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被天外飛來一鞋給砸懵了，她長這么大還沒被暗器暗算過，一時之間反應(yīng)不過來，只好迎著來勢洶洶的慕太師，干巴巴地說道：“爹，你就算想教訓(xùn)人也得講點道理，第一，你一個大男人，要生得出龜孫子，那不是成了妖怪嗎？第二，姑且不論您這素質(zhì)配不配為人師表，你到底要罵我是豬還是狗，能不能有點主軸？”
怒火朝天的慕太師被挑了語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打的就是妳這不長眼的龜孫子！”脫下另一只鞋就要往她頭上招呼，嚇得慕榕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就逃。
“您老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沒點兒讀書人的氣質(zhì)，還拿鞋子打人，真野蠻！”慕榕狼狽地邊躲邊嚷嚷，“欸欸好好我不頂嘴了，您老胳膊老腿的，當(dāng)心崴了腳！”
哎！什么全天下敬仰的大儒，全都是假的！
慕太師嘴上罵得痛快，追打女兒的身手也頗為矯捷，看不出來是個上了年紀(jì)的讀書人，橫眉豎目地怒道：“我抽妳這烏龜王八蛋，簡直丟慕家的臉！外頭不都叫妳京城惡霸嗎？被人揍咋不還回去呢？世上有多少人苦苦掙扎著想活下去，妳憑什么尋死覓活？就憑那禿驢說妳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定能絕境重生，命格貴不可言？我看他全都是放屁！”
這席話透露的信息太龐雜，慕榕頓時愣住了。
什么禿驢？什么絕境重生？什么命格？
意思是有個當(dāng)世高人早推算出原主命中定有此劫？
不知道為什么，心底的陰霾隱隱約約地松動了，慕榕怔怔地回頭，正想問個清楚，原本奔著她后腦來的“暗器”就往臉上砸了下去。
“唉?。 蹦介盼嬷樛春?，鼻尖有一股溫?zé)岬囊后w順勢流下......
靠！流鼻血了！
這老頭子平常拿的到底是毛筆還是金剛杵，手勁兒也太兇殘了。
慕榕臉上眼淚混著鼻血，涕泗縱橫，索命一般的聲調(diào)：“爹，您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
慕太師背在身后的手指動了動，忍住一絲心疼，高貴冷艷又無情地補了一刀：“沒什么意思，罵妳烏龜王八蛋?！表樀懒R了那個信口開河又裝神弄鬼的死禿驢。
沒用的家伙，回頭得讓慕陽檢查一下，腦子是不是被墨景熙那禽獸給打殘了，居然連區(qū)區(qū)一只鞋子也躲不過。
慕榕急了，跺腳道：“行行行我烏龜王八蛋，你把話說清楚，誰給我算命？都說了什么？”
她有種模糊的預(yù)感，好像來到這個世界并非偶然？但她是唯物論者，總覺得這一切都該有個科學(xué)的解釋，例如未知的蟲洞和平行宇宙、質(zhì)量互換——但這與“天時地利人和”之說又有何關(guān)聯(lián)？
慕太師冷哼了聲，“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沒什么好說的。妳要是欠罵，就去給我跪在祖宗面前，老子罵妳三天三夜，管夠。”
他神情緩和下來，掏出帕子給慕榕擦臉，動作極為輕柔，“不過那神棍有句話倒是說對了，水到絕境是飛瀑，人到絕境是重生，我慕敬的女兒，要是被打死了還不回頭，那老子生妳還不如生顆蛋！”
想起被這小王八蛋挑的語病，慕太師悻悻然地補上一句，“我是說，妳娘生妳不如生顆蛋！”
蕭媛：“……”感覺必須家暴。
慕榕突然笑了，眼淚卻隨之奪眶而出，她悶頭撲進(jìn)慕太師懷里，像孩子一樣，毫無保留地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恨不得哭盡所有心酸苦楚——順道將滿臉血漬鼻涕眼淚都往老爹身上抹。
是啊，她從死亡的深淵走過一回，何苦這么想不開？
誰說人從出生到死亡，都一定會按照既定的規(guī)律走？她不就是那個變異的例外嗎？
半路認(rèn)的家人，也是家人。
她那在意外中死去的父母，說不定也在另一個時空好好的活著，彼此相愛，有了新的人生，她又何必為了無法掌控的命運自哀自憐，作繭自縛？
慕太師傲嬌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伸手輕輕摟著女兒，一下一下順著她的黑發(fā)，不甘心地咕噥了句：“沒出息的東西?！?p> 聽起來有點氣憤，有點嫌棄，但更多的是心疼。
直到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疼愛的女兒真的回家了。
蕭媛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轉(zhuǎn)身把這對倔脾氣一脈相承的父女拋在腦后，語氣恬淡，“鬧夠了就去洗把臉，準(zhǔn)備吃飯，我去廚房炒幾個菜，想吃點什么？”
“紅燒肉！”
“西紅柿炒雞蛋！”
父女倆異口同聲的回答，互看了一眼，毫無預(yù)兆地又吵了起來。
“老子想吃紅燒肉！”
“你不是說生我不如生顆蛋嗎？我今天就想吃西紅柿炒雞蛋。”
“閉嘴，老子是一家之主，我說紅燒肉就紅燒肉?！?p> 敢用家庭地位霸凌她？慕榕挑了挑眉，運足丹田的洪荒之力，大吼道：“娘，剛剛爹說妳是雞！”
“……”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吹得慕太師一陣哆嗦，猛然想起自己的確是罵過那么一句：“妳娘生妳不如生顆蛋！”
他額頭青筋暴起，恨不得拿鞋子堵上這小兔崽子的嘴，誰讓她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凈挑他語病，歪曲事實？
蕭媛緩緩回頭，秀麗的臉龐看不出喜怒。
當(dāng)?shù)臑槔喜蛔穑翢o風(fēng)度地跟女兒掐架；至于小的臉上全是鼻血，還嘚瑟地沖著她爹扮鬼臉。
......皮癢是種病，得治。
午膳時間，總管一如往常忙進(jìn)忙出，往大紅酸枝雕花餐桌上擺出一道道熱氣蒸騰的菜肴——四喜丸子、清炒豆苗、茶蒸香蒜魚、馬蹄肉餅、什錦肚片湯，還有夫人親自下廚做的紅燒肉和西紅柿炒雞蛋，甜菜有拔絲山藥、糖燒栗子——全是色香味具全的家常菜。
京城大戶人家用膳的規(guī)矩多如牛毛，講究男女分席、長幼有序，通常一頓飯吃下來，最后用餐的人只能吃到殘羹冷肴。
慕家不講究繁文縟節(jié)，無論是六菜一湯，還是一蔬一飯，只要一家人都在一起，總能吃出熱熱鬧鬧的煙火氣。
然而今天餐桌上的氣氛十分微妙，平靜中透著詭異，如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