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父。
果然,到了十一點的時候,黃酩辭下樓了,從三樓到一樓,樓梯客廳廚房,她所經(jīng)過之處的所有燈都亮了。
冰箱里還有不少菜,紅燒排骨、紅燒帶魚、老鴨鮮筍湯……她把最大的一碗老鴨鮮筍湯拿出來,一股腦的倒入鍋中,然后往里面撒了一把面條。
“就這點面條,你一個人吃???”
廚房門口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黃酩辭被嚇了一跳,拍著胸口轉頭,見黃繼奇手里拿著個保溫杯站在門口:“爸,你嚇死我了,走路沒聲音啊?!?p> 黃繼奇笑笑:“你媽罵的話有點多,把水都喝完了,我來倒點水。”
保溫杯容量1.5L,這么多水兩個小時都喝完了,她媽晚上肯定很會上廁所。
黃酩辭好奇的問:“媽還沒睡嗎?”
“剛剛睡了?!秉S繼奇看她用筷子攪拌著面條,問道:“你不給知曉端一碗上去。”
黃酩辭搖頭:“他心情不好,肯定吃不下。爸,你說他會不會自己調(diào)解不過來,去報仇???”
“果然亂七八糟的書看多了。”黃繼奇搖頭,“你過幾天帶他出去買點年貨吧,錢在哪里你知道的,出去走走就少想點這種糟心事。”
他并沒有讓女兒去安慰方知曉,方家的事情一團亂麻,能不能走出來就看方知曉自己了,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黃酩辭點點頭,關火把鴨湯面倒出來,端到外面,見父親要上樓又拉住不讓他走,直到把面吃完了才一起上去。
方知曉的恢復出乎黃酩辭的預料,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已經(jīng)恢復如初,還能來敲門喊她起床。
大清早被人吵醒第一反應是憤怒,摸到床頭的手機看了一下才八點多,黃酩辭恨不得張口就罵人。好在昨晚的記憶還在,她對方知曉的態(tài)度暫時是比較寬容的,只不過這一大早的被人擾了清夢,讓她給個好臉色是沒有的。
敲門的聲音很有節(jié)奏,也很煩。
黃酩辭在被窩里捂住耳朵,一秒、兩秒、三秒……然后一個翻滾從床上滾下去,就連被子也被帶了一半到地上。她“砰”的一聲拉開門,沒好氣的問:“有事嗎?”
方知曉敲門的手僵在半空,昨晚不愉悅的心情煙消云散。
經(jīng)過這小半年,黃酩辭的頭發(fā)長了不少,原本的寸頭少女勉勉強強可以算一個短發(fā)女生了。不過這樣長度的頭發(fā)正是最難打理的時候,每次起床頭發(fā)都是張牙舞爪的,要靠水才能壓下去一些。
方知曉莫名的想到了龍蝦,這張牙舞爪的頭發(fā)和她的個性還真是符合。單手握拳在唇邊低低咳了一聲來掩飾住臉上的笑意,平靜語氣問:“我去買早飯,你要吃什么?”
黃酩辭懶得關注他的面部表情,八成是因為自己的頭發(fā)吧,反正在學校每天早上起床都要接受一大波的洗禮,包括其他寢室的,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大哥,我拜托你,你禍禍了我的暑假就別來禍禍我的寒假了,統(tǒng)共就沒幾天,讓我好好睡個覺吧。我不吃早飯?!?p> “你寒假作業(yè)寫完了嗎?還有社會實踐,你打算等年后再做嗎?”方知曉問。
黃酩辭道:“誰會真的做這些,我媽就隨便一說,又不會檢查。再說不是有初梨……”她聲音頓了一下,快速接上:“王洛川?算了,她也不會做,沒事,就幾套試卷,回學校再抄也來得及的?!?p> 方知曉沉默了一會:“只要你吃早飯,我的給你抄?!?p> 黃酩辭已經(jīng)清醒了大半:“我們的試卷不一樣吧?”
方知曉挑眉:“你當老師傻啊,明知道寒假作業(yè)都是抄的還費時費心多出幾套?”
黃酩辭一想也對:“要不我叫上初梨,沒準二中和一中的也差不多。”
方知曉:“……”
最后商量的結果就是方知曉出去買早飯,黃酩辭準備起床。
一聽到對方下樓的聲音,黃酩辭便飛速關上門,一腳踩著地上的被子往床上蹦,繼續(xù)和周公約會去了。
大概半個小時后,外邊似乎有細碎的吵鬧聲,聲音不重,但黃酩辭不知為何有些心慌,從書房到陽臺開了窗往外看。
窗一開,外邊的聲音瞬間響亮起來。
樓下大門開著,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女的叼著一根煙站在院子中間的小路上,一邊罵人還一邊把煙灰抖落在干凈的石子路上。她的對面站著方知曉,黃酩辭看不到他的臉,但光看個后腦勺就知道他在生氣。
那個女的嘴里不干不凈的,普通話中又摻雜著不知哪兒的方言,光聽懂的幾個字就讓黃酩辭忍不住火大。
來人毋庸置疑,就是那個方潤有臉帶回來的親女兒。
昨晚當?shù)挠心樕祥T,今天這種王八蛋竟然敢出現(xiàn)罵人。
黃酩辭抿了一下嘴,不喊人也不說話,回到房間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要找的東西,略想了一下跑去二樓的衛(wèi)生間從里面翻出一個水桶又跑上樓。在浴室接滿了七分滿的冷水,又倒了小半瓶的洗衣液進去,提著跑到陽臺上。
她想接滿的,但擔心等會不好潑。
完全拉開陽臺的玻璃,樓下的聲音更清晰了。黃酩辭冷笑一聲,朝下面的人喊了一句:“方知曉,走進去?!?p> 下面的兩人齊齊抬頭,方知曉的臉色冬日的天氣一樣,對上黃酩辭的眼神微微一愣便一言不發(fā)的往里走。
那個女的還仰著頭,似乎對上面突然出現(xiàn)的人有些驚訝。她緊接著又要開口罵,但還沒說完一句話樓上一桶冷水就當頭潑下……瞬間澆了個透心涼。
冬日里冷水的味道可不好受,而且黃酩辭還友情贈送了洗衣液,隨便一抹臉都是泡沫。那個女的似乎被潑懵了,就連黃酩辭從樓上跑下來也沒反應過來。
沒有換鞋,黃酩辭直接穿著拖鞋手里拿著一個掃把從屋內(nèi)沖出去,劈頭蓋腦的往那個女的身上打去……那女的終于反應過來了,她衣服褲子濕了手無寸鐵,原本囂張不可一世的樣子儼然不存,轉身就往外跑。
黃酩辭追了出去,一邊追還一邊罵:“有爹生沒爹教啊,大清早來找不痛快,非要你酩姐教你做人啊?!?p> 周圍有不少鄰居探出腦袋出來看,方知曉從后面追上黃酩辭把她半抱半拖的給帶了回去。
黃酩辭心里憋著一口氣,一進屋里就給了方知曉一拳:“你沒長嘴還是沒長手啊,不想吵就打,在下面裝什么文弱書生,還拖我后腿,信不信我打的她親爹都不認識?!?p> “哦,她爹就是你爸。”
方知曉望著她,眼神幽深,他不是不動手,只是沒想到黃酩辭動作那么快。
突然,他緊緊抱住她。
黃酩辭渾身一僵,原本憋著的一口氣愣是被卡在喉嚨里。
“別動,就一會。”
她剛要掙扎,耳邊就傳來了聲音,原本清朗的音色有些低沉嘶啞。就像定身咒,讓她一動也不敢動。
方知曉把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笑意,根本就沒有悲傷的模樣。
原本就不曾有過的,沒有自然也沒什么可以可惜的。
擁抱得時間不長,仿佛一個傷心難以自制的人需要的一點慰藉。松開的時候,方知曉已經(jīng)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冰冷的臉頰:“穿這么少,不冷嗎?”
什么叫穿這么少,她穿的根本就是睡衣好不好。黃酩辭瞅著他的神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一些,有些不知所措的撓了一下腦袋:“我去換衣服。”
等黃酩辭迅速換衣洗漱完畢下來的時候,樓下已經(jīng)收拾好了,方知曉正把早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
咸甜豆?jié){、豆腐腦、小餛飩、生煎包、雞蛋餅、千層餅、糯米飯……早餐的種類有點多。黃酩辭望著餐桌的早餐陷入了沉思,別說兩個人,就算她爸媽在也吃不了這么多。
方知曉拿了碗筷放到她面前:“你不是說都可以,怎么,沒你想吃的?”
黃酩辭木木的打開甜豆?jié){喝了一口,然后問:“你是把一日三餐都買了嗎?”
桌面上的早餐好像確實有點多,方知曉面上一如既往的淡定:“我昨晚沒吃晚飯,挺餓的?!?p> “你要都吃了,我等會還得送你去醫(yī)院?!秉S酩辭吐槽,“小胖要是知道你能成為他兄弟得樂死。”
小胖是當初在茅山和幾人一起長大的小男孩,比黃酩辭大一歲,和方知曉同齡,人生愛好就是吃,越多越好,包括搶別人的吃。有一次因為吃多了還進了一次醫(yī)院,成了一群人中過不去的梗。
方知曉自然也想起來了,唇角勾起:“那怎么辦,已經(jīng)買多了,老板肯定不給我們退?!?p> “也不知道你腦子怎么長的?!秉S酩辭端過那碗小餛飩,一邊吃一邊說,“我等會兒去你家一趟,打一架消消食?!?p> 方知曉不贊同:“小辭,別去?!?p> 黃酩辭抬眼看了他一眼:“你要敢拖我后腿我跟你急?!?p> 方知曉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彼粋€人去,他不放心,對方怎么說都比她大五歲,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
而且,這本來就是他的事。
“別了。”黃酩辭拒絕,“我怎么鬧都沒關系,就是你爸上門也有我爸媽擋著,而且今天也是那個女的犯賤,自己找上門來的。要是你去了就不一樣了,不說你爸會偏向誰,你去了就是我多管閑事介入你家家務事。我有我爸媽護著,你呢?”
她正經(jīng)的時候說話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就算你再討厭不待見你爸吧,那層關系還是在的,沒必要為了那么一個女的鬧的自己受氣不高興。就那種人,就是你腳底的爛泥,你跟她置氣就是浪費時間?!?p> “你就在家好好做作業(yè),我回來還要抄呢!”黃酩辭笑瞇瞇的對他彎了一下眼睛。
方知曉很感動也很詫異,這樣的話從黃酩辭嘴里說出來的效果實在太讓人震驚了。畢竟她的人設,從小到大就是沖動惡霸型的,偶爾理智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總感覺有點違和。
他眼里滲出了笑意,心里暖暖的,自己喜歡的女孩,是天底下最聰明燦爛的。
“那你也別去了,上門打會讓人覺得你太囂張了?!狈街獣院φf,她的戰(zhàn)斗力毋庸置疑,但他還是擔心她。
黃酩辭撇撇嘴:“我囂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種追打落水狗的事情就要趁熱打鐵,不然后患無窮。萬一她以后來我家騷擾我爸媽他們總不能打她吧,不然別人會說我爸媽欺負小孩。反正她自己送上門的,不打白不打。”
她抽了一張紙巾抹抹嘴,站起來去換鞋子打算出門。
方知曉也站了起來,攔在門口。
最終還是沒出門,畢竟有一次讓她沖在前面就算了,再讓她沖出去,方知曉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男的。
當然,張牙舞爪的黃酩辭比平時更加難哄,也更加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