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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洗劍錄

十五 身死

秋池洗劍錄 反思大師 5293 2020-11-18 16:11:44

  羅醒回到靈門,他夫人宋妍看他臉色不對,問了情由。

  羅醒道:“我回來的路上就在想掌門師兄自上次趙師弟他們從云州回來,就有變化,具體在哪我還說不出。今天我好像想明白了,掌門師兄這是心病犯了?!?p>  宋妍道:“心病?什么心?。俊?p>  羅醒嘆了口氣,“還不是當年那夏侯師兄……

  我原來跟你聊過,名師兄武藝絕頂,但當年總是差夏侯師兄一籌。自那年夏侯師兄孤身去了北邊,名師兄這十幾年都沒再犯過心病。

  直到一個叫鐘毓的年輕人,在云州橫空出世,劍法凌厲絕倫,我看師兄他……是怕了……

  一如當年他贏不了夏侯師兄一樣,所以才閉關沖擊仙耀經第七層。

  今天連師姐說他,他惱怒的都不像他了?!?p>  宋妍幫他除下靴子,“你平常不發(fā)話,心里倒是門清。他是掌門人有些壓力是該當他來承擔,你是他師弟也只能勸勸他。可惜他不一定聽你的,因為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豈能不是一路人呢?人在江湖,都是要歷經波折的,只是有我這些同門,我倒樂得清閑。其實也是對不起他們?!彼舆^泡腳盆,將雙足沒入熱水中。

  “我決定明天好好練練子墨,讓他多學幾招絕招,能上陣對決那種?!?p>  “呵呵,你還真是好笑,這又關子墨什么事。這時候讓他不純練心法,不知道能否達到你說的洞察秋毫的境界。”

  羅醒抹了一把臉,“我總有種預感,子墨等不到心法大成就要拔劍出道了。”

  宋妍接過他的面巾,“你這是什么意思,是今天你師姐弟有人逼他出手么?”

  “不是,我有種預感,自鐘毓崛起于江湖,范青蒙今日在劍宮成名,這江湖又要熱鬧起來了,風雨欲來,自然要幫徒弟先買把傘。”

  張子墨在自己房間,盯著天空月色寂寥,一時惘然。

  云菱師姐有多喜歡肖樅師兄啊?興許和我一樣都是一片真心。我倆都未被接受,她此刻心里應該也不會很開心吧。我們也算是一種同病相憐呢……

  算了還是不想了,今天聽范大哥一番論道,身為劍者,應該有那逆水行舟,奮勇前進之心。再不能這樣糊里糊涂的練了,要和師尊好好說說,我也想要印證自己。

  肖樅師兄這時在干嘛呢?想必應該處理完門派的事,又去了分瀑崖練功吧。還沒見過肖樅師哥衣冠不整的樣子呢,現(xiàn)在應該汗水漣漣顧不得形象了吧。

  唉……我卻從沒有練到極累,卻還要再來一遍的經歷。真想試試??!可能也只有這樣優(yōu)秀堅毅的人,才配得上云菱師姐。

  想得累了,然后沉入了夢鄉(xiāng)。

  夢中他回到清源客棧,關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云菱讓他出手,張子墨長劍出鞘,縱橫揮灑,關倫出手刁鉆,劍路卻都在張子墨掌握之中。

  打贏關倫以后,云菱對他投來欣慰的目光。他也笑著醒了。

  五更練功。靈門只有他一個弟子,所以他自去靈門的聞風亭打坐練功。聞風亭在一處懸崖之上,從亭中向山中望去,只有山嵐陣陣,看山下并不真切。

  四時山風不同,張子墨感四時風流,從心體會大自然細微之處的變化。

  辰時初刻,張子墨耳朵一動,好似聽到劍宮有吵鬧聲,而這聲音好似來自犀門。

  過不了片刻,瀑門的一名弟子跑上山來,“張師兄,羅師叔叫你趕快去趟犀門?!?p>  張子墨啞然:“你怎么神情這樣焦急,是出什么事了么?”

  那弟子神情又是驚恐又是惶急,“趙師叔……趙師叔他……死了!”

  “什么?”張子墨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趙師叔年富力強,武功精湛,雖說被鐘毓刺傷,又因夏侯絕塵之事肝氣郁結。但都是皮外傷,怎會忽然死了?

  那弟子見他發(fā)懵,急道:“真的,快去吧!我先走一步。”

  “等等,我們一起去啊?!?p>  兩人一路疾奔,張子墨功力顯然比那瀑門弟子高明,直到趙誠軒寢處大氣也沒喘一口,那瀑門弟子中途還讓張子墨等了他幾次。

  剛到犀門,已聽到陣陣哭聲。

  趙誠軒房間內已站了劍宮三位首座、璧月寺的凈昀大師、普陀思意居士、萬馬堂的趙萬春、燼雪島陳岳。所幸他房間夠大,進來的人雖然多,也不算擁擠。

  只聽名辰掌門語氣哀傷,“我已經細細看過我?guī)煹艿膫麆?,心脈已斷,像是猛練內功心法,一時強沖關竅,心脈承受不住而死……”

  名辰掌門眼噙淚水,看來也十分悲傷。

  趙誠軒身上沒有明顯外傷,只有嘴角流出血液??磥硎莾雀軅V皇悄樕媳砬轶@恐痛苦,好像見到什么極恐怖的事情一樣。

  凈昀方丈道:“阿彌陀佛,看來趙施主勇猛精進過盛,才造致此難?!彼X得應該是練功走火入魔了,說法委婉一些。

  連月虹已經哭到被弟子攙扶,顯然張子墨到之前已經哭過一次。

  羅醒眼角紅過,眼神中卻漸漸泛起懷疑神色,兩條濃眉皺起。

  陳岳道:“我還以為只有我們的魔道內功才有富貴險中求的說法,沒想到劍宮的心法也如此兇險。內功一事還是要循序漸進,年歲一長,自然威力不弱。”

  羅醒叱道:“胡說,什么富貴險中求,鐘毓雖和正道有約,你們歸了燼雪島收斂了行跡,也不能在這放肆!仙耀經九層,層層都有師尊批注,早注明了練習方法,那定然不會有行險之說?!?p>  死者為大,陳岳只是說出感嘆,沒想到失言。卻也下不來臺告罪,一時默然。

  羅醒道:“師兄,我如今只修‘仙耀通靈’一術,熟稔查探內息,小弟有個懷疑,不如讓小弟一看?!?p>  掌門看過,羅醒還要看,已屬于失禮。名辰這時沒有想過羅醒的失禮,見四師弟之死,憶起當年師兄妹五人在藍蒼傲座下練功的日子。

  夏侯絕塵比他們年紀都大,師父也更喜歡教授他。

  而剩下的四人關系最好,四師弟那時最年輕,也最尊敬自己,羅醒經常一個人看書,其中四師弟又和自己脾氣最投緣,自己也經常帶著他出去玩。

  時過境遷,感情雖經過年齡的增加而變化,這師弟一死,頓時悲從中來,也顧不得什么掌門首座了。此時只有那時的幾個好伙伴。

  聽到師弟之死有蹊蹺,名辰趕忙讓出座位,讓羅醒查探。

  羅醒坐在名辰方才的坐處。右手牽起趙誠軒冰冷的手,“仙耀通靈”入駐趙誠軒尸身,意圖找出那真氣運行軌跡。

  此時羅醒頭上有白煙縹緲,羅醒閉眼之中,趙誠軒經絡都在腦海中浮現(xiàn)。“仙耀通靈”像筆一般在經絡上畫出藍色的線,那線因為沒有真氣抗拒,急速行進,片刻就在腦中繪成。

  羅醒眼神中煞氣一閃即逝,“師哥,趙師弟的手厥陰心包經絕非仙耀內功所破,我仙耀經真氣,溶溶澹澹,祥和寧靜,若是能沖碎經脈必然是有大股真氣凝結。

  我細細察過,那經絡斷裂是極猝,絕不是因為真氣阻塞而爆!”

  名辰皺起眉頭,“斷的干脆?那是為何?若有高手和師弟對掌,師弟豈能不運功抵抗,可不說沒有打斗痕跡,連師弟對拼掌力筋斷骨折的情狀也沒。這心脈怎能說斷便斷?”

  心脈猝然而斷,又不是練功所致,也并非對掌被震斷,那真是匪夷所思。在場諸人都是高手,已聽明白了名辰話中意思。

  連月虹道:“難道師弟多次下山,學了他派的武功?我只道他好勝之心強,可也不至學他人武藝?!?p>  陳岳道:“連女俠這是多慮,天下無敵的內功不學,跑去學別的?在當今武林要挑一部比仙耀經內功強勁,還要速成的,真是難比登天?!?p>  正當大家陷入苦思時。思意居士這時忽然道:“我聽聞趙師兄肝氣郁結,經常需要打坐梳理經脈?經過云州一役情狀更為加深?”

  陳岳“哼”了一聲接口,“我少主只刺過趙門主肩頭一劍,皮外傷。我也沒有和趙兄對過掌?!标愒老劝褷a雪島撇清,言下之意,休要把賬賴在他們頭上。

  思意居士卻并無此意,她搖了搖頭?!斑€有種可能是有人幫趙師兄運氣療傷,趙師兄不動用真氣抵擋,他徒然出手震碎了趙師兄的心脈!”

  一時場內寂寂,這種說法雖然繞彎,可好似排除了所有可能,也就只有這一種可能是合理的。

  如果是這樣,那么一定是趙誠軒信任的人才能辦到。

  陳岳忽然道:“不如我們說說昨晚子時到丑時這段時間大家都在做什么吧?!?p>  一直沉默的萬馬堂副堂主趙萬春道:“你想挑動正道互相猜疑?”趙萬春年近五十,長須厚重,打扮富貴,氣質卻精明睿智。

  陳岳道:“不敢,我只是聽聞趙門主肝氣郁結,如果是調理肝經當是子丑之交。思意居士不知我可有說錯?”陳岳浸淫內功多年,內功的諸般變化,細枝末節(jié)都體察入微,實可說是武林第一流的內功高手。

  思意居士頷首,“你說的不錯?!饵S帝內經》有載,丑時是肝經最為旺盛的時候,常人保養(yǎng)肝經應當盡早熟睡。只是于內家高手而言,熟睡不如入定打坐。我也粗通一些驗尸之理,趙師兄死于子時應該不會差太多。”

  名辰聽完,心中雖然猶豫,但師弟之仇不得不報,這時掃視大家,意在讓大家說出昨晚在做什么。

  陳岳道:“我如果不撇清嫌疑,恐怕諸位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我先說吧,我那時候和李韜談論他和成俊一戰(zhàn)的劍法得失。大約……兩刻鐘,他就回了,這個沒人可以證明。只是有一點,我和趙門主有隙,我內功雖強,他也不會讓我給他療傷的?!?p>  這時趙萬春道:“你既然已身入正道,難保不會花言巧語一番,使得趙門主相信與你。今次的試劍大會邀請,我看也不是名掌門親自邀請的吧?

  怕是趙門主邀請你的。你們關系是否緩和還未可知。”

  “趙副幫主這樣說,我還能說些什么?”陳岳冷笑。

  實際燼雪島島眾棄暗投明以后,江湖上再沒有他們的蹤跡。趙萬春處處針對,完全因為當年龍驤公子韓霖之死是魔教所為,韓霖胯下“飛羽”被一掌拍死,難保不是這內功高手陳岳所為。

  趙萬春捋了下胡子,“老夫昨夜早早睡了,門內弟子在門外守衛(wèi)可以問詢?!?p>  凈昀方丈也是如此說。

  只是門內弟子的話,多半不能作為證據(jù),只能查問一下聊勝于無。畢竟子時已晚,他們出家人通常都早睡早起。同樣也沒人可以證明。

  思意居士道:“我與連師姐好久不見,昨夜我住在她那?!眱扇送墙韼接⒑溃瑤熼T又有舊。好久不見有許多話要說。

  這樣一來思意居士和連月虹的嫌疑可以排除,因為若是這兩人互相掩護犯案,實在聳人聽聞。

  房內只剩下劍宮的兩位門主沒有說話。一時都難以開口……氣氛有些僵住,誰能懷疑是自己人干的?只是此刻矛頭直指自己人。

  名辰為查明真相已經無所顧忌了,率先道:“昨夜我在練功,忘思洞的石門是封住的,如果石門開啟,瀑門應當有弟子晚上會有所覺。”

  忘思洞是掌門練功之地,石門玄關極為沉重,只能靠仙耀經的無上內功從內推開,推開時聲音隆隆,即使在睡夢中也會被吵醒。住在洞邊的弟子不會沒有聽到。

  他言下之意是自己沒有出過洞。進洞時一般會有弟子行禮拜別,眾目睽睽不會有障眼法。

  這時只剩下靈門羅醒,眾人都看向他。羅醒這時神情有異樣。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卻不得不忍住。

  見眾人都在看他,他好似下了決心。羅醒道:“掌門師兄,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說,昨夜我像是看到了‘絕影’。”

  連月虹和名辰幾乎同時變色。名辰表情緊張,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一樣。道:“師弟你說什么?”

  “我半夜讀書,聽得窗外有沙沙風聲,那聲音應當是衣袂破風之聲,和疑似腳步的聲音。我靈門素來清靜,聽到這聲音反常,我自然起身查看。

  只見有一黑色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我連忙跟上,那人輕功快如鬼魅,身影忽隱忽現(xiàn),我用氣息暗察之法才能勉強找到,可惜終究是跟丟了。”

  連月虹道:“那你怎能說定是絕影?”

  “師姐,你還記得當年夏侯師兄和我等門內切磋,從二三十招變成三五招就能贏的那個節(jié)點嗎?他身形快極,步法縹緲,往往摸不清他在哪個方位出劍。那一段的回憶,你可還記得?”

  連月虹自嘲一笑,“如何不記得,那應該就是剛他剛創(chuàng)出‘絕影’吧。”

  “所以啊,昨夜那一幕,如同回到當年,我如何能認錯?”

  名辰問道:“羅師弟,你是說夏侯絕塵重現(xiàn)江湖?那他為何要殺趙師弟?”

  “我也不知。是否是他殺的可能也還有疑問。我只是說我昨晚的去處……”

  一時屋內又恢復了沉默,這事如果是夏侯絕塵干的,各門派其實都脫了干系。不管是那夏侯要重新爭奪掌門之位,亦或是有往日恩怨,屋內眾人也不好插手別派家事。

  名辰思索片刻,越想越怒。一想起武功才智都穩(wěn)壓自己一頭的那位師兄,嫉妒不甘沖掉了所有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涵養(yǎng)。

  他道:“如此說,連師妹和思意居士可以互相證明,凈昀大師、趙副幫主和陳使者都可以查問座下弟子?!?p>  他眉間煞氣一閃,“趙師弟的性子我了解,別說是陳岳和他有隙,恐怕凈昀大師和趙副幫主幫他療傷他也會好強不肯。

  但是有個人,我知道他說幫趙師弟療傷,趙師弟還有幾分可能會答應。因為他的內功修煉之法與他人不同,他對于細微處體察無人能及,是療暗傷的不二選擇……

  既能讓趙師弟同意療傷不設防備,還有一手‘仙耀通靈’對運氣之術精熟無匹的羅師弟能辦到了吧!”

  “你說吧,昨夜到底去哪了?”

  眾人都是一震,這名掌門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懷疑起自己的師弟了?矛頭未免轉得太快了些吧。只是名掌門這分析好似有幾分道理。

  “掌門師兄?”羅醒不可思議地看著名辰。

  “哼!什么‘絕影’,什么夏侯。我看是你借鐘毓起于江湖,想要靠夏侯來洗脫嫌疑!”

  “掌門師兄我沒有啊,我所說句句屬實?!绷_醒只覺這事來得莫名其妙,那邊的張子墨已經嚇到,掌門師伯怎會懷疑師尊?

  連月虹行禮道:“掌門師兄,非是小妹無禮,除了師弟以外,其它人是門內弟子作為證明,豈能草草放過?若不是師弟指出有可能是借療傷之機震斷心脈,我們根本束手無策,他又怎么會是兇手?還請師兄三思!”

  張子墨推開身前弟子,跪在地上,大聲道:“掌門師伯明鑒,我?guī)煾附^非兇手??!”

  “是非曲直,我自有思量,來人啊,先將羅醒收押內牢,嚴加看管。不許讓一人接近!”

  羅醒一向老實,聽聞這個決定也沒生出反抗之心,他被瀑門兩名弟子帶走。

  諸派掌門只覺吃驚,沒見過是這樣處理的。

  羅醒本來要和張子墨一同祭拜的,這下,只能交代他兩句獨自被押走了。

  張子墨這時感到五雷轟頂,自打拜入山門以來從未有過這種事。一時怔怔,師父說了什么話也沒記住。待屋內人散之后,直到犀門弟子來收拾尸體,狠狠朝他踢了兩腳才清醒。

  他失魂落魄的往靈門走去,走了一陣,這時稍稍清醒,他接下來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對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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