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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暮之云

王府走水了

如暮之云 夏樹冬雪 2020 2020-12-02 00:02:00

  月夜下,莊嚴(yán)肅穆的宗廟一片鴉雀無聲。

  古柏參天而立,樹影婆娑,百年來蒼翠如故,林蔭掩映處,隱約透出宗廟飛檐翹角,月色之中卻顯得格外冷清。

  越過一片古樹林,只見金瓦紅墻,漢白玉石護欄重重繞著大殿,沉香木構(gòu)建的廊柱雕飾精細,正殿內(nèi)供奉歷代帝后神座,東配殿供奉著皇族神位,西配殿則供奉異姓功臣。

  夜色深沉,冷風(fēng)呼嘯而過,穿越戟門,在空曠的青石板上卷起的無聲的寂寥。

  前殿旁有一偏僻的小院,名為靜虛齋,專門供受罰的皇室子弟——例如墨景熙——暫時居住,此時他披著單薄的外衣,端坐在案前振筆疾書。

  寒風(fēng)不斷透過木門縫隙鉆進來,凍得他唇色有些發(fā)白,這位人中龍鳳從沒受過這種苦,一時之間竟有種“懸粱刺骨”的新鮮感,抬手在嘴邊呵了幾口熱氣,又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乩^續(xù)執(zhí)筆書寫奏章。

  從祭壇大火,到連夜被送進宗廟,他雖然焦頭爛額,有點措手不及,但一靜下來想明白前因后果,就知道父皇雖明著略施薄懲,更深一層的意思,是將他從這些狗屁倒灶的是非里摘出去,省得被御史窮追猛打,后患無窮。

  書房木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司棋捧著手爐和薄氅進來,輕輕為墨景熙披上,勸道:“王爺,靜虛齋入夜寒風(fēng)刺骨,您還是早點歇著吧,可別著涼了?!?p>  他為自家王爺抱屈,語氣有些忿忿不平——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迂腐文人,明明官職低微,仗著手握彈劾話語權(quán),連王爺?shù)募沂乱惨苌弦还埽€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就四王府后院那些女人......尤其是牢里被拘著那位,戰(zhàn)斗力破壞力樣樣超群,能不雞飛狗跳嗎?

  墨景熙抬眼,借著幽靜燭光看見司棋悶悶不樂的神情,不禁微微一笑。

  “司棋,你跟隨我多年,還不知樹大招風(fēng)的道理?”他倒是頗為自得其樂,溫聲打趣道:“言官可是奉旨罵人,父皇不過罰我到宗廟反省,又不是去守皇陵,無須如此介懷?!?p>  祭壇失火,有損國家顏面,皇帝老子不過讓他抄抄經(jīng)、寫寫悔過書,已經(jīng)是偏心得沒話說了。

  司棋瞅了眼自家王爺,總覺得他哪里不一樣了,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傻笑著說了句:“王爺是有福之人,胸襟寬弘,總能否極泰來的!”又給墨景熙添了熱茶,便與懷遠守夜去了。

  雖然宗廟也有皇軍駐扎,但祭壇大火燒得蹊蹺,為防萬一,司棋還是從王府里調(diào)撥了一半的侍衛(wèi)過來戍守,嚴(yán)防賊人有可乘之機。

  墨景熙抱著手爐暖暖凍僵的指尖,繼續(xù)寫“悔過書”,燭光下更顯得溫文儒雅,豐神俊朗。

  想當(dāng)年,京城有多少女子傾心于四王爺,甚至有人名聲都不要了,女扮男裝意圖混入國子監(jiān)——慕太師之女就是其中一員,不過運氣不大好,被慕安抓了現(xiàn)行。

  慕太師為了遏止歪風(fēng),不惜公器私用地請來宮里的嬤嬤,睜著一雙火眼金睛,拿戒尺在國子監(jiān)門口坐鎮(zhèn),凡是女扮男裝意圖魚目混珠者,打無赦!

  慕榕眼看苗頭不對,果斷地轉(zhuǎn)移陣地,仗著皇后娘娘給她撐腰,堂而皇之混跡皇宮,進行堵四王爺?shù)拇髽I(yè)。

  當(dāng)時墨景熙尚未出宮建府,有一回,慕榕守在鳳儀宮門口蹲點,不知哪來的鬼主意,竟從樹上嘩啦一聲跳下來,來了個“禍從天降”。

  四王爺不負眾望地一閃身躲得老遠,害她差點跌個屁股開花,痛得涕淚縱橫,卻又硬撐著對他笑......墨景熙無端想念起那張荒唐的笑臉,過去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卻思而不可得,上天果然很公平。

  墨景熙筆尖微頓,心底不由得對當(dāng)年那個敢愛敢恨的小女孩萬分歉疚,他總是對她過分嚴(yán)厲,不假辭色,也難怪她會如此決絕,還拿匕首以死相脅。

  那顆已經(jīng)涼透的心,還有沒有機會能捂得熱呢?

  墨景熙滿腔不合時宜的柔情,殷切地思念起那個總是讓他氣得牙癢癢的女人......她在大牢關(guān)押了兩日,徹底悔過是不指望了,想必是委屈得要命,等著他去發(fā)一通火吧?

  哎,自己的王妃,再鬧騰也只能受著。

  他深吸了口氣,收束心神,刷刷幾筆寫完悔過書,連同太后命他抄寫的禮經(jīng),整整齊齊地收攏,著人送進宮里去呈給墨天麒。

  若是不出意外,最多兩日,宮里就會送來放人的旨意,這樁天外飛來的橫禍,也就重重拿起、輕輕放下,船過水無痕了。

  ......然而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墨景熙起身活動了嘎嘣作響的筋骨,攏緊身上的薄氅,信步走到正殿外,順著滿天星斗,遠眺京城萬家燈火,毫無坐困愁城窘迫,而是感覺相當(dāng)良好的將這片燈火視為所有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突然間,他瞳眸驟縮,一股令人顫栗的不祥預(yù)感沿著背脊爬上額角,急聲喚道:“司棋何在!”

  司棋聞聲匆匆走過來,“王爺有何吩咐?”

  墨景熙抬手指著黑暗的夜空,微微顫抖:“那兒......可是王府的方向?”

  又是火光漫天……他都快被燒出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了。

  司棋第一個念頭是:“哪有這么巧的事?”又覺得不該烏鴉嘴,便委婉地說道:“王爺先別焦急,但若是王府出了事,定會有人快馬加鞭來報......”

  還沒說完就一臉驚嚇地住了嘴——急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地響起,隱約傳來皇軍的呼喝聲:“站住!來者何人?”

  “報!四王府出事了!”四王府暗衛(wèi)等不及層層通傳,從奔馳的馬上飛身而下,高聲道:“王爺,大事不好了,王府走水了?!?p>  墨景熙臉色大變,又是火?

  一場無名火燒了西郊祭壇,毀了他籌備已久的迎秋禮,如今王府又失火了,難道欽天監(jiān)說的是真的,冥冥之中都是天意?

  他快步迎向前,沉聲道:“說清楚,府中何處失火?可有人受傷?”

  暗衛(wèi)施展輕功闖過皇軍的阻攔,單膝跪下,氣喘吁吁地答道:“回......回稟王爺,府中失火之處......是松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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