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不看凡俗的眼

　　繡衣使也不會看不清對方身著衙門的衣裳，依然視而不見，出手如此狠辣凌厲，在謝韞懷看來，明顯維護(hù)沈羲和。

　　“齊大夫，可識得方才那位繡使？”沈羲和問。

　　謝韞懷突然開口言及繡衣使，自然是聽到了她在馬車上和珍珠的話，故而不再隱瞞身份。

　　繡衣使神出鬼沒，沈羲和只打過兩次交道，都沒有見過今日這位繡使。

　　“趙國公府五公子，庶出。”謝韞懷回。

　　趙國公，庶出？

　　沈羲和黛眉微微一蹙，方才那人身上明明是多伽羅香。

　　多伽羅乃是沉香之極品，一兩可值百兩黃金，比起世人眼中貴重的龍涎香都要珍稀許多。

　　這種香料坊間有價無市，頂多就是巨富之家能夠搜羅一些。

　　趙國公府雖然還是公爵，但早就沒落，甚至為了裝點門面，嫡次子都迎娶了商戶之女，當(dāng)年十里紅妝，在京都津津樂道了許久。

　　如何能夠用得起這等金貴之物？難道是祐寧帝賞賜？

　　沈羲和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覺就入了城，他們是踩著關(guān)城門的點入城，謝韞懷執(zhí)意要送他們回客棧，自然是出不了城，便在他們?nèi)胱〉目蜅Ｒ艘婚g客房。

　　一起用了晚膳之后，沈羲和見謝韞懷遲遲不開口離去，便知他有話要講。

　　她親自置了茶具，動作優(yōu)雅從用小爐燒山泉水開始，分茶、泡茶、倒茶，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看著她素白的手一舉一動，都覺得賞心悅目。

　　“齊大夫，請用茶?！?p>　　謝韞懷低頭看著杏黃明凈的茶湯，鼻息間是清爽怡人的茶香：“君山銀針。郡主，對在下似乎很是了解。”

　　沈羲和沒有給自己倒茶，而是倒了一碗桃花飲子：“我與已故信王妃是閨中密友，信王妃未出閣前，向我提及過齊大夫?！?p>　　說來也巧，沈羲和與長兄，西北王世子沈云安兄妹之情極深，沈羲和八歲那年，沈云安上京，一去半年，才走一個月，沈羲和就整日嚷著要兄長，沈岳山無奈就給了她一只信鴿。

　　飛鴿傳書兩個月，她的信鴿有次被誤傷，落入一位姓顧的姑娘手上

　　顧姑娘養(yǎng)好了信鴿，又讓信鴿帶信和小禮物回來致歉，若是現(xiàn)在的沈羲和定會一笑置之。

　　當(dāng)年的沈羲和善解人意，又覺著十分新奇，便又回了信安撫，一來二去，兩人倒是書信往來六七年，珍珠等人也只知對方姓顧，直到去年才斷了。

　　這位顧姑娘沈羲和知道是誰，和被滅門的顧家倒也沒關(guān)系，也是京都官宦之家，只不過去年末犯了事兒，顧侍郎流放途中去了，他的女兒此刻應(yīng)該充入了掖庭宮。

　　待她入京都之后倒是可以尋一尋，不過她此刻把這位信友定義成顧青梔，自然是另有安排。

　　至于沈岳山和沈云安有沒有去調(diào)查這位顧姑娘，沈羲和并不怕，誰說聯(lián)絡(luò)要用真的住址？

　　她沈羲和說是誰就是誰！

　　沈羲和的話，讓謝韞懷握著茶杯僵住了身體，內(nèi)心翻江倒海。

　　顧青梔與沈羲和便是故交，沈羲和從未見過他能夠一眼認(rèn)出，說明顧青梔給沈羲和傳遞過自己的畫像。

　　一個閨閣貴女，除了父兄，便只能畫丈夫，那時他應(yīng)當(dāng)是和顧青梔有婚約在身。

　　他沒有想過顧青梔會畫他的畫像……

　　“齊大夫似乎很意外?！鄙螋撕筒蹲降街x韞懷眼底一閃而逝的驚詫。

　　“信王妃是我此生見過，最冷靜，最沉著，最清醒的女子，她有一雙不看凡俗的眼。”謝韞懷言罷，將杯中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不看凡俗的眼？”沈羲和第一次聽著有人用這么特別的話來形容曾經(jīng)的她。

　　“逝者已逝?！敝x韞懷卻沒有向沈羲和解釋，而是以對死者的尊重來避開這個話題。

　　沈羲和沒有追問，而是忽而問道：“齊大夫?qū)π磐蹂稳莳毺刂翗O，不知齊大夫覺得我又是怎樣一個女子？”

　　不看凡俗的眼，細(xì)細(xì)品味，對顧青梔倒是點評極其到位。

　　沈羲和想知道，如此一針見血的謝韞懷，可有覺得她不一樣。

　　謝韞懷抬眼，坦蕩對上沈羲和的目光，知曉她并沒有什么男女綺思，也非是要撩撥他，而是真真切切在和他認(rèn)真閑聊，便也直言：“郡主，是我此生所見，最深謀遠(yuǎn)慮、深不可測也深藏不露的女子?！?p>　　他在馬家莊見過沈羲和，亦知沈羲和救了蕭長贏，更知蕭長贏因何被追殺，他去馬家村也不是偶然回去，同樣是沖著蕭長贏而去。

　　蕭長贏至今沒有回京都復(fù)命，說明他被一路追殺到馬家莊護(hù)得好好的東西不見了。

　　而前些時候，他發(fā)現(xiàn)蕭長贏追著沈羲和來了洛陽，東西落到何人手中不言而喻。

　　今日沈羲和被追殺，她竟然早有準(zhǔn)備，甚至仿佛誰下的手都了然于心。

　　他深信便是沒有繡衣使橫插一腳，她也會全身而退，說不定還會將這件事鬧得更大，大到龍椅上的那位都得向她低頭服軟才能揭過。

　　他十分好奇，西北那樣尚武的剛陽之地，是如何養(yǎng)出了她如此之深的城府，處變不驚的泰然，運(yùn)籌帷幄的睿智？

　　“女子？”沈羲和咀嚼這兩個字，“看來還有男子?！?p>　　謝韞懷放下一直捏在手里的茶杯，站起身：“郡主入了京都，自會遇上?！?p>　　這是婉轉(zhuǎn)承認(rèn)，確實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言罷，謝韞懷對沈羲和微微作揖后離開。

　　沈羲和也沒有深究這個問題，她一直坐在雅間，直到墨玉趕回來，身上有些輕傷，確定她沒有什么大礙才歇下。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就有個身穿葛衣的老仆帶回了她的畫卷，留下了一個地址，約她今日午后相見。

　　地址就在城中，沈羲和讓珍珠拿出仙人絳，每次嗅到它的氣息，她都覺得心曠神怡，就連時不時蠢蠢欲動的肺部也會乖覺下去。

　　這東西書籍上記載實在是太少，她根本無從下手，現(xiàn)下尚未枯萎，也不知能保存多久。

　　最終，沈羲和還是決定帶著仙人絳去見白頭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