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心塞得難受,哭到幾乎要窒息。
這份旨意要是真昭告天下,四海八荒都會把她看成一個無敵大醋桶吧?
如果姓墨的真有個萬一,這份圣旨不就白費了?
慕榕越想越不甘心,越哭越來勁,差點沒把等在小門邊的赤炎等人活活嚇?biāo)馈?p> 幾個縱橫沙場的大男人面面相覷,束手無策。
誰見過王妃娘娘哭得這么傷心?
莫非是在宮里被人欺負(fù)?
咱弟兄是不是要走上宮變這條路了?
慕榕抱著錦盒跳上馬車,抽抽噎噎地哭道:“陛下答應(yīng)放我走,快......快出城,別讓老妖婆發(fā)現(xiàn)了?!?p> 赤炎和白辰對看了一眼,無奈至極,眼看王妃已經(jīng)哭成個傻子,提醒她謹(jǐn)言慎行也沒用,干脆按照原定計劃,先連夜出城再說。
馬車?yán)铮靸嚎薜酶鼉?,滿臉不茍同不贊同不愿意。
這一路天寒地凍,小姐身子這么嬌弱,哪里能禁得起舟車勞頓的折騰呀?
嗚嗚嗚,她心疼到都快碎了,小姐怎么就不肯帶她一起去呢?
“嬌弱”的慕榕自嘆不如,秒收起淚水,對朱兒不死心的懇求充耳不聞。
此行前途未卜,有她一個重點被保護對象就算了,要是還帶著小丫頭,只怕是平白去給大地送養(yǎng)分,干脆留在府里以策安全。
慕榕換好厚實保暖的男裝,把淚汪汪的小丫頭掰過來坐好,兩手搭著她的肩,語重心長:“丫頭,妳跟碧心、紫荊把家看好,就快過年了,記得幫著總管張羅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務(wù),張大眼睛多學(xué)著點兒,知道嗎?”
她掩去眼底的感傷,淺淺一笑,“爹娘若問起我去哪兒了,什么也別說,就說我調(diào)皮貪玩,不耐煩宮宴的繁文縟節(jié),纏著殿下游山玩水去了,懂嗎?”
再過幾天就過年了,一天找不到墨云霄,她就一天不回京,哪怕耗盡余生也在所不惜。
墨云霄早就鋪好了后路,讓她遠離皇室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雖然不能跟爹娘和哥哥們道別,是有些遺憾,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就讓她自私任性一回吧。
慕榕怕小丫頭傷心,不敢多說,只盡可能地叮囑日?,嵤拢懊總€月底,小蕊會將大哥幫我操持的店鋪帳本送來,妳也學(xué)著看看帳,不懂的就請教總管,若是真有什么萬一需要急用,盡管讓小蕊去支取銀子,千萬別苦著忍著?!?p> “咱們府里還照料著弟兄們的家眷遺孤,妳回府就備些年貨,從我?guī)ど现?,連同我在房里留的那箱銀子,差人送過去,讓大伙兒踏踏實實的過年......日后每一年都按著辦?!?p> 馬車外的赤炎和白辰默默地聽著,心中百感交集。
這樣好的王妃,主子怎么忍心一去不回?
按照原定計劃,馬車低調(diào)地出城后,會在城郊三里外的長亭與玄蒼會合,改乘馬匹,再一路直奔秦城。
沒想到才剛出城沒多久,就來了個攔路的不速之客。
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擋在官道上,車頂有些許積雪,似是已在此等候許久。
赤炎淡定地勒緊韁繩,讓馬車緩緩?fù)O拢院喴赓W:“來者何人?!?p> 白辰挑了挑眉,默不作聲,打算看這冰山似的大兄弟如何勸人讓路。
車簾掀開,下來一個清癯俊秀的男子,身穿煙青色錦袍,單薄削瘦地像是隨時會乘風(fēng)而去。
白辰淡定的表情立刻崩了,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顧大人。”隨即轉(zhuǎn)頭朝著馬車道:“王妃,見或不見?”
完全沒考慮人家聽沒聽見。
慕榕沉默了一會兒,一墻之隔,竟相對無言。
她該說什么?
山高水遠,江湖再見?
明明此行可能后會無期,又何必執(zhí)著于見最后一面。
顧旻表情肅穆,緩步走到馬車窗邊,低聲道:“能不能聽我這一回,別去?!?p> 好好待在墨王府,好好當(dāng)她的墨王妃。
貿(mào)然出京,他是真的怕......再也見不著了。
“顧大人消息倒是靈通,”白辰不咸不淡地刺了句,他們一出宮就急奔出城,顧旻居然能在這兒守株待兔,未免太不見外了。
顧旻不以為忤,正色道:“陛下遣暗龍衛(wèi)送來密旨,準(zhǔn)予親王妃離京,旻自然得知?!?p> 他震驚不過片刻,立即動身出城。
此事禁不起推敲,稍微思量前因后果,也猜得到是墨王出事了。
時間緊迫,他無暇細(xì)辨白辰眼中似有若無的敵意,只凝視著馬車窗,“慕榕,若是妳有個萬一,太師和夫人該如何是好?他們......已經(jīng)不能再失去妳一回了?!?p> 細(xì)碎的雪安安靜靜地下,顧旻臉色越發(fā)蒼白,下意識屏著微弱的呼吸,深怕錯過她的回答。
車廂里,慕榕輕笑了聲,推開緊閉的車窗,露出一張素凈的臉,脂粉都已擦去,再無負(fù)累,一個干干凈凈、無畏無懼的她。
“小乞丐,若此處有酒,定要與你干上三杯,多謝你大雪天里前來相送?!?p> 慕榕通紅的眼睛還閃爍著水光,臉上卻笑意盈盈,“墨王殿下還在等著我呢,你快回去吧,保重自己,好好照顧小蕊?!?p> 顧旻其實很清楚,自己勸不了她,但她肯停下來耽擱片刻,他已經(jīng)別無所求,也不該再有奢求。
“陛下的密令,不只大理寺知悉,妳......務(wù)必得小心,別走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穆?,別信毫無疑點之人?!鳖檿F深深地望著她,字字句句意味深長。
長路迢迢,他就算想幫也使不上力,但求上天多眷顧著點這闖禍精了。
慕榕頷首,“記下了,多謝提醒?!?p> “無論如何,活著回來?!鳖檿F閉了閉眼,知道離別的時候到了,猛地嗆了口冷空氣,虛弱地咳了起來。
慕榕一臉擔(dān)憂,“小乞丐,就你這破身子還敢來長亭送別,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我上哪兒找你這樣的事兒逼賠給三哥?”
“……”
顧旻咬牙,“咳咳......妳還是別回來了,快滾吧!”
胸口郁悶之氣消散了大半,慕榕終于真情實感地笑出來,“別動怒啊,你要是再昏倒在路邊,小爺可沒空英雄救美啊。”她笑著關(guān)上窗,絕口不提再見二字。
“顧大人,告辭。”赤炎毫無預(yù)警地?fù)P鞭,趕著馬車絕塵而去,揚起的雪花濺了顧旻一身。
白辰默默地朝他豎起拇指。
哥兒們是個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