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平定村唱戲
過了年,天氣一天天的也變暖和了。
到了四月初的時候,平定村的村干部們開始忙著挨家挨戶的收錢,每人兩塊,收的據(jù)說是唱戲錢。
說是四月底的時候村里面要給村民們安排三天的戲。
鐘奶奶知道后,抱怨道:“吃飯的錢都沒有,哪來唱戲的錢?”
負責鐘家這塊收錢的村干部倒是也沒來鐘家收錢。
不過戲班來了以后,村干部給鐘奶奶家安排了戲班兒的兩個小姑娘,說是讓鐘家負責兩人這三天的吃住。
對于這事兒,鐘奶奶倒也沒反對,多兩張嘴也還不是啥大事兒,反正就是些自家地里的,種啥吃啥。
鐘超呢,就讓他去大妮兒家住幾天。
說起平定村的戲臺,還是剛解放那會兒修的,由于年久失修,房頂多處坍塌,早已經(jīng)變得破破爛爛了。
鐘慧感覺從她記事以后平定村就沒有唱過戲。
就連隔壁東村每隔兩年還能唱一次戲,東村可比平定村小。
平定村其實算個大村了,村里能有大約一千多人。但這幾年,村里真是窮、沒錢,也只有正月十五的時候大家能偶爾耍耍花燈、舞舞獅子,放放煙花。
每個村唱戲據(jù)說都是有固定的日子,這也是老一輩傳下來的,像東村是農(nóng)歷二月的戲,平定村就是四月的戲,城里面則是六月份的戲…
四月底的時候,戲班子來的頭一天晚上,就安排了一場戲。
戲臺已經(jīng)簡單地修理過了,此刻也掛上了幕布,戲臺前面還掛了兩個大紅燈籠。
裝了燈以后,晚上的戲臺遠處看上去倒也很是氣派。
晚上,鐘家就剩鐘奶奶自己了,按理說她也要去看的,但是最近村里不太平,已經(jīng)有好幾戶人家晚上丟東西了,有丟黃豆的,還有丟雞的。
聽說有人院里晾曬的衣服都有丟的,所以鐘奶奶覺得晚上自己必須得在家看家。
吃過晚飯,就有同學來找鐘超一塊去看戲,鐘超讓鐘慧也跟著一起,鐘慧說和晶晶約好了。
兄妹兩個就分開行動了。
鐘慧和王晶晶她們到的時候,戲臺前面已經(jīng)人頭攢動了。
這個時候,要是哪個村子唱戲,上下鄰村的人都會過來看。遠處村的,也會接到本村親戚朋友專門派人給捎的信兒,趕過來看戲。
不管哪個村里唱戲,這件事對于當?shù)卮迕駛儊碚f,那真的都是一件喜大普奔的大事兒。
今天晚上聽說唱的是《打金枝》,其實每個戲班子的戲,曲目都差不多,在每個村唱的也差不多。
往往是這個村今年請了這個戲班,大家覺得唱的好,附近村有打算唱戲的就打聽著提前來和戲班訂好了。
大部份戲班的必有曲目差不多也就是那么幾個,《打金枝》、《蘆花》、《下河東》、《四郎探母》等。
戲臺下面很多人都自家?guī)Я税宓剩缭绲木驼己梦恢?。愛聽戲的人都往前排鉆,因為那兒聽的清楚。這時候唱戲可沒什么先進的現(xiàn)代音響設備,基本上全憑唱戲人的好嗓子,聲音真得洪亮。聽說還真有被臺下村民給噓下臺的“角兒”。
鐘慧和晶晶兩個人在后面站著,基本上看不到戲臺,想再往里面鉆一鉆吧,看著前面烏壓壓一片,實在是有點嚇人,兩個人瞬間打消了這個想法。
王晶晶提議道:“要不咱們?nèi)ズ笈_看看,我媽說一會兒給我弟讓戲班里幫畫個臉,咱們也去吧?!保娀埸c頭同意。
以前在東村也看過戲,說真的她聽戲也就聽個鼓聲響兒,戲臺上唱的啥,她聽清的時候真是不多。
所以來看戲還真就是來看個熱鬧。
晶晶說的畫臉,她倒是聽過,據(jù)老一輩人講,唱戲的時候找戲班子給小孩兒畫個戲臉,能保孩子平安,不生病。
兩個人來到了戲臺側(cè)面的門,沒想到這塊人也不少。
王晶晶張望了一下,也沒看到她媽,兩人又后退了。
鐘慧發(fā)現(xiàn),其中還真有不少人是領著孩子,擠在門口等著畫花臉的。
這種事情具體有多靈驗,倒無法考證。
不過村里治病的方式真的是奇招盡出,無所不用。曾聽過一個“妙方”:村里人家里如果有晚上睡覺愛磨牙的孩子,別人家辦喪事的時候,就去靈前偷個祭奠用的饃饃,在滿天星空下,一定要滿天星空的時候,倒坐門檻吃掉,傳說可治愈。
兩人又在戲臺底下溜達了一圈兒,想著明天還要上學,就往回走了。
鐘慧拿出鑰匙,打開柵欄門上的鐵鎖,進去后又反手鎖上。
進了院門,院里靜悄悄的,鐘慧走了幾步后,突然放輕腳步,迅速移到南房墻邊,沿著墻用手摸到立在墻邊的鐵鍬,院子里看不到人,屋里沒亮燈,也沒聲音。
鐘慧提著鐵鍬,貓著腰,沿著墻摸到屋門口的墻邊蹲下,拿著鐵鍬頭,用把子推了一下門。
沒推開,又用勁推了一下,沒控制好,只聽“當”的一聲。
“誰???”屋里傳出鐘奶奶的聲音。
鐘慧松了口氣,回道:“奶奶,是我,慧慧,開下門?!币贿呎f著一邊把鐵鍬立到門口,回過頭掃了一圈兒院子,皺起了眉頭。
屋里鐘奶奶一邊下地,一邊埋怨:“你這死丫頭,沒長嘴呀,砸啥門,…”
進了屋,把燈打開,鐘慧繞著屋看了一圈,又把院里的燈拉開,跑到院子里,抄上鐵鍬四處轉(zhuǎn)了好幾圈。
鐘奶奶從窗邊看到鐘慧拿著鐵鍬滿院轉(zhuǎn),最后還跑到街上轉(zhuǎn)了一圈,聽著嘴里好像喊著:“毛毛,毛毛”
回來沒一會兒,又要往出跑,鐘奶奶趕忙披好衣服,追到院門口,急道:“慧慧,咋啦,出啥事了”。
鐘慧沒說話,又跑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鐘奶奶著急的打算鎖了門去看看,就見鐘慧從外面回來了。
正好邁進屋,鐘奶奶燈光下一看鐘慧,臉刷白刷白的,身體還有些發(fā)抖,鐘奶奶嚇了一跳,顫聲問道:“慧慧,咋啦,有啥事跟奶說,你說話呀,你可別嚇奶?!?p> 鐘慧嘗試著攥了幾下拳,后又雙手交叉握住,帶著哭音低聲道:“奶奶,毛毛沒了”。
鐘慧想到她走的時候毛毛還蹲在屋門口,她鎖了院門就走了,那會兒毛毛還好好的,還好好的…。
鐘奶奶這才想起來,她咋覺著好像少點啥呢,原來是院子里的狗沒了。
不好,鐘奶奶暗叫一聲,也顧不上鐘慧了,趕緊找出鑰匙,跑到旁邊屋檢查了一遍,又跑到院里水井旁邊,看到兩個鐵桶也還在,還好,還好,值錢的都沒少。
回了屋一看鐘慧已經(jīng)爬到炕上,正鋪褥子,鐘奶奶道:“慧慧,別怕,沒事,咱糧沒丟就不怕,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干的,奶一直在家啊,沒聽到啥動靜啊。不行,你先睡,奶到你劉奶奶家問問去??此齻兟牭缴堵曇魶]有。”
“嗯?!辩娀垡呀?jīng)躺下睡了,在被子里悶聲回了一句。
“那奶從外面鎖上門。你先睡吧,奶一會兒就回來”
“好”
聽著外面?zhèn)鱽淼纳湘i聲音,鐘慧緊了緊被子,她覺得好冷,好冷。
“毛毛,毛毛……”,她的毛毛再也不回來了,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