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洛應(yīng)了聲是,又言簡意賅地說了幾件京中皇子們的動向,才偷眼瞧著墨云霄,調(diào)整到視死如歸的心態(tài),“主子,還有一事,皇上派遣顧旻到江南朱家微服私訪,表面上查的是官商勾結(jié)的弊案,實則......”
他斟酌著字眼,小心道:“皇上命顧旻找出當(dāng)年朱家從旁協(xié)助謀害云妃娘娘的證據(jù)?!?p> 墨云霄悠遠(yuǎn)的目光緩緩聚焦,修長的手指微微蜷曲,“哦?那他都查出什么了?”語氣清冷中帶著嘲弄,皇兄究竟是演了一出大戲,還是真心想找出當(dāng)年真相,天知地知。
青洛微微搖頭,“那件證據(jù)是顧旻親自交給暗龍衛(wèi)的頭兒貼身收藏,已經(jīng)進(jìn)宮呈給皇上,不過皇上尚未下旨對朱家問罪,是否為關(guān)鍵性證物,還不得而知?!?p> “顧旻進(jìn)京覆命了?”墨云霄隨口問道,正想著怎么把那件證物弄到手一探究竟,青洛就平地驚雷扔下一記震撼彈,“尚未,他利用朱禾瑩取到物證,便狠心拒了入贅一事,如今人在青鳶山,據(jù)說是去祭拜蕭常老先生?!彼塘送炭谒?,也就是主子您的岳祖父呀!
啪的一聲,墨云霄手中的瓷杯應(yīng)聲而碎,鮮血與滾燙的茶水將桌面暈染得一片泥濘。
始終默不作聲的白辰慌了,掏出帕子就要上前包扎,墨云霄卻絲毫不覺得疼,握緊淌血的手心,緩緩抬眸道:“解釋?!焙陧杏縿拥呐饚缀趸癁閷嵸|(zhì),燒得白辰心肝具裂。
他咬牙跪下道:“主子,咱們離開青鳶山的第三日,暗衛(wèi)便傳來蕭老先生仙逝的消息,但是......”他也冤枉得很,幾次要向墨云霄稟告,是他自個兒不想聽到來自青鳶山的任何消息哇!
“說下去?!蹦葡鲰馊绫?,氣息森冷,發(fā)生此等大事,他竟完全不知情。
第三日,不就是她醒來那天,就得面對喪親之痛?
白辰心里叫苦連天,顫聲道:“三公子和王妃娘娘操辦了喪事,還給京里遞了消息,來日三公子會將蕭老先生的牌位帶回京城,供奉于太師府,請?zhí)珟熀头蛉俗駨氖捓舷壬z愿,切莫大張旗鼓回鄉(xiāng)奔喪。”
他頓了頓,又道:“三公子似乎已找出壓制顧大人身上毒性的方法?!卑壮叫⌒囊硪淼谋荛_青鱗巨蟒之事,就怕主子暴怒之下連天樞閣都給夷為平地。
哎,白辰好同情自己的悲催命運(yùn),披星戴月趕路之余,還得旁敲側(cè)擊警告主子后山正在失火,沒想到主子傲嬌起來簡直無藥可醫(yī),這下好了吧!放出去的鳥兒到時候哄不回來,看他哪里哭去!
墨云霄拳頭握得更緊,慕陽帶著蕭常的牌位回京供奉,那她呢?
明知他已經(jīng)動身返京,還眼巴巴地留在青鳶山做甚?
她為了顧旻,不惜瞞著他以身涉險、舍命相救,難不成如今還要守著他直到痊愈?
雖然他刻意獨(dú)自離開,不完全是因為巨蟒之事,但如今新仇加上舊恨,醋壇子翻起來不得了,恨不得調(diào)頭奔回去親自將小王八蛋逮回京城。
玄蒼雖心思單純,但頭腦簡單有簡單的好處,有一說一的分析道:“主子,王妃娘娘在云家一戰(zhàn)露了臉,雖賊人已全數(shù)殲滅,但難保有漏網(wǎng)之魚。若是此刻安排娘娘返回京城,說不定會成為賊人覬覦的箭靶,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屬下已在青鳶山周邊布下重防,只要娘娘不離開,便暫時安全無虞?!?p> 只要墨王回京的風(fēng)聲一放出去,明槍暗箭便會沖著他來,即便有人想拿捏住慕榕來威脅墨王,也得有那個本事找到她才行。
不過沒想到顧旻竟然去了青鳶山......哎,玄蒼好憂郁啊,他能期待顧旻身上的毒解不了嗎?殺朝廷命官滅口太不實際,更何況王妃娘娘鐵定會不高興,說不定還會因此跟主子鬧掰!
玄蒼有點(diǎn)兒同情留在青鳶山的赤炎,他不僅要負(fù)責(zé)娘娘的安危,還得幫主子把人給看好了,怎么說都是難中之難??!
墨云霄一想起自己苦心安排的布置,黑沉如水的臉色稍稍和緩,良久才沉聲道:“從現(xiàn)在開始,榕榕在青鳶山的大小事,都必須第一時間來報?!?p> 生悶氣歸生悶氣,他可沒傻到放任她跟情敵雙宿雙飛!
“還有,給大理寺找點(diǎn)事兒忙,讓顧旻返京養(yǎng)病,一刻都不能耽擱?!?p> 白辰摸摸鼻子領(lǐng)命而去,雖然很不想吐槽主子,但戀愛中的人智商堪憂,吃醋中的男人更是情商為負(fù),他悶聲不響的離開青鳶山,只怕早已踩爆慕榕的地雷,如今做這些更無異于火上加油。
哎,不作不死啊主子!
京城萬家燈火方歇,平靜了好些時日的太師府,也因為來自青鳶山的報喪,陷入一片愁云慘霧。
就算慕陽和慕榕沒有在信中叮囑,讓二老不著急返鄉(xiāng)奔喪,慕敬和蕭媛也不會輕易動身。
原因無他,榕榕人在青鳶山,如今她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若是二人貿(mào)然回鄉(xiāng)吊祭,暴露了慕榕的行蹤,那才叫棘手的大麻煩。
即使心中感慨傷痛,蕭媛也只能在祠堂布置了一方香案,日夜清香祝禱,愿爹爹在天之靈,能護(hù)佑慕家的子孫平平安安。
是夜,蕭媛翻來覆去輾轉(zhuǎn)難眠,生怕擾了慕敬安歇,便悄悄披衣而起,屏退下人,獨(dú)自散步到祠堂,想起幼時在山上生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秀麗的面容滿是感慨。
當(dāng)時那正義凜然的少年,和無憂無慮的天真少女,如今已發(fā)鬢微霜、兒女成群,仍一日不敢忘懷蕭常的教誨——以仁義立身處世,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不知蕭常臨去之時,可曾懊悔當(dāng)年允諾女兒隨著義子下山,此去經(jīng)年,相見時難別亦難?
蕭媛輕嘆了聲,推開祠堂半掩的門扉時不禁一愣——那靜立在香案前的身影,不正是永安方丈?
“淮安?”蕭媛脫口而出喚了他出家前的本名,隨即失笑地?fù)u搖頭,改口道,“方丈大師,深夜駕臨寒舍,有失遠(yuǎn)迎,失禮了?!?p> 永安方丈合掌一禮,道貌岸然地說道:“不請自來,是貧僧失禮才是,夫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