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如血色鮮紅,綴滿珠寶,顯示著其珍貴奢侈,安悅穿在身上,襯得她身姿玲瓏有致,頭頂上的鳳冠由工匠精心打制而成,款式及材質都是世間僅有,再無所及。
當然,佩戴的首飾也是價值連城,妝容亦是精致卓絕,無不彰顯著燕國唯一帝女的高貴與不凡。
安悅手持團扇遮擋面容,在燕國的大殿前拜別父母雙親,在轉身之際,沒有像其他新娘那般不舍,而是踏著自信與期盼的步伐離去。
今天的她很美,以往及腰的長發(fā)綰成了髻,多了一分女子的嫵媚,她所過之處文武百官相送,看著這帝國公主遠去,也羨慕著帝國公主的盛世婚禮。
而拓跋承旭只能站在自己小院的門口,循著喜樂奏響的方向遠眺,他想,安悅今日的笑容定然是最美的。
確實,淺淺梨渦浮在安悅嘴角是那樣好看,她今日的笑容源自心底,那是因為,她認為劉定宇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坐上豪華車攆,珍珠垂簾隨著車輪轉動而搖曳,無數(shù)嫁妝跟在其后,浩浩蕩蕩駛出皇宮。
沿街百姓從沒見過如此聲勢浩大的婚禮,紛紛涌上街頭觀望,護衛(wèi)軍士不得不手持長槍阻擋百姓靠近。
一眼望不到頭的嫁妝令人驚嘆,十里紅妝卻無須談,安悅的出嫁,可以說是讓皇城百姓漲了見識。
婚車在劉定宇的侍郎府邸停下,門前,一身新郎裝束的劉定宇益發(fā)器宇軒昂,輕輕移動團扇,透過珠簾,安悅看見了自己心尖上的所愛。
他那般的容貌,那般的矯健步伐緩緩朝安悅走來,他停在婚車前,向安悅伸出了手。
安悅一手持扇,一手落在了劉定宇的手心,劉定宇輕輕一握,十指相交,她想,這便是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吧。
然而,一頂花轎??吭诹藙⒏暮箝T,這自然是只能以妾室身份嫁給劉定宇的薛環(huán),沒有新郎會挑開她的轎簾,她便自己從花轎中走出,由喜娘攙扶著跨入了劉府的后門。
在她身后雖然也有著很多的嫁妝,但今日的百姓都去觀看公主的婚禮了,有誰會知道,在今日,還有京都第一才女一同嫁入了劉府,連她的父親都不允許她出嫁途中鳴奏喜樂。
她定是委屈的,然她卻不覺得委屈,她認為身為妾室又如何,至少劉定宇的心在她的身上,這就夠了,她愛劉定宇,劉定宇愛她,兩人心心相印,要那虛無的正妻名分何義?只要能嫁給劉定宇,便是心愿已達。
劉定宇的新府邸再次大擺宴席,這一次來的人比上一次他獲任禮部侍郎職位時還要多,就連劉府的門口,也擠滿了圍觀的百姓。
一直到很晚,劉府都處在喧囂和熱鬧當中,安悅坐在喜床上聽著外面的動靜既高興又緊張,她問站在她身旁的慕容愉?!靶◆~,你說等會兒定宇進來,我要說些什么呀?”
慕容愉朝周圍看了一眼,然后小聲的說道:“公主,這不還有喜娘嘛,一會兒喜娘知道怎么做,公主只需跟著婚禮習俗行事便行了。”
安悅咬了咬嘴角,壓低聲音?!拔沂钦f,是說你們都走了,我該怎么辦呢?”
‘噗呲’,慕容愉輕笑?!肮?,我們不走,您怎么和駙馬爺洞房呢?!?p> 聞言,安悅臊紅了臉,也不再多問,只一個勁兒的絞著喜服,害怕卻又期待著劉定宇進入喜房的那一刻。
另一邊,同是新娘的薛環(huán)面帶微笑,靜靜的坐在喜床上等待著夫君,她舍棄了一個女子視若如命的清譽,為的就是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所以,她應該感到喜悅,開心。
可是她的喜娘卻說:“姑娘,早些休息吧,姑爺今日定是要去公主那邊的,你就不要再等了?!?p> “不。”薛環(huán)依舊滿臉笑意?!岸ㄓ钜欢〞淼?,我要等他,否則他該失望了?!?p> “哎?!毕材飮@口氣不再出聲,她有些同情薛環(huán),明明盛名在外,卻偏偏愿意做這禮部侍郎的小妾,當真是可惜了這樣才學兼?zhèn)涞拿烂矉赡铩?p> 聽到嘆息的聲音,薛環(huán)知道是喜娘在惋惜自己的命運,可自己認為,命運其實是自己爭取的,就如此番,定宇得陛下賜婚迎娶公主,如果自己和定宇不爭取,自己又怎能嫁給定宇,哪怕只能為妾,但只要兩人心心相印,能夠在一起,這又算得什么呢?
這幸福來得不易,自己和定宇都曾為此付出努力,所以,新婚之夜自己一定要等著定宇,如此,才不負他的一片真情和自己的癡心,自己相信,定宇也是這般想的。
賓客漸漸散去,還剩了幾個吵著要鬧洞房的人,可一想到喜房里坐著的是公主,卻又不敢了。
有幾分醉意的劉定宇推開喜房門扉,安悅急忙將放到一旁的團扇復又拿起遮住面容,拿著團扇的手因緊張而微微發(fā)顫,慕容愉也趕緊走到門口去扶劉定宇。“駙馬,小心門檻?!?p> 剛踏進房門,喜娘就一臉笑容的迎上去?!靶吕扇腴T,福源廣進?!闭f完,和慕容愉一同扶著劉定宇坐到了喜床上。
方一坐定,喜娘就把兩人的衣襟捆在一起,又對兩人撒著棗子,栗子,花生,桂圓兒這些東西,并喊道:“棗子桂圓早生貴子,男孩女孩花搭著生?!?p> 聽得安悅不禁臉紅低頭,誰知剛一低頭,喜娘又喂安悅吃了一個餃子,餃皮一破,安悅就驚道:“生的?”
喜娘拿紅綢來接了生餃子,笑著對劉定宇說:“駙馬爺,您可聽到公主說什么,要給您生孩子了?!?p> 劉定宇不言,只點了點頭,面上也無甚表情,令喜娘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喜房里的流程還沒走完,不敢怠慢,只好接著將合巹酒遞給兩人。
兩只酒杯上拴著一條紅繩,喜娘示意兩人喝下,在喝的時候她高喊。“夫妻合巹,恩愛白頭?!?p> 可不管她如何賣力的祝福,她始終沒有看到新郎的喜悅,于是有些忐忑的拿剪子剪了兩人的一綹頭發(fā),說著最后的祝福語?!敖Y發(fā)為夫妻,同心萬年長?!?p> 然后才放下新人的床帳,領著房間里的丫鬟婆子們離開了,只是在她看來,能迎娶燕國唯一帝女不是每個燕國男人的夢想么?可她卻沒有看出駙馬的半分喜歡欣。
喜房里只剩下安悅和劉定宇,安悅雙手放在胸前緊緊握著團扇,緊張得都握出汗來,她興奮的等待著劉定宇拿走遮擋她面容的團扇,喚她一聲夫人。
在心慌的等待中,她覺察到劉定宇起身,便悄悄移開團扇去瞧,卻見劉定宇走到桌前吹滅了大紅喜燭。
眼前變得漆黑,安悅心里如小鹿亂撞,下一刻,她感到一雙大手按住自己的雙肩,隨之整個人撲在了她的身上。
安悅不敢出聲,洞房于她來說是害怕,也是期待。
身上的衣衫漸漸褪去,彼此赤誠的肌膚接觸是那樣的滾燙,安悅的身體忍不住微微輕顫,她想,洞房夜要不要說些什么,比如劉定宇會說,我們就寢吧,可是她又想,或許定宇同她一樣緊張吧,所以才會熄了燈,默不作聲。
很快,一陣撕裂的疼痛令安悅不禁叫出了聲,隨之只感羞澀難當,于是一張嘴咬在了劉定宇的肩頭,忍住不再出聲。
劉定宇吃痛,悶哼一聲,微醺的酒氣噴灑在安悅耳旁。
呼吸著他的氣息,安悅只覺這是他迷人的味道,一時忘卻了痛楚,雙手環(huán)抱住他的后背,從今天起,自己便屬于他了。
洞房于安悅來說是痛和期盼的經歷,這樣的感覺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直讓安悅筋疲力盡,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此時的劉定宇依然精神,他穿好衣服,大步跨出房門,守在喜房門口的侍女桑兒很是吃驚,卻也不敢有任何詢問或阻攔,只朝門縫里瞧了瞧,見屋內漆黑,想是公主已經睡下,更是不敢打擾。
自然,劉定宇是要去薛環(huán)那里。
守在薛環(huán)喜房門口的丫鬟昏昏欲睡,直到一陣風飄過她才驚醒,竟是新姑爺匆匆走過的身影。
一入房間,劉定宇就急忙跑到薛環(huán)面前握住她的手?!碍h(huán)兒,你受委屈了。”
薛環(huán)笑容直達眼底,如月光般明亮。“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等,不管等到多晚,只要你出現(xiàn)就都不委屈,只有值得?!?p> 喜娘差點驚掉下巴,這禮部侍郎真是大膽,與公主大婚之日竟敢跑到妾室的房里來,不得不說,或許京都第一才女薛環(huán)愿意成為他的妾室,也是有原因的。
想歸想,還是得把喜房里的習俗走完,雖是妾室,終歸也是名門閨秀,京都望族出生,等喜娘帶著人恭喜祝福完畢后,房間里就只剩下薛環(huán)和劉定宇兩人。
劉定宇眼中滿懷歉意?!碍h(huán)兒,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當初參加科舉,亦是為了能盡早迎娶你入門,不承想陛下予我禮部侍郎一職,又正巧遇上蜀國國君親臨我大燕,如此情況實屬罕有,我必須慎重,不敢懈怠,本想忙完后就向薛太傅提親,可是,誰會想到陛下的賜婚圣旨這般快就下達劉府,怕連累家人我怎敢抗旨,而我又舍不得與你的感情,只能委屈你了。”
“定宇,我都明白,你舍不得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更是不愿放棄?!毖Νh(huán)深情款款看著他?!爸灰覀兡茉谝黄鹩钟泻挝裳??今日你能拋下公主來與我完成婚儀,就說明你我的心緊緊相系,這便是幸福,所以,你不要因眼前的困難而心有愧意,我們要長長久久,幸福的生活下去?!?p> “環(huán)兒,你當真是善解人意?!眲⒍ㄓ顚⑺龜埲霊阎?。“與你相知相愛,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事?!?p> 嬌羞的依偎在他懷里,薛環(huán)低聲說道:“定宇,夜已經深了,我們早些歇息吧?!?p> 一夜云雨,不知幾許,兩人自是相依相偎,纏綿悱惻,而安悅獨自在喜房中悠悠轉醒,她感到身體仍有些散架似的微痛,對未曾吃過什么苦的她來說,也有些難受。
盡管如此,她仍是覺得滿足,這是每個女人在新婚之夜都會經歷的事情,有什么所謂呢,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
側過身來,想擁抱自己心上的人,他是否也已疲憊沉睡?然而,當安悅伸出手時,她只覺身側空落落的,頓時心中一涼,下意識喊道:“來人!”
守在門口的桑兒慌忙進來,掌著燈跑到床前。“公主,怎么了?”
經桑兒手中的燈光一照,安悅看見劉定宇果然沒在身旁,瞬間明白過來,他定是趁自己熟睡之際跑去薛環(huán)那里了。
身為公主之尊,竟在新婚之夜獨守空房,心中有一股怨氣無處宣泄,卻也只能忍下,這是自己哭著求著要來的丈夫啊,如果自己動怒,驚擾眾人,那豈非不是讓他人笑話?更是讓薛環(huán)得意!
自己什么都能忍,唯獨不能讓薛環(huán)心里覺得她竟贏得如此漂亮,而自己卻是如此難堪,遂裝作若無其事?!盁o事,就是屋子太黑了?!?p> “奴婢這就去將燈點上?!鄙簩⒆郎系募t燭點燃,火紅的光芒照亮喜慶的房間,明明夏日深夜,安悅卻倍感寒涼。
她攏了攏衣衫,桑兒以為她是注意儀容,于是拿外衫披在她的身上,并說:“公主,奴婢起先見駙馬匆匆離去,以為他有什么要事,也就沒敢詢問,公主現(xiàn)在醒了,要不要奴婢去將駙馬尋來?”
“不用了,駙馬剛處理完蜀國國君到訪一事,還有許多文案奏疏要寫,就別去打擾他了。”安悅立即制止,還用去尋嗎?此時他跟薛環(huán)正你儂我儂,何必要讓桑兒來戳穿自己最后的尊嚴。
“是?!鄙翰灰伤搿!澳枪?,您看天還沒亮,要不再睡會兒?”
心已經難受到仿佛被人刺得千瘡百孔,安悅哪里還有睡意。“天氣太熱,我后背已經汗?jié)?,你去喚人打水進來,我要沐浴。”
桑兒應下,不多久,下人們就將浴桶里裝滿了溫熱的清水。
安悅躺在浴桶里,退去了伺候她沐浴的桑兒,她將自己整個人都浸入水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在愛而不得的痛苦里清醒,原來這就是母后所說的兩女共侍一夫的局面,果真是那么難受。
環(huán)抱自己的雙膝在水中哭泣,很快就感到不能呼吸,安悅一下從水里竄出頭來,大口呼吸后眼中已有了神采。
自己是公主,驕傲的帝女,自己怎么能在還沒有蓋棺定論的時候就悲傷哭泣呢?日子還長,自己有的是時間讓劉定宇愛上自己,就如自己開心的踏出皇宮那一刻,心里所裝的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