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霄黑眸乍冷,“老頭子,你知道什么?快說!”
永安方丈眸光悵然,突地發(fā)起脾氣:“老子偏不!敢這么囂張的跟老子放話,信不信老子照樣能把你揍得滿地找牙?”
墨云霄:“……”
這種暴脾氣感覺似曾相識。
屋里彌漫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氛,永安方丈注視著驚慌失措的慕榕,深沉如潭的眸底劃過一抹痛色,放軟語氣,溫聲道:“孩子,妳不能永遠(yuǎn)瞞著他?!?p> 墨云霄耐心耗盡,厲聲道:“瞞著我什么?快說!”他隱約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圈著慕榕的臂膀不自覺收緊,深怕一晃眼她就消失在眼前。
永安方丈橫了他一眼,“不用大費(fèi)周章去找暖魄玉,她用不上了,讓顧旻省點(diǎn)力氣別折騰,為了找礦脈把行宮都炸了,你小子可真行!”
慕榕訝異地抬眼望著墨云霄,他一直在找暖魄玉?
難道破壞密道只是個幌子,墨云霄之所以出兵天水城,是為了礦脈?
墨云霄無暇顧及她的驚詫,皺眉道:“為何用不上了?”
墨玉簪和金絲玉手串都?xì)Я?,要是慕榕魂魄不穩(wěn),就此消散在天地間,這將是他此生最恐怖的夢魘。
他會炸毀行宮,占據(jù)天水城,正是為了底下的玉石礦脈。
作為保全天水城的交換條件之一,顧旻正滿山遍野沒命的給他找暖魄玉呢。
永安方丈撣了撣風(fēng)塵仆仆的衣袖,在桌邊坐下,自顧自的斟了杯茶水,摩挲著杯緣,淡聲道:“榕榕墜崖后并未魂飛魄散,看來是天意如此,大難不死,反而元神穩(wěn)固,從此可高枕無憂?!?p> 墨云霄心一松,不敢置信地追問:“此話當(dāng)真?榕榕不會消失?”
相較于墨云霄的喜形于色,慕榕卻如遭雷擊,剎那間明白了什么,唇白如紙,悲慟的淚水潸潸落下。
造化弄人,殘酷如斯,所謂因果循環(huán),還真是一命換一命,完全沒有投機(jī)取巧的余地。
可他......是無辜的呀!
永安方丈垂眉斂目,望著杯中碧澄的茶水,語氣帶著悲憫,“因緣果報,環(huán)環(huán)相扣,天道無常,榕榕能留下,必然要付出相對的代價?!?p> “不要說了?!蹦介琶偷靥ь^,激動的語帶懇求,“求你,不要說了!”她寧愿把這個秘密永遠(yuǎn)爛在肚子里,也不想看見墨云霄得知真相的表情。
墨云霄抓著她的手,堅定道:“榕榕,我必須知情?!睙o論是什么,他都不會讓她一個人承擔(dān)。
“老頭子,究竟是什么代價?”墨云霄耐著性子等這神神叨叨的老頭子扯淡,若非慕榕神情有異,說明永安方丈所言非虛,他早已一掌將這神棍打出去。
永安方丈閉了閉眼,喟嘆道:“我也是今日才想通,為何義父二十多年來避世不出,連我都不得見,卻偏生托人來打聽這小丫頭的來歷?!?p> 云景之一見到飛羽刃,猜到慕榕必然是與墨云霄關(guān)系緊密之人,事發(fā)突然,便讓谷中人去向云淮安問個究竟。
永安方丈猜想慕榕是被云景之所救,匆匆趕到谷外卻不得其門而入,心里把這便宜義父罵了個遍,鍥而不舍地蹲守了大半年,堂堂一個國師成了給云家家主的門房,憋屈得緊。
好不容易等到云景之的信,說是白云山將從此隱于世,百年內(nèi)不再開啟山門,他才從“義父”的親筆信中得知一切......匆匆趕到丹梁城,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沒能及時救下人。
慕榕的內(nèi)傷,乃是氣血虧空之象,心肝郁結(jié)成傷。
永安方丈眸光悠遠(yuǎn),如秋日飛絮般飄渺,“榕榕,命中無時莫強(qiáng)求,那孩子此世與你倆無緣,但是在無垠天地間另有去處也未可知,妳可懂?”
旁人或許不能懂,但慕榕卻是最能暸解個中滋味之人。
墨云霄徹底僵住了,視線緩緩落在慕榕身上,他聽懂了永安方丈言語中的玄機(jī),只是不敢相信......他跟榕榕曾經(jīng)有個孩子?
老頭子言下之意,榕榕墜崖后重傷垂危,命懸一線,雖然被云景之救下,僥幸撿回一條小命,最終還是沒能保住腹中胎兒。
然而這條小生命的隕逝,卻換來了慕榕固魂的契機(jī),因此也不再需要暖魄玉。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大喜往往伴隨著大悲,這就是天道無常。
墨云霄臉色灰敗,心痛如剜,緊緊擁著慕榕,啞聲道:“榕榕,妳受苦了。”
慕榕之所以托辭失憶,不愿留在他身邊,正是因為心傷得太重了。
在她在黑暗谷底生不如死的時候,他卻一籌莫展,連人都沒找著,又有何面目逼問她為何欺瞞?
“不,都怪我!”慕榕嚴(yán)防死守的秘密被說破,情緒潰堤,嗚咽哭出聲,“是我沒有好好保護(hù)他,可我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對不起,都怪我!”
她揪著墨云霄的衣襟,淚如雨下,自責(zé)道:“如果我沒有跟你賭氣,乖乖待在青鳶山,根本不會被鉆空子設(shè)計陷害......云爺爺跟聶伯伯的話我全聽見了,孩子沒了,你很想要孩子的!”
墨云霄惱她不愛惜自己,一點(diǎn)也沒錯。
她就是這逞強(qiáng)的性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結(jié)果呢?用一條還未成形的小生命,換來她長久留在這個世界,上天還不如收了她呢。
慕榕泣不成聲,語無倫次,“我好后悔,可有什么用呢?旁人死活跟我有何干系?我是氣你丟下我,可我有什么資格怨你呢?我根本不配當(dāng)你的妻子!”
墨云霄心痛如絞,“不是妳的錯,榕榕,都怪我,不該將妳留在青鳶山,妳不該一個人承受這些,都是我的錯!”
若是他早知慕榕已經(jīng)有孕,哪里會管京中局勢詭譎,朝堂風(fēng)云變色?就算要他忘卻母妃的血海深仇,從此歸隱,他也不說二話,可命運(yùn)沒給他這個一往無前的機(jī)會呀!
“榕榕,對不起?!蹦葡鐾磸匦撵椋钕菰跓o力回天的悲哀,不可自拔。
慕榕哭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所有悲憤、不平、痛悔,一次哭個干凈。
若是她的命,死便死吧,可為何偏偏要讓她在失去以后才知道有那個小生命的存在?
素未謀面,就已永別,那可是墨云霄和她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