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一勺子粥沒來得及塞進嘴里,就哐啷掉回碗里,被慕易用字遣詞的水平驚呆了。
這簡單粗暴的雙標王......說到墨王就叫她謹言慎行,他自個兒就能稱皇子是畜牲?
她坐等二哥被撻伐,等了半天,包括蕭媛在內,沒人覺得慕易用詞有問題——嗯好,看來這一屋子人都是來撻伐她的。
“咳!”慕榕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笑,她是惦記著墨景熙沒錯啊,不然怎么會趁夜大鬧四王府,還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她抬袖虛掩著唇邊的笑,吸了吸鼻子,小臉往側邊轉了45度角,調整到楚楚可憐的模式,低聲道:“我與熙哥哥緣分已盡,怎么可能還惦記著他呢?”
朱兒倒吸了一口涼氣,連熙哥哥都叫出口了,還說沒惦記,難不成要往火坑里跳才叫惦記?
慕易臉色驟沉,拚命沖著慕安使眼色:趕快給這只迷途羔羊講講道理,念一卷金剛經(jīng)凈化邪念也行,速速勸小妹回頭是岸,當心萬劫不復?。?p> “榕榕?!蹦桨搽y得皺眉,語氣沉凝,“緣起緣滅,緣聚緣散,既已決定情斷義絕,就不宜再藕斷絲連?!?p> 不知道為什么,大哥一開口,慕榕耳邊就自動出現(xiàn)木魚的背景音,一聲“我佛慈悲”到了嘴邊又趕緊咽回去。
二哥這回搬來的救兵法力高強,她這只道行尚淺的小潑猴只能認輸。
慕榕神情肅穆地雙手合十,“大哥放心,小妹雖不學無術,但是心如明鏡,前世的因種今世的果,今生的愛乃前世的債,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正所謂緣本天定,強求無用,當斷則斷,絕無可能再續(xù)前緣?!?p>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慕榕試圖以佛理結束這一局,畢竟大哥不好惹,要是他完全開啟念經(jīng)模式,那她肯定會當場坐化,即刻升天。
慕安卻沒那么好忽悠,給她來了個舉一反三,“妳夜不能眠,白日精神恍惚,閉門不出,這些反?,F(xiàn)象,果真跟四王爺?shù)情T造訪無關?”
蕭媛挑了挑眉,神情自若地命紫荊去沏茶水,估計慕安正常發(fā)揮起來,不是一時三刻審問得完。
知女莫若母,她一眼就看出榕榕只是皮癢,故意戲弄哥哥們罷了。
若是還對墨景熙舊情難忘,就算拿十根繩子都拴不住,哪里還會乖乖在這兒聽勸?
慕榕沒料到會被連環(huán)攻擊,心虛地摸摸鼻子,總不能招認是因為她每晚都跟云霄聊得忘我,熬夜談戀愛吧?
她隨口找理由搪塞過去,“咳,我就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突然想起要發(fā)憤讀書,不小心忘了時辰,跟那個廢物四王爺沒啥關系,不用擔心哈。”
……那還真是突然。
慕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慕榕幾乎能從他的目光讀取出大寫的問號,只能鎮(zhèn)定微笑:“不信你抽背?!?p> 范圍限定兵書武經(jīng)。
在慕安靈魂拷問之下,慕榕差點要哭著斬雞頭灑狗血,指天立誓表明心跡,說是對墨景熙再無半點心思,就算有,也是把他往死里打的心思,這才堪堪被放過。
朱兒轉身就雙手合十謝天謝地,老天保佑,小姐沒有鬼迷心竅,不用找高僧驅邪除妖了。
蕭媛津津有味地旁觀了一場鬧劇,確定女兒被整治得服服貼貼,短時間內不敢再作妖,才領著她到祠堂炷香行禮,奠茶焚紙,還磕了三個頭。
母女倆攜手走到前廳,總管就迎上來稟報,外出的馬車已經(jīng)備好,隨時都能出發(fā)。
自從女兒出嫁以后,蕭媛日夜擔憂,曾到白馬寺上香祈福,如今心頭大石落下,便想趁著慕榕生辰,帶她一起去禮佛還愿。
蕭媛向來低調,最不喜擺出官夫人的架子招搖過市,此次出行只帶了朱兒在身邊伺候,輕車簡從,正合慕榕的心意。
她回慕家后刻意老實做人,安分守己,少有外出的機會,這回可以光明正大的見識京城風光,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路歡聲笑語,撒嬌賣萌——她也是個有娘親的人了。
蕭媛似有所感,將女兒摟在懷里,垂眸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一樣賴著娘?”
她內心可美了,有女萬事足,又貼心又可愛,比起那三個兒子不知好上多少倍。
慕榕得意地賣乖,“家學淵源嘛,爹不也這樣?論起幼稚愛撒嬌,誰能比得上他老人家?”
慕太師眼中除了朝政就只有愛妻,聽到蕭媛要去他深惡痛絕的白馬寺上香,便嚷嚷著要一起去,無奈臨時被皇帝召見,緊急派小廝回來通傳,千叮嚀萬交代,讓蕭媛早點回家做長壽面。
說到底,想吃長壽面只是借口,跟愛妻撒嬌才是真。
慕太師對百味珍饈沒什么追求,就是喜歡吃蕭媛親手燒的菜,偶爾嚷嚷著想吃酒樓的八寶珍珠鴨跟醬肘子,不過是刷存在感的一百種方式罷了。
蕭媛的父親名蕭常,乃南方隱士大儒,也是慕敬的恩師兼養(yǎng)父。
天圣國史書曾記載一段往事,當年先帝親自下江南,延攬蕭常為宰相,整治天圣國內政,蕭常以自己年事已高為由推辭,改由弟子入京輔佐先帝。
慕敬年紀輕輕就成為先帝最信任的臣子,頂著被戳脊梁骨的風頭浪尖,為先帝大刀闊斧改革吏治稅法,堪稱夙夜匪懈,時常過了飯點還沒用膳。
蕭媛心疼丈夫勞苦,便時常簡單的給他做一碗面果腹,不僅是夫妻同甘共苦的記憶,更有恩愛到白頭的寓意。
每到兒女們的生辰,蕭媛做長壽面就會特別講究,從面條到澆頭,無一不精心。
提前熬好的豬骨高湯,加了醬油、麻油,細面條上灑了蔥花,熱騰騰的高湯這么一沖,配上一顆煎得香噴噴的雞蛋,孩子吃一碗,慕太師能把剩下的面條湯底都清光。
聽娘親云淡風輕地秀了一手好恩愛,慕榕狠狠抖落一身雞皮疙瘩,舉手投降,“行行行,我讓他半碗面還不成?”
就半碗,不能再多。
蕭媛抿嘴淺笑,伸手輕點女兒的額頭,“傻閨女,妳日后也會找到如此疼妳寵妳的夫君,娘天天幫妳祈福呢?!?p> 末了又忿忿地補上一句,“妳那三個哥哥我是不指望了,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