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血紅的眼睛,猙獰的盯著我.....一縷白發(fā)垂下來,忽然,白發(fā)的最前端變成了鋒利的錐子形狀,抬起來刺向我的眼睛.....“啊!”我又一次在噩夢中驚醒。四下素白的病房顯得格外陰森,還好天已經(jīng)蒙蒙亮,隱約能聽到外面護(hù)士站有些聲音。我的腦袋又沉又脹,空蕩蕩的一片,自從在這里醒來,已經(jīng)好幾天了,白天我像癡傻一樣,不認(rèn)識任何來看我的人,大夫護(hù)士反復(fù)測試檢查我的眼睛和大腦,晚上只有這樣一串串的噩夢陪伴我。
我呆呆的坐在病床上等待天亮。走廊的聲音越來越多,八點鐘,病房的門開了,走進(jìn)來一個穿警服的人,這個人每天像上班一樣準(zhǔn)時進(jìn)來,自稱是我的同事,讓我叫他小柯,也就是說,我本來也是一名警察。雖然失憶,但還是具備警察的素質(zhì),敏銳的我發(fā)現(xiàn)今天的小柯臉上多出了一點恭維討好的意思。
“已經(jīng)好幾天了,大夫也說你的病情不重,只是暫時受了刺激,很快會恢復(fù)記憶的,可以和你討論案情,還有助于幫助你恢復(fù)記憶呢?!毙】乱荒樑阈χf:“師兄啊,你可得幫幫忙,配合我把這個案子解決一下,這個案子對于師弟來說也太棘手了,上面壓力大,師弟的職業(yè)前途仰仗師兄了啊?!?p>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反正都像聽故事似的,聽聽看唄。小柯打開文件包,拿出一沓資料,一邊翻一遍給我解釋:“師兄啊,你也是警察,所以我就不把你當(dāng)當(dāng)事人,咱哥倆就像正式交代案情一樣,按咱們的規(guī)程說啊。”小柯先拿出卷宗,翻開第一頁:“這就是本案的幾個當(dāng)事人,1號,就是你了,師兄?!?p> 我看見紙上寫著我的資料:米特,男,32歲,平川市公安局刑偵科警員,在12月23日希靈雪山雪崩事件中遇難,2日后搜救成功。下一頁,也是一張男人的照片:劉子峰,男,32歲,子峰商貿(mào)股份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在12月23日希靈雪山雪崩事件中遇難,下落不明。再下一頁,同樣是個雪崩中遇難失蹤的男人,叫楊一冰,是子峰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我看著這兩個男人感覺很眼熟,心想估計是一起去的朋友吧。
“你們?nèi)齻€是發(fā)小兒,有登山的愛好,時常相約去各地登山旅行。這次,你們?nèi)チ讼l`雪山,沒想到遇見了雪崩,經(jīng)過搜救,只找到了你一個人,估計另外兩個人生還的可能性非常小。”小柯講述著:“找到你以后,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這件事就是個自然災(zāi)難,丟了兩個人而已,但是偏偏在你隨身攜帶的攝像機(jī)里發(fā)現(xiàn)了視頻記錄,你自己看看吧?!?p> 視頻開始:鏡頭里是劉子峰和楊一冰,大家心情都不錯,有說有笑,接著,楊一冰對著鏡頭一本正經(jīng)的說:“大家好,我們是雪山探險小隊,最近有傳聞,這座希靈雪山里,有雪女出沒,我們現(xiàn)在就為大家一探究竟。”
說到這,劉子峰和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天就你小子有各種戲,真能瞎扯?!?p> 鏡頭跟著我們的步伐顫顫巍巍的往前推行,鏡頭里明顯看得出楊一冰身材比我們高大,腳步強(qiáng)健有力,不一會就走到了我們的前面,我喊著:“你慢點,走太快了,我們跟不上!”
楊一冰回頭對著我們憨笑:“你們兩個什么時候能爭點氣,像個爺們樣?。 闭f完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沒有要減速的意思。
劉子峰回頭對我說:“算了算了,別管他了,他從來不都是這樣嗎,又不是第一次拉我們很遠(yuǎn)。”
鏡頭跟著我們的腳步繼續(xù)向前,時而又轉(zhuǎn)向四周的遠(yuǎn)處,記錄雪山的美景.....
目前的視頻平淡無奇.....過了很久.....忽然小柯按下暫停鍵:“師兄,你看這里?!彼钢曨l斜上方一處。我仔細(xì)看去,這是我在常規(guī)拍攝雪山景象,仿佛掃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視頻暫停的固定幀里進(jìn)一步分辨,這個白色的身影,好像是一頭長長的白發(fā),身穿白色的長袍在風(fēng)中飄著。
“這好像是個人?”我遲疑的說。
“好像是的,但是你們并沒發(fā)現(xiàn)她,而繼續(xù)向前走?!毙】聠恿碎_始鍵。
鏡頭仍然跟著我們的腳步往前推行,忽然視頻里傳來楊一冰從不遠(yuǎn)處傳來的喊聲,視頻里聽不清楚,小柯調(diào)到了很大的音量,才勉強(qiáng)聽清楚,他在喊:“快跑??!真的有雪女!”
而當(dāng)時,不知道我和劉子峰是因為沒聽清還是因為太突然,并沒有馬上轉(zhuǎn)身跑,鏡頭停在那里有半分鐘。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劉子峰的背后竄出來,撲向劉子峰,鏡頭開始毫無章法的亂飛,聽見劉子峰掙扎慘叫的聲音,還有我和楊一冰的喊叫聲,我們好像是在幫忙拉開進(jìn)攻的白色身影,鏡頭偶爾晃過,能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已經(jīng)死死的按在劉子峰的頭上.....“不行了,快跑吧!”最后,楊一冰大喊。我和楊一冰放棄了劉子峰,開始奔跑,鏡頭里只有白色的雪地,我們瘋狂快跑壓過厚雪的聲音,還有我們急促喘息的聲音.....
跑了一會,忽然聽見“轟隆隆”的巨響,我們停下腳步,“不好!雪崩了!”視頻里是我的聲音:“快跑!”
之后的視頻鏡頭更加晃動,上下亂飛,掃到了楊一冰的臉,有明顯的抓痕。很快,隨著我們哭爹喊娘的呼救聲,鏡頭里只剩下了灰黑色。
視頻播放完,小柯無奈的對我說:“師兄啊,你看這個案子,出了這一段,就是說,雪崩天災(zāi)之前,有人被殺了,所以咱們還得破這個案,被殺的家里還不是一般人,上面的壓力很大。你說,這冰天雪地的雪山深處,我上哪去找犯罪嫌疑人?難道真讓我結(jié)案成‘雪女殺人’嗎?我倒是確實相信是‘雪女殺人’,但是我可擔(dān)不起這種種責(zé)任,隨便想想,科學(xué)上、宗教上.....我得被多少人質(zhì)疑抨擊啊。”小柯向上斜著眼睛聯(lián)想的樣子很好笑:“扯遠(yuǎn)了,就咱們領(lǐng)導(dǎo)也不能答應(yīng)啊。師兄啊,我估計你知道的也都在這視頻里了,但你無論如何,還得盡力幫幫師弟,這倆哥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咱們一起走走,找找線索,盡力唄?!?p> 我點頭答應(yīng),我想找回記憶,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想知道噩夢里那雙眼睛到底是誰,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雪女”嗎?
我們決定先去劉子峰的家里看看,畢竟他是被害人。他家在一棟別墅里,別的房間隨便看看,重點去了劉子峰的書房,因為那是他最珍愛的地方。推門進(jìn)去,與其說這是一間書房,不如說這是一個私人展室,很大一間房,沒有窗戶,東面的墻整個是一個紅木的書架,但是上面沒有一本書,都是各種模型手辦,小柯告訴我,劉子峰是個日本文化迷,這些都是他收藏的日本各種動漫或者電影中人物的手辦模型,不要小瞧這些東西,都很貴的,很難收集全呢。
我腦子里,忽然閃過和一個小男孩在一起的場面,那個男孩指著櫥窗里的模型,對我說:“我以后一定把他們都收藏在我的柜櫥里?!?....
西邊那面墻,前面放著三個立體旋轉(zhuǎn)的紅木置物架,上面擺的也是各種手辦模型,只是比書架上擺的那些更大一些。
南邊的墻上,掛著很多奇奇怪怪的畫,小柯告訴我,這些都是日本傳說的鬼怪。我們一幅一幅的看,一個比一個怪誕,終于走到了這里面最大的畫前,這幅畫有一米寬,但是和這面墻一樣高,畫上是個曼妙容顏的女子,一身素白的袍子,一頭雪白的長發(fā),眼里帶著朦朧期待的神情,“這就是雪女了?!毙】赂嬖V我。
我腦子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十七八歲女孩的場景,那個女孩指著畫問我:“你說,這雪女到底是怪物?還是幽靈?她那么漂亮,怎么會像傳聞那樣很兇狠呢?”
“她應(yīng)該是怪物,白天黑夜都可能出來,據(jù)說她是對人生徹底失望,在死去以后不愿成為幽靈轉(zhuǎn)世投胎,而變身成怪物的?!蔽一卮?。
“那也挺好,雪山多美啊,那是最純潔高尚的地方,我死了也愿意成為雪女,哈哈?!迸⒁荒樦赡鄣男χ?....
“來來來,看這邊,這幾尊可都是昂貴的珍品了?!毙】麓驍辔业乃季w,帶我來到房間北面,中間是一套豪華的辦公桌椅,旁邊立著三尊和人一樣高的人物模型,仔細(xì)看去,這三尊其實是戰(zhàn)士的鎧甲,里面被架子支撐著,小柯輕輕的撫摸鎧甲的表面:“看看這材質(zhì),可不是一般的金屬,都是珍貴的合金,這都不是一般的貴啊。”
我從左到右,慢慢走過這三副鎧甲,一副是金色的,魚鱗形狀的金屬片組成軀干部份,頭盔是神獸麒麟的造型,護(hù)手和戰(zhàn)靴帶著麒麟身上的云彩裝飾。另一副是紅色的,花瓣形狀的金屬片,火焰造型的頭部和四肢。最后一副是銀白色的,六邊形的金屬片,頭部和四肢都是冰錐形狀的裝飾。
這時,我眼前呈現(xiàn)出和劉子峰、楊一冰在一起的回憶。劉子峰炫耀著:“這是我新得的寶貝,金麒麟、火燃花和雪忘川,要是打仗的話,我穿這個金麒麟,米特就穿這火燃花,一冰就穿這雪忘川吧,哈哈?!蔽液蜅钜槐俭@訝的端詳著眼前炫酷的盔甲.....接著,我腦子里又閃出一幕幕三個小男孩拿著樹枝相互打鬧嬉戲的場景.....
出神的時間有點長,回想的有點多,我的頭忽然一陣尖銳的刺痛,讓我失去了重心,往前傾倒了下去,幸好眼前的雪忘川擋住了我,小柯也馬上過來扶我,我穩(wěn)了穩(wěn)心神,靠在旁邊的桌子旁。但是雪忘川的一個護(hù)手已經(jīng)被我碰到了地上,小柯趕緊過去撿:“師兄啊,可得小心,這個咱可賠不起?!比缓笏炎o(hù)手重新安裝回去。
我們隨便聊了一會,又到劉子峰的臥室轉(zhuǎn)了轉(zhuǎn),整體感覺這是一個細(xì)致入微、要求精致的人。我們走出別墅,他家的院子也精致的很,花草樹木井井有條,園中一個花匠正在精心的修剪,他身邊放著工具籃子,里面各式各樣的修剪工具,可以看出他家對花園的要求是多么精細(xì)。
下一步,我們?nèi)钜槐募依?。楊一冰的家可簡陋的很了,那一片都是矮小的平房,住的都是不富裕的普通市民。走進(jìn)門,一片亂七八糟的生活氣息,破舊的電視前,放著歪七扭八的破沙發(fā)和一張木桌子,桌子上東倒西歪的酒瓶、煙灰缸、即食食品的包裝袋.....再往里走,是一個單獨的健身區(qū)域,吊著打拳用的沙包,幾副不同顏色的拳擊手套被撇在旁邊.....
后面是另外一個房間,我們走進(jìn)去,這里和外面成了鮮明的對比,整潔,墻上掛著清新風(fēng)格的油畫,桌子上有精美的擺件,粉色系的床單和窗簾,能看出這是個女孩子的房間。有一個長方形的相框被扣在桌子上,我拿起它看里面的照片,中間一個女孩,左邊站著劉子峰,右邊是我,后邊是楊一冰。雖然這個女孩明顯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但是我知道,她就是剛才我回憶起的那個談?wù)撗┡氖甙藲q女孩。
小柯開始給我講述他們收集的資料,照片里的女孩,是楊一冰的妹妹楊一雪,我們?nèi)?,在我們很小的時候,都住在這一片平房,是鄰居,后來劉子峰家里發(fā)達(dá)富裕了,就搬離了這里;我考上警校以后也外出上學(xué),沒再回來;楊一冰十幾歲的時候,父母離世,他和妹妹生活困難,一直住在這里。楊一雪在一年前被綁架勒索,警方當(dāng)時沒控制好狀況,楊一雪被歹徒撕票從頂樓上扔下來摔死了.....
我當(dāng)時一定在現(xiàn)場,因為聽著小柯的說話,我馬上回憶起楊一雪墜樓,消失在房檐上,我嘶聲力竭的喊著:“雪兒!”.....
“怎么就沒控制好呢?怎么就眼睜睜的看著歹徒把她給扔下去了呢?”我急切的問。
“哎,這事也怪那個劉子峰,其實當(dāng)時歹徒綁架楊一雪,是因為她和劉子峰是戀人關(guān)系,劉子峰他家有錢,綁匪盤算著能敲一筆,沒想到劉子峰完全沒理會,只有楊一冰到處張羅想辦法,他求著劉子峰先借他錢,劉子峰答應(yīng)了,并報了警。警方已經(jīng)在四處布置了警力,并囑咐劉子峰準(zhǔn)備好錢,先把人質(zhì)換回來,警察就會進(jìn)攻圍捕歹徒。本來都已經(jīng)千叮嚀萬囑咐的和劉子峰說好,一定會把歹徒一網(wǎng)打盡,他不會有任何損失,只是暫時配合一下而已,沒想到這家伙真是太不仗義了,準(zhǔn)備了一箱假錢,下面全是白紙,交接的時候很容易就被歹徒拆穿了,那綁票的脾氣也爆,一怒之下就把楊一雪扔下去了.....”
我正在努力回憶著這一切,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蒼老婦女的聲音,回頭看去,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滿臉的眼淚,哭喊著:“你們?nèi)齻€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楊一冰要是能學(xué)點好,不整天賭博喝酒,雪兒能被壞人盯上嗎?那劉子峰,一副虛情假意、道貌岸然的德行,可憐雪兒還對他一往情深。還有你,要不是你當(dāng)時急功近利,削減了腦袋想立功受獎,不顧雪兒的危險,帶頭往前沖,能激怒了綁匪嗎?.....可憐我的雪兒啊,就這么沒了,她恨你們啊!她恨你們啊!.....”
老婦人邊喊邊哭倒在地上,我們剛想上前扶她,一個身影從后面出現(xiàn),扶住了老婦人,并讓老婦人跟他一起往外走.....那人回頭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這個身影,我見過,而且就在剛才,好像是劉子峰家園子里的園丁。
“小柯啊,這個情況得了解一下,我不方便去,你想辦法和這個老婦人聯(lián)系上,想辦法讓她信任你,跟你談?wù)劊脝??”我囑咐小柯。小柯認(rèn)真的點著頭。
我被送回了自己的家。感覺大腦功能已經(jīng)好多了,回憶起了很多細(xì)碎的片段,我在房間里慢慢的踱步。我的家是一個小公寓,墻上、架子上放了一些獎狀和獎杯,辦公桌上堆得都是破案的書籍或者案情的卷宗,看來我是個不錯的警員。除了辦公桌,角落里還有另外一個桌子,那邊是我的加工小作坊,旁邊堆著各種材料,ABS板、木板、鐵皮等等,桌子上有不同大小的工具箱,有五顏六色的油彩、噴色用的油彩噴壺。
我腦子里閃出了和劉子峰的回憶,他嘲笑我說:“嘿嘿,你買不起手辦,就只能自己做吧,你怎么做,也沒有我的那些精致啊,哈哈!”
我輕蔑的瞟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手做的模型,是另一番天地,你這種笨人,是永遠(yuǎn)體會不到的。你買了再多的手辦,也都是把別人的東西擺在自己家里而已?!?p> 想到這里,我抬起手放在自己的眼前,動了動手指,對自己的巧手感到些許的驕傲。我來到自己的臥室,躺在自己的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fā)呆休息,忽然感到枕頭下很硬,伸手去摸,摸出一個小相框,里面還是那張在雪兒房間里看到的四人照片,只是尺寸小了很多,另外,我用油彩把另外兩個人給涂上了,只剩下我和雪兒。我腦子里閃出了一幕幕雪兒從小到大的笑容,一陣陣雪兒從小到大的言語.....嗯,我想起來,很清楚,我是很愛雪兒的,在頂樓上,我并不是急功近利的想立功,我只是很著急雪兒,我只是沒想到劉子峰那個混蛋,居然不舍得拿出那一點錢做誘餌,我一時亂了陣腳,拿著槍出來對著歹徒,威脅他放了雪兒.....我感到心頭像被一把刀剜下一塊肉一樣疼痛,抱著頭蜷在床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出來!我不應(yīng)該出來的!是我害死了雪兒.....”
兩天以后,早上八點鐘,小柯又像上班一樣,準(zhǔn)時的敲開了我的家門:“師兄師兄,告訴你啊,劉子峰的尸體找到了,你猜他怎么死的,他的脖子被扎的到處都是洞,都是很深很細(xì)的洞,而且說不清排列上有沒有規(guī)律,因為整體是雜亂無章的,但仔細(xì)看又覺得那些洞的深淺大小有點細(xì)微的差別,并且好像有點說不清的規(guī)律.....”小柯邊說邊拿出了尸體的照片讓我看:“你說這是什么兇器?要是錐子吧,但是這么多洞,得扎到什么時候啊.....”
不知道為什么,我眼前閃現(xiàn)的是這些天的噩夢:那垂下的白發(fā),變成錐子的尖端,刺向我的眼睛。我不禁喃喃的說:“兇器是雪女的白發(fā)?!?p> “啥?”小柯瞪大了眼睛問我:“師兄,你也太有想象力了吧,這樣的話,又得結(jié)案成‘雪女殺人’了。師兄你先坐下好好歇一會吧,這些天腦子一定太累了.....”小柯扶我坐下。
“不過,說實話,師兄啊,你說的好像還真的挺有道理,這形狀,這排列,還真的像唉.....”小柯沒有底氣的低聲說:“對了,那個老太太,我去走訪過了,原來楊一雪是她的女兒,因為一些原因不方便養(yǎng),小時候被送給楊一冰的媽媽,也就是那老太太的姐姐了,后來楊一冰的父母離世,老太太為了能照看兩個孩子,就搬家過來成了他們的鄰居,劉子峰家的園丁,是老太太后來的兒子,也就是楊一雪同母異父的弟弟,楊一雪和楊一冰其實是表兄妹?,F(xiàn)在楊一雪和楊一冰都死了,老太太也沒有必要保守秘密,就都如實的說了?!?p> 聽著這些,我的頭越發(fā)的緊脹疼痛:“小柯,今天先這樣吧,我得休息一下,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毙】掳颜掌鸵恍┵Y料留下給我,就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這時,又傳來敲門聲,小柯順便開門,進(jìn)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短發(fā)女孩,她緊張慌亂的神情,邊說話邊對我使著眼色,她希望單獨和我聊一下,不希望小柯在場。我相信自己不會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讓她不要介意小柯,我記憶不全,需要小柯幫忙一起整理頭緒。
“米警官,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楊一冰公司的會計,我上次去找楊一冰,正好您也在他家。”那女孩說:“您要是不記得了,我再跟您說一遍,就是劉總經(jīng)理虧空了公司很多錢,他們每次用錢,都沒有在我這記賬,我心想這是董事長的公子用錢,是人家自己公司的錢,要是不告訴我怎么用,我怎么敢胡亂打聽呢,但是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公司的帳實在是差了太多了,上次我來找楊副總經(jīng)理,他打包票說讓我放心,說人家自己家的事,說什么也賴不到我身上,萬一真有什么事,楊總也會站在我前面說明情況的。您當(dāng)時也在場,他就是這么說的,您還表示他說的非常對,就是這么回事,都知道你們?nèi)齻€是最親密的好朋友,你們說的話,沒有不相信的道理。但是現(xiàn)在,劉總和楊總一下子都沒了,我這帳可怎么辦,我怎么交代,只能來找您想辦法,做個證也行啊......”
女孩哭哭啼啼的說了很久,眼前我們也沒想到能有什么辦法,能幫什么忙,就安慰她,讓她先回去了。
小柯也回去了。我一個人在房間里,思緒很亂。我的噩夢,劉子峰的尸體,亂七八糟的記憶片段.....我不知道從哪開始整理思考。我想著,如果排除最邪門的推理,如果攻擊我們的“雪女”是人扮的,他會是誰?誰有這樣的動機(jī)?肯定是仇恨我們的人。關(guān)于仇恨,我有限的記憶,只能想到雪兒的死,是最重大的事件,是我們?nèi)齻€都有責(zé)任的事件,是可能引發(fā)仇恨的事件。眼前,我能想到,可能仇恨我們的人,就是雪兒的母親和弟弟,如果是他們襲擊了我們,還是需要找到更多的證據(jù)。我覺得關(guān)于雪兒的死,我應(yīng)該了解更多。
接下來的幾天,我去走訪了雪兒的鄰居、同學(xué)、同事,他們都說雪兒本來是一個活潑開朗愛說愛笑的善良姑娘,只是大概兩年前,忽然開始沒了笑容,總是一臉憂郁的哀嘆,不再喜歡和人接觸,總是一個人發(fā)呆。我想起來,劉子峰也曾說,最喜歡看雪兒的笑,他們大概在三年前開始談戀愛。我整理清楚時間,就是三年前,劉子峰和雪兒開始談戀愛,一年后,雪兒忽然性格反轉(zhuǎn),再一年后,雪兒被綁架撕票,再一年后,劉子峰楊一冰死在雪山。
我回警局申請了提審當(dāng)年撕票的綁架犯,他已被判死刑,監(jiān)押在獄中。眼前的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窮兇極惡,作為有經(jīng)驗的警員,我覺得他并不具備殺人犯的氣息,卻更像是個江湖騙子地頭蛇之類的惡棍。我讓他再一次描述當(dāng)年雪兒墜樓的情況。
“警官,我都說了一千次一萬次了,真不是我把她扔下去的,真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當(dāng)時只是制住她,威脅警察讓開,讓我離開那里而已,哪想到那丫頭居然不顧脖子上的刀,使勁擺脫我,轉(zhuǎn)身就跳下去了,情況太突然太快,你們都覺得是我從后面把她掄下去的,真不是,就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苯壖芊讣拥脑V說。
“行了行了,再說說你綁架的過程,你怎么計劃綁架的?!蔽医又鴨?。
“其實我就是給賭場討債的,總?cè)钜槐麄兗乙獋?,那人還不錯,雖然嗜賭欠債,但還錢總算還及時。好幾次我都看見那什么公司的劉少爺,來接他們家的妹妹。有一次,楊一冰像開玩笑似的說‘你別看我沒什么錢,我這個妹妹可值錢了,看見沒,你要這點錢,在人家劉少爺眼里算什么。’,他那么一說,我就動了歪心眼,我合計我也不多要,就要個三五十萬,對人家劉少爺算個什么事啊,抬手就把我打發(fā)了。”綁架犯回憶著:“哪想到,那姓劉的就為這點錢,還報了警,還拿了一箱白紙來鬧著玩,我一下子就慌了手腳.....警官,我就是個地痞混混,我哪有膽殺人啊,真不是我扔下去的?!?....
該問的都問完了,我剛要轉(zhuǎn)身出門,綁架犯叫住了我:“哎哎哎,警官啊,我還想起個事,那女的跳下去的時候,好像往我兜里塞了什么東西,你可以去看看,從那天起,我就被押在里頭,我那身衣服一直被你們保管,我都沒看是不是有什么東西。”我找人提取了犯人的衣服,在兜里翻到一張名片大小的硬紙片,只是一個書吧的廣告。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那間書吧,在里面轉(zhuǎn)了很久,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于是就到吧臺咨詢服務(wù)員,我表明了警察的身份,希望配合查案?!澳銈冞@間書吧,有什么不一樣的特點呢?”我問那服務(wù)員。
她想了想:“我們這里可以租到屬于自己的‘心事箱’,因為喜歡來書吧的,總是一些心事細(xì)膩的文人,特別是很多文藝女青年,喜歡這種秘密的小情調(diào)?!狈?wù)員一邊說,一邊帶我來到一處隱蔽的轉(zhuǎn)角,從外面看,只是一個一人寬的藝術(shù)編織畫,她掀開畫布,帶我一同進(jìn)入,里面是一個圓形的空間,墻上一排一排的小格子,每個格子上面都帶著密碼鎖。服務(wù)員說,只要租了這里的小格子,就可以隨便彩繪柜門,我看見各種風(fēng)格的繪畫,甚至還有情侶租用了相鄰兩個小格子,把柜門彩繪拼接成情侶組合的圖案。
我讓服務(wù)員幫我查詢了資料,果然發(fā)現(xiàn)了雪兒在這里的小箱子,四位密碼,我試了試劉子峰的生日,不出所料,一下子就打開了。箱子里是雪兒的日記,我讀著每一字,每一句,腦子里瑣碎的片段回憶,終于慢慢連在了一起.....
門口一陣騷亂,小柯帶著一隊警察出現(xiàn)在書吧里:“師兄,跟我們回去吧,我們正式逮捕你了?!蔽倚毖劭戳艘谎鬯⒉幌嘈潘芡评沓鍪裁凑_的結(jié)論,我無所謂的挑了挑眼睛,跟他去了警局。
“你說吧,小柯,說對了,我佩服你,說錯了,我糾正你,保證配合工作?!蔽蚁劝l(fā)制人開口說:“是誰殺了劉子峰?”
“是你和楊一冰,聯(lián)手殺了劉子峰,你們精心設(shè)計了錄像,殺人的場面,雖然有你們的聲音,但是并沒有你們的影像,你手里拿著攝像機(jī),有理由不出現(xiàn),可是楊一冰,也只有他的聲音,并沒有他的影像,因為他就是扮作雪女的人。”小柯說。
“哦?很好,就憑這個嗎?當(dāng)時情況亂七八糟的,鏡頭上下亂晃,就是沒拍著,這能算證據(jù)嗎?”我輕蔑地說。
“好吧,師兄,我現(xiàn)在就從頭到尾的告訴你我的推理。你們?nèi)穗m然是從小的好友,但是劉子峰驕傲霸道成性,你和楊一冰都在忍受他,尤其是楊一冰,他家庭困難,在劉子峰的公司給他幫忙,但并沒有受到尊重,經(jīng)常是被劉子峰不當(dāng)人使,幫他干一些骯臟的勾當(dāng)。另外,劉子峰和楊一雪談戀愛,但并不專一,欺騙楊一雪,而你暗戀楊一雪多年,所以你對劉子峰也是懷恨。但是最終的仇恨,肯定是從楊一雪的死開始,你和楊一冰都覺得,劉子峰是罪魁禍?zhǔn)?。你還發(fā)現(xiàn),楊一冰嗜賭,以劉子峰的名義虧空了公司很多錢,所以就攛掇楊一冰與你一起殺掉劉子峰,這樣不僅報了仇,還能把楊一冰的爛賬永遠(yuǎn)放在劉子峰頭上。你們精心設(shè)計好視頻,和劉子峰的傷口,原計劃視頻完成以后,再回去進(jìn)一步把現(xiàn)場收拾干凈,以為可以逃脫法律,沒想到偏偏遇到了雪崩,讓你們同時在雪山遇難,沒有機(jī)會返回收拾現(xiàn)場,楊一冰還因此喪命。師兄啊,人算不如天算,要是早知道有雪崩,就想辦法把劉子峰自己送進(jìn)雪山就完事了,死于自然災(zāi)害?,F(xiàn)在弄巧成拙,還留下個視頻,讓警方去追查殺人案,萬萬沒想到吧?!毙】峦评?。
“想象的事情說完了,說說具體的證據(jù)吧?!蔽医又鴨?。
“主要是兇器,劉子峰脖子上的洞,有一個特點,每一個洞的八點方向都更深,形狀不規(guī)則的翻出,就好像兇器上每一根錐子的根部,都有一個鉤子,就好像扎進(jìn)去,又倒茬鉤出來,這個造型我們見過,是劉子峰房間里的雪忘川,它的護(hù)手就是這樣,五根鋒利的冰錐,每一根的根部都有一個鉤子,當(dāng)時我從地上把那只護(hù)手撿起來,看的清清楚楚?!毙】抡f。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用雪忘川的護(hù)手殺了劉子峰,又把那只護(hù)手撿回去,重新裝回雪忘川?可你剛才還說,雪崩讓我們沒辦法回去收拾現(xiàn)場,我們一個遇難,另一個被你們就回醫(yī)院了?!蔽依湫Φ馈?p> “現(xiàn)在雪忘川的兩只護(hù)手都是假的,我那天撿起它,就覺得不太對勁,后來才想明白,它的材質(zhì)明顯不如上面的盔甲,那根本就是假的,被人換上去的。而且,師兄,那兩只假的護(hù)手,就是你做的,我在你家的小作坊,清清楚楚看到了假護(hù)手的材料。你們想制造出雪女攻擊的傷口,而且保證兇殺的速度和效果,材質(zhì)鋒利又造型奇特的雪忘川是最可靠的兇器?!毙】抡f:“師兄,事到如今,你就全說了吧?!?p> 小柯很不錯,基本上八九不離十,我不想說話,猜測他們除了推理出兇器,一定也找到了兇器,經(jīng)過確認(rèn),他們確實在劉子峰的一處傷口中,發(fā)現(xiàn)了折到里面的一小截錐子,經(jīng)過比對鑒定,確定是雪忘川原本的護(hù)手部分,同時也在那節(jié)兇器上檢測到了楊一冰的組織血液.....我作為視頻的拍攝人,沒有可能推脫自己不知道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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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溫柔的臉沒有任何變化,但已經(jīng)是滿頭白發(fā),她輕輕的對我說:“米特哥哥,你們不該殺他,我不是恨他,我是真的想來雪山,在這里,我又可以變得純潔了,我本來擔(dān)心我走了,他一個人會傷心難過,后來明白是我想多了,他不會的,所以我是真的很開心、很放心的離開你們,來到我向往的雪山.....”
“雪兒!”我在夢中驚醒。我在冰冷的監(jiān)獄中回想著,視頻里第一次出現(xiàn)那個,站在雪山上的白發(fā)身影,那并不是楊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