限,只是稍加模仿的樣子罷了。
不過長孫辰倒是看這此女靈秀不已,一頭丱發(fā)覆額,一襲淺色擺裙,姿態(tài)間有些天真無邪。
那個家仆便道:“姑娘寫得這確實不凡,可是相爺有話,說不讓姑娘進入這書房。”
家仆的話說出,那個女童便齜牙咧嘴地笑道:“祖父的意思是讓我多加熟悉女工,可褚家畢竟是一個書香世家,這以后還得要光耀門楣?!?p> 家仆有些無語,長孫辰看著此女,然后言道:“我看褚相的孫女字體不俗,說不定可以繼承褚相的書法,就像西晉衛(wèi)夫人之流?!?p> 明顯長孫辰是在贊譽褚遂良的孫女,可是此時她繞開三人,徑直向著外面跑了出去,家仆接連呼喊,也跟著出去了。
長孫辰與長孫沖這才對著書房中的擺設仔細看著,褚遂良所寫的字幅都橫掛在墻上,長孫沖隨意指著其中一幅字說道:“辰兄可以看到此字,是為褚相的拿手正楷,而且從墨跡看來是最近執(zhí)筆而作,筆力深厚,絕非常人可比?!?p> 長孫辰此時在卷軸旁邊細看了半天,除了暗自佩服,驚嘆之外,又有些自慚。
褚相身為中書令,卻還能有這般閑暇時來操弄筆墨,可見其興致盎然。
長孫辰看了一會兒,不覺有些入神,長孫辰看著長孫辰暫且沉迷于此,便也不打擾,自己一人出了書房。
此時褚府外面突然傳來一些響聲,長孫沖便看過去,原來是褚遂良回來了。
褚遂良剛一入府便往后府書房而來,此時長孫沖與長孫辰都佇立在書房外,看著褚遂良走到近前。
二人齊聲道:“褚相晨好。”
剛才家仆已經(jīng)通報了褚遂良,說是長孫公子來府中拜會,褚遂良想著長孫沖此時來,也是應了上次自己的邀約。
不過他是邀約了長孫無忌,并非其子,可既然長孫沖來了,尚且也有些話要對其說。
于是褚遂良將長孫沖與長孫辰二人領進書房,三人都坐下后,褚遂良便將曾經(jīng)他如何擁立晉王的一番言語又講了出來。
長孫沖聽著眉宇間十分驚奇,在褚遂良剛說完,便連忙補充說道:“褚相當時所言要立晉王而罷魏王之議,實在是善策。”
當初太宗實際上是要立魏王李泰為皇嗣,卻也想給李治一定的地位,可是一旦魏王嗣位,依其精明強干的性情,其他的親王便不能涉及有關政務。
所以先皇在立嗣之事上是有些搖擺的,可是為了政權穩(wěn)固,諸子相互善待,還是將九子李治立為太子。
此時褚遂良又嘆道:“今日被宣于宮闕,陛下談及藩王,我便說到新皇的嗣位問題,便是希望陛下給其他藩王優(yōu)待,以遵先帝遺愿,不可傷及手足之情?!?p> 聽到這里,長孫沖有些驚奇,陛下踐位不久,該是帶頭表率,使兄弟和睦,臣民因此衷心咸服,依照褚遂良剛才的嘆息來忖度,似乎又出問題了。
長孫沖有些震爍,倒沒有說什么,而長孫辰卻道:“褚相不必擔心,陛下談及手足,估計也是別有一番意思??傊畬ζ渌鮿邮值倪@一可能我是不信?!?p> 褚遂良看著長孫沖旁邊的這個人,有些面生,不過看其言談這么堅定,倒有些興趣。
長孫辰接著又將自己介紹道:“在下為太尉內(nèi)侄,初次來褚相府上,還請褚相不要計較我的冒失之言?!?p> 冒失?在褚遂良這時來看,此人說出這番話,以大局為計,絕不是冒失。
曾經(jīng)的魏王李泰,此時已被放置均州鄖鄉(xiāng)縣,并且改封順陽郡王,雖然說失去了曾經(jīng)寵冠諸王的待遇,可依然是郡王銜,在地方十分尊榮。
新皇絕不會趁自己的兄長失落之余,將其再度貶謫,不僅有先皇遺愿,而且朝廷內(nèi)外的大臣們都不會置此事不顧,其中的輕重所有人都能估量來。
所以不驚不疑的長孫辰還是說得更加靠譜,也讓褚遂良聽得更加堅定了當今皇室并不會窩里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