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千難萬苦父女聚
本來，吳明和鎮(zhèn)守青州的方博曾是同僚，若請他幫忙或許能順利過青州，甚至通過他獲得去蜀國的文牒，只是現(xiàn)在吳明和方博是立場對立，是以，吳明根本不會做此選擇，這比過靈渠更加冒險。
他和吳平忠在蒼山會和，為了平安過青州城，兩人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吳平忠原本還算俊朗的臉已被炭火炙烤毀容，但他沒有任何怨言，卻一度關心吳明?！袄蠣敚銣喩砑t腫發(fā)疹無事吧，要不休息一晚，我們明天再渡靈渠？”
看到他毀容的臉，連眉毛都烤沒了，吳明甚為感動?！捌街遥屇忝半U隨我去蜀國，你受苦了?！?p> 其實炙烤后的臉還很疼痛，可吳明卻開心的笑了起來。“老爺，當年若非您在戰(zhàn)場上將我救出，我早就死了，哪里還有今天，我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在報答您的恩德，說句大不敬的話，在平忠心里，您就像我的父親一樣，兒子為父親做事，豈會覺得辛苦?！?p> 在如此危難關頭，他還對自己不離不棄，而且，一旦失敗，就是身死的下場，吳明很慶幸救了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捌街?，其實在我心里也一直把你當兒子看，若你愿意，就認我做義父吧。”
“義父?！眳瞧街耶斚戮凸蛄讼聛怼！拔覀円欢芑钪姷叫〗?，您要有信心。”
吳明也露出難得的微笑。“既然都叫我義父了，如何還叫穎兒小姐？”
“是，穎兒妹妹?！眳瞧街疑瞪档膿狭藫项^。
吳明扶他起來?！白甙?，我們不要耽誤時間了，祝北辰的人若在青州城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相信他們很快就會派人四處搜查，我們早一日過靈渠，才能早一日平安?！?p> 兩人翻山越嶺，又走了很久，到了晚上，才看到了靈渠，月色下的靈渠如黑色巨龍翻滾云涌，兩人望著靈渠，說不畏懼那是假的，況且他們一路奔逃至此，為避追查還自毀身體，早已身心疲憊，吳平忠不得不說道：“義父，靈渠恐兇險萬分，我們不若休息一晚，明日才能有足夠的體力渡河?！?p> 吳明也知道要過這靈渠沒有體力等于送死，雖心急如焚，卻也沒有能力過河，且就算恢復了體力仍沒有把握能安然渡河，他終究上了年紀，不由生出會死在靈渠里的想法，他靠著一棵大樹坐下，慢慢說道：“平忠啊，如果明天我過不了這靈渠，你一定要去找你的妹妹，替為父照顧她，保護她?！?p> “義父，您說什么呢?！眳瞧街叶椎剿砼??！霸趹?zhàn)場上多少九死一生的時刻您都挺過來了，還怕過不了這靈渠嗎，您放心，明日我們一定能平安渡河的?！?p> 聽到他的安慰，吳明也不再多說什么，畢竟自己想說的話已經(jīng)說了，如果自己有意外，相信他一定會完成自己的遺愿。
翌日，兩人休整好吃了些干糧，吳平忠找來兩根樹干?！傲x父，我看您身上的紅腫還沒有退，您確定可以嗎？”
吳明身上的紅腫雖不影響行動，卻實實在在有些酸痛，但他沒有退路，只能孤注一擲，他抱過一根樹干。“沒事，走吧，你只要記住，在水里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只管往前游，不要回頭。”
心知他是擔心自己會顧忌他的安危而將置自己于險境，自己一個孤兒能有人真心關心，吳平忠很感動，看著翻涌的靈渠，他看了吳明一眼，不發(fā)一言咬唇縱身跳入水中。
入水冰涼，加之臉上的傷，吳平忠疼得齜牙咧嘴，可他沒有機會發(fā)出聲音，他下沉后又通過樹干浮了起來，再有靈渠水的強勁推動力，他根本難以穩(wěn)固身體。
看著他已跳入靈渠，吳明也沒有猶豫，緊隨其后。
他們兩人被水沖散，即便死命的抱著木頭，但依然被水沖得起起伏伏，此段水道想要過去沒有任何可能，他們要借著樹干的浮力，讓水把他們帶到平緩一些的地方才可以過河。
在水中，吳平忠不斷回頭看吳明的動向，此時，他沒有能力到達吳明身邊，他只要能在水面上看到吳明就能安心。
他們在冰冷的水里沖刷，不知過了多久，在經(jīng)過一段彎道后，他們不再那般沉浮，而吳平忠也能感覺到自己可以游動了，他拼命游向吳明，并抓住了吳明抱著的樹干，向河對面游去。
在入水前，吳明明明讓他不要管自己，他卻仍然擔心自己會有意外，他如此做，吳明除了感動欣慰，還能做的就是減輕他的負擔，也奮力的往岸上游。
終于，兩人游到了岸上，那種體力透支和劫后余生的感覺使他們都躺了下來，在河岸上發(fā)出了‘哈哈’的笑聲。
以后十數(shù)日，他們千難萬苦到達了天府，他們不知道吳穎所居，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見到安悅就能見到吳穎，可他們一路奔波，形容邋遢如乞丐，身上所帶的錢財也在靈渠中被水沖走了，若非吳明手上戴的一個戒指賣了些錢撐到現(xiàn)在，恐怕都已經(jīng)餓死在半路上了。
他們沒有氣餒，多年為將的吳明有著將軍那種無謂的堅毅氣魄，來到宮門前，他對看守的侍衛(wèi)直言要見他們的皇后，可看守的侍衛(wèi)見他們就像乞丐一樣，哪里會去給他們通傳，奈何吳明說道：“你若不去，怎知我不是皇后想見的人，屆時，皇后定會給你大加封賞?！?p> “我若是去通傳，必會受責罰。”侍衛(wèi)不耐煩的拿長槍推開他。“快走開快走開，別影響我值守?！?p> 誰知吳明一把抓住槍柄，那侍衛(wèi)用力拽了幾下都拽不回來，另外幾個侍衛(wèi)連忙趕過來，拿槍指著他們?！胺潘?，難道想硬闖不成?！?p> 眼看就要動手，吳明一下松開了槍柄，只聽他說：“就說燕國吳明求見，若皇后不見，我吳明自裁謝罪?！?p> 那侍衛(wèi)一個趔趄，看出他有些本事，心中生氣，卻也不敢小覷，且他提到他是燕國人，而皇后本就是燕國公主，侍衛(wèi)也就不敢怠慢了，最重要的是他敢拿性命擔保。
侍衛(wèi)匆匆進宮稟報，安悅正同陳彥在用午膳，聽到吳明的名字，兩人皆是一愣，自然，安悅是因為吳明是自己兄長的岳丈，可陳彥的心思就復雜多了。
吳明是燕國多年的將領，知道太多燕國的內情，前些日子就聽說他辭官歸家，而今出現(xiàn)在蜀國，說明問題太多了，他為祝北冥的岳丈，祝北辰定然把他視為眼中釘，而他辭官的時間，也正是在吳穎到了蜀國之后，縱然他離開朝堂，祝北辰又怎會放心，定然會對他嚴加看管，但是他想跟女兒團聚，就必須到蜀國來，這一路上經(jīng)歷了不知多少困難。
對于陳彥來說，吳明的到來實在是天賜之恩，祝北辰殺了他的女婿，他怎會再對祝北辰效忠，若他為自己所用，簡直是如虎添翼。
還未等安悅開口，陳彥就說道：“快去將人請進來。”
果然這兩個如乞丐一樣的人身份非凡，連陛下都說請字，侍衛(wèi)再不敢怠慢，也慶幸沒有太為難吳明。
倒是安悅對陳彥的回答有幾分謝意?！皡敲魇俏一噬┑母赣H，他此番到蜀國，想來是同我皇嫂團聚的。”
“我知道。”陳彥看向她?！拔也粌H知道他是你皇嫂的父親，還知道他曾是燕國的定遠將軍?！?p> “你認識他？”安悅有些詫異。
“我沒有見過他，但我卻知道他?！标悘┬χf道：“我不光知道他，還知道你們燕國所有的名將，而他是其中之一，如今連他都到了我蜀國，祝北辰啊是自掘墳墓?！碧謱⑺~前的碎發(fā)順到耳后?！鞍矏?，你的仇，我很快就會為你報了?！?p> 安悅自然很想報仇，聽其一說心里也就有了些計較?！澳愕囊馑际牵瑓敲髟茄鄧鴮㈩I，他叛逃燕國，可以利用他對付燕國？”
陳彥略微頷首。“吳明叛逃燕國可以有效動搖燕國軍心，而吳明本人也是難得的將才，只要他愿意幫我們對付燕國，以他對燕國軍隊了解，和熟悉將士的排兵布陣，在兩軍交戰(zhàn)中，確有極大的作用。”
“只是，他千里迢迢跑來蜀國，恐怕只是想與皇嫂頤養(yǎng)天年?！卑矏傊绤敲鞯淖饔糜卸啻?，卻有些擔心他并不愿意同燕國作對，畢竟，燕國的土地曾是他所保衛(wèi)的地方，而且能同女兒安享晚年，他還有什么所求？
陳彥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皠e擔心，他會愿意的。”
不多久，侍衛(wèi)領著吳明和吳平忠到了月華宮，安悅看到面前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吳明和吳平忠卻依舊有禮的向陳彥和安悅行禮?！耙娺^蜀國陛下，皇后?！?p> 他們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在路上吃了很多苦，安悅連忙吩咐宮人去準備衣衫和飯食，陳彥反倒接待起他們?！皡菍④姡宦穪淼绞駠?，燕帝想來沒少追殺你們罷?！?p> 吳明苦笑。“陛下，明身份如此，總會讓人覺得是后患?！?p> 言中沒有提及就是祝北辰所為也沒有否認，說明他并不想同燕國為敵，陳彥卻仍然很有把握他會幫自己對付燕國，但只字未提，更沒提吳穎已瘋，祝榮安已死的事，只說：“吳將軍辛苦來蜀國無非是想與女兒團聚，這樣吧，你們先稍事休息，晚些時候，朕派人送你去見你的女兒。”
吳明心里雖著急見到女兒，但看了看身上的衣衫和自己滿身的污漬，為防女兒擔心，只能說道：“明謝過蜀國陛下。”
吳明身上的紅腫和疹子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可吳平忠臉上炙烤的傷卻難以恢復，慕容愉幫他看過后，嘆息的說道：“公子臉上的傷當是碰過水，想要恢復怕是不能了，慕容愉不才，無法讓公子臉上的傷恢復如初，以后，公子的臉會永遠留下殷紅的印記?！?p> “無事，有勞慕容姑娘了?！眳瞧街倚睦镉行┻z憾，可這是自己的選擇，沒有值得后悔的地方，卻是吳明聽了十分內疚，若不是為了平安到達蜀國，平忠也不會拿炭火烤傷自己的臉，更不會跳入靈渠浸水以致傷不能恢復?！捌街?，是為父連累了你?！?p> 吳平忠趕緊說道：“平忠這條命都是您給的，區(qū)區(qū)一點傷痕算得了什么，義父千萬別再這樣說了?！?p> 吳明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只用力的握了握他的臂膀，心中卻暗道要讓他以后過上平安喜樂的日子。
到了晚上，兩人換好衣衫，也吃飽飯菜，唐翔就領著他們到了吳穎的住宅，宅子不大卻應有盡有，吳明很感謝安悅為吳穎所做的一切。
進到屋中，他看見吳穎正拿著繡框刺繡，面容還像未嫁時一樣秀麗，這一刻，多日的辛苦勞累和死里逃生都化為烏有，只有眼前的女兒，他喚道：“穎兒?！?p> 聽得聲音，吳穎抬頭，燭光中她眼光清澈明亮?！澳牵俊?p> 看到她居然不認識自己的樣子吳明心中仿佛被什么東西猛擊了一下。“穎兒，我是爹爹呀?！?p> 吳穎滿是疑惑，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害怕，她瘋了之后認識的人不多，現(xiàn)在居然冒出個爹，她躲到唐翔身后。“唐侍衛(wèi)，他是誰？”
“吳穎姑娘別害怕?！碧葡璋阉龔纳砗罄鰜??！八_是你的爹爹，吳明將軍?！?p> “爹爹？”吳穎還是沒有任何印象，她腦中的記憶太少了。
“我是爹爹啊穎兒?！笨吹脚畠阂廊徊徽J識自己，吳明激動的跑過去抓住女兒的手臂?！澳悴挥浀玫藛?？”
吳明的情緒激動，吳穎被他這么一搖也變得激動害怕起來起來，復又躲到唐翔背后，抓著唐翔的衣袖?！疤剖绦l(wèi)，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吳明發(fā)現(xiàn)她的情況明顯不正常，自己歷經(jīng)千辛萬苦只為同她團聚，沒想?yún)s是這副模樣，心中不禁感慨萬千，痛心萬分，再想到自己的外孫女祝榮安，此時差不多有一歲了，正是需要母親陪伴的年紀，可在屋中竟沒瞧見祝榮安的影子，下意識再次抓住她的手問道：“穎兒，榮安呢？榮安在哪兒？”
一聽到榮安的名字，吳穎的心仿佛被千針萬刺，眼前浮現(xiàn)出自己抱著嬰孩的畫面，孩子乖巧可愛，可孩子就在自己懷中沉睡，卻有人從自己手里把孩子搶走了，不由自主的開始尖叫?！鞍。s安?！睜钏漂偪竦拈_始在屋中翻找。
“榮安你在哪兒?！?p> “你不要離開母親?！?p> “你們不要搶走我的孩子?！?p> “......”
此情此景，吳明看出來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瘋了，滿心的希望與憧憬也在這一瞬坍塌，他要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女兒會瘋，為什么宅子里沒有看見祝榮安的身影。“唐侍衛(wèi)，我要見你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