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厚土并非是愚鈍的人,成績差勁主要還是因為他心思根本不在課堂上,他是一個極為容易被分散注意力的人,在學校教室里頭讀書時,他就會覺得自己仿佛被關進了牢籠一般,每當老師在講臺上方認真授課時,覺得枯燥乏味的他就會望著窗子外頭,期待著一些新鮮的事物發(fā)生,或者數(shù)著時間過去,等一下課后,便跑去看自己二哥陸杰和同學打玻璃球。
他腦子里頭裝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甚至他會誕生出不要去學校上課的想法,這樣他就可以每天自由自在地出去玩耍了,但這這個事是絕對不可能的,學校規(guī)章制度不會允許他這么做,家里要知道他敢這么胡來,估計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這些念頭他只是能在腦海里想想罷了!
盡管他內(nèi)心抗拒厭惡學習,但他還是必須要待著教室里頭。
因為他學習成績屢屢倒數(shù),位置也漸漸的被調(diào)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也不在乎這些,反而和后面幾個成績差的幾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直到他到了五年級的時候,那一年暑假他父親陸馬林特地從外面回來了一趟,將他帶了出去。
以前厚土還小即使帶出去他們白天又要忙于工作,根本沒有閑暇時間去照顧他,帶出去他們更是會擔心受怕,所以小時候陸馬林和曾月秀沒敢將他帶出去。
不過現(xiàn)在厚土都已經(jīng)讀完了五年級了,村里頭當時還沒有興起六年級這個說法,讀完了五年級后,意味著下一年厚土就要到胡洋鎮(zhèn)里頭念初中去了,也算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了,這時候帶到外頭去,正好鍛煉一下他的獨立自主能力。
厚土一聽說自己父親要帶他外出時,別提心里有多么興奮了,他一想到自己即將要離開這個小地方去外面的城市里頭,他就內(nèi)心激動不已。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遠門,去過最大的地方也最多就是豐谷縣了,那還是年底的時候,父母買年貨之類的,順便帶他去買新年衣裳,去過那么幾次,再大的地方他也就沒有如去過了,也只是在電視機里頭看到過那些大城市里頭的燈紅酒綠。
但是他注定是要失望的,那時高速公路并不發(fā)達,只是有國道和水泥馬路,他和父親坐了一天的車,到了晚上七八點才抵達目的地。
厚土本來內(nèi)心幻想著外面繁華車水馬龍的城市,可是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父母竟然住在了這么一個偏僻的地方,四面漆黑一片四面環(huán)山,昏暗的燈光下,能看到那些建筑都是簡陋搭建起來的。他父親和他介紹著說:“這里是一個磚廠,我和你媽就在這里頭工作?!?p> “那市區(qū)呢?離這里遠嗎?”厚土疑惑地問道。
“有些距離,大概有二十多里地吧,你看那遠處的燈光閃爍的地方,那邊就是市區(qū)的地方了,等閑下來的時候,我就帶你去市區(qū)逛逛?!标戱R林指著市區(qū)方向?qū)λf。
他們兩父子就這樣一問一答的往住的地方走去。
曾月秀老早就做好了一頓相對豐盛的晚飯,她即使做好了飯菜也沒有動筷子,而是耐心的等著自己丈夫和兒子的到來,因為陸馬林回去的時候就和她說好了出來的日期。
她見天色越來越晚了,心里也不禁有一些著急了。她想:“他們該不會是改變了日期,明天或者后天出來了吧!”
這個沒有文化的女人,即使想要知道家里的狀況,可是她連電話都不會打,又怎么去得之這些。
正當她想的怔怔出神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丈夫熟悉的聲音。
“月秀,月秀……你快開門,咱們兒子出來啦!”他在門口喊著。
她趕忙去開了門,一邊說:“你們今天出來的怎么這么晚?我還以為你們今天不出來了呢?我都給你們做好了飯菜,都快要涼了,我拿去熱熱……”
“家里頭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從早到晚坐了一天的車了,今天在途中還堵了一陣,這都還算好了?!标戱R林回答著曾月秀,一邊把身上的包裹往空余的地方放。
厚土一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并沒有那種非常親切的感覺,反而有點疏遠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離少聚多所導致的,他現(xiàn)在更是連叫都沒有叫她一聲“媽”。
他父親放下了自己的行李,看到厚土還愣著站在那里,就端了一條小板凳給他,另外將他的書包拿了過來和他說:“你先坐一會兒,等你媽把菜熱好了,我們就吃飯……”
厚土“嗯”了一聲,就在一旁坐了下來,他環(huán)顧了一下這個狹小的地方,四周都是用木板搭建起來的,眼前有一張舊跡斑駁木板四角桌子,他知道父母那是用來吃飯的,而側(cè)邊只有一張床,也是一大塊木板,下面都是堆砌的磚塊,這時正值夏天,床上面鋪了一張涼席,和一床被子。
廚房就在門外面,像保安亭那么狹小的空間,上面覆蓋著一塊藍色鐵皮,厚土的母親正在外面加熱著飯菜。
她把加熱好的飯菜端了進來,對著他們說:“你們坐了一天的車餓壞了吧!你們趕緊先吃……”接著她又去加熱其它的菜。
等她徹底忙完了,才會一同坐下來吃飯。
厚土早就餓的饑腸轆轆了,很快便狼吐虎咽地吃了起來,他母親的手藝非常的好,而且特地還做了幾個符合他胃口的菜,自然是有意而為。
她母親坐下來后就會問他:“做的菜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
“好吃,好吃的不得了……”厚土滿口回答說。
“就知道低頭吃……都不知道叫我一聲‘媽’,以后啊……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彼鹧b生氣的說。
這時候厚土的父親也會跟著批評他說:“聽到?jīng)]有……讀書人要懂這些禮貌禮節(jié)……不然枉讀書了?!?p> 這時候厚土仍舊不習慣地叫曾月秀一聲:“媽……”。
曾月秀倒是不會和他計較這些,看著自己半年未見的兒子,打心眼里都是開心,臉上也會露出一陣陣笑容。
待他們吃過了飯以后,曾月秀又忙碌著去洗碗筷去了。
這時候陸馬林對他說:“你大姑都在這里呢,要不要我?guī)闳ニ麄兡枪涔?,而且你大表哥也出來了?!?p> “好啊……”厚土立馬贊成的說。
正當他們準備出去的時候,曾月秀立馬制止說:“去什么去,大晚上的還去人家那里干嘛……”她對于陸馬林這個大姐風媂早有領教過,她雖然沒有念書,但是心里也一清二楚,所以她一聽說自己丈夫要帶兒子去他們那兒,她立馬不開心制止著說。
“這有什么的,都是自己姑姑那兒,孩子出來了過去和她們家打個招呼,又不會怎么樣……”陸馬林倒是不以為意的說著。
厚土并不知情,他也不知道母親為何這么抵觸自己的大姑,仍舊跟著父親去了。
他這一舉動卻是氣到了她母親,她只能生著悶氣,獨自在那里洗著碗筷。
厚土和自己父親去了一趟姑姑那邊,待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走的時候他姑姑給了他兩個水果帶回來,他從小到大倒是覺得自己姑姑挺好的,好吃的都會給他一些。
等他們回家后,曾月秀明顯不開心地說:“你們兩個去了半天都不回來,我用鍋給你們燒了一些熱水,趕緊洗澡去,待會我還要洗衣服,不然又要折騰到半夜去……明天還要起來干活呢?”
本來平日里都是洗冷水的,因為厚土,她才用煤氣罐給他燒水洗澡,厚土洗過了熱水澡,他有些疲倦的躺在這個異鄉(xiāng)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聽著母親還在外頭用手在搓揉清洗衣服的聲音,他才感覺到母親的不容易。
后來等他熟悉了這里的一切后,他更是難以置信,自己父親和母親竟然做著那么贓又累的活兒,他父親拉著那一車車的磚頭堆積的那么的高,整個人都是布滿了灰塵,成了一個泥人,他母親也是用手去端著那一塊塊的磚頭,在陽光下暴曬著,他們的汗水蔓延到了下巴,一滴一滴地灑落在地上,他才意識到金錢的來之不易,他不禁眼眶濕潤了起來。
曾經(jīng)在家里頭上學的他,享受著祖父祖母無微不至的關愛,怎么又會知道這些呢?
那一段日子里頭徹底改變了他,因為他父母白天流淌著汗水干活,到了晚上她母親又要給他做飯洗衣,而他父親這時候卻開始耐著性子給他補習了起來。
其實學習天賦并沒有與生俱來好壞的說法,只要付出了努力持之以恒的去學習,即使平庸的人,也會擁有著一番建樹。
自那以后厚土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變得廢寢忘食的學習了起來,從一個討厭學習的人,變成了一個熱愛學習的人,他的進步是無與倫比的。
甚至陸馬林白天去上班之后,他也會虛心的去請教自己的那個大表哥,他的這個大表哥叫趙東,比他大了五歲,在縣城里頭讀高二了,拜年的時候還是見過數(shù)次的。
他對于這個表弟突然來請教他關于學習方面的事情,他是感覺詫異的,因為平日里他可是有所耳聞的,這個表弟學習倒數(shù),期末成績單都不敢拿出來,甚至有一次厚土擅自篡改期末成績單,把一改成七,被抓了現(xiàn)行,親戚春節(jié)聚集在一塊的時候提及起來,惹的大家捧腹大笑。
不過他想自己表弟既然來找自己,他也有問必答的和他諒解了起來,讀高二人教他一個小學生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沒想到的是,后來一次他在自己表哥那里待久了,正好也學習累了,他表哥就提議玩玩撲克牌,牌不知道趙東哪里找來的,兩個人就在那里玩起了撲克牌來,賭錢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兩個人簡單的玩會兒。
這個時候正巧碰到他大姑風媂和趙成下班回來,一時間他大姑風媂就仿佛變了一個人,在厚土的印象中大姑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而且只要去她家,都會給他好吃的之類的……
風媂一見到他們兩個在那里打牌,怒氣沖沖就跑過來,猛地就抽了趙東一個響亮的耳光說:“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玩牌,不要玩牌,你明年都要高考了,你還不努力學習,還在和你表弟玩,真當我們的錢大風刮來的嗎?”她又一邊抓起紙牌就撕的稀巴爛,丟了一地,那種怒氣是前所未有的。
趙成也跑過來生氣地指著兒子說:“你腦袋里想的什么,這么大的人了和一個小學生都能玩的起來,你再玩上個一兩年你就廢了……”
“我……我只是今天拿起來玩了一下,我平時都是在努力讀書的,再說我又沒有涉及賭錢……”趙東被母親打了一巴掌,又面臨兩個人的責罵,一時間也忍不住內(nèi)心委屈流淚說著。
厚土也是被這一幕嚇到了,回過神來也趕忙幫忙吞吐說:“我……我們真的只玩了一會兒,之前我們都在認真學習的,我連暑假作業(yè)都帶過來了……”他又一邊去拿自己的那個暑假作業(yè),似乎想證明著什么。
厚土不知道的是,這時候他這個大姑其實內(nèi)心開始對他也怨恨上了。
那一次厚土回了家后,再也不敢去找他表哥了,果然很快他母親曾月秀也知道了這個事情。
她母親也氣的臉色鐵青地責罵了他一頓說:“你好好的跑去你表哥那里干嘛,他明年都要高考了,你還去找他玩牌,你不知道他們說的多難聽……他們說你不讀書就算了,還去影響她兒子……以后你不要再去找你表哥了,你聽到了沒有?!?p> “我們就玩了一會兒,大姑就回來了,真的就玩了一會兒,我們之前都在學習的,我真的沒有找他玩牌……是大表哥覺得枯燥了,不知道哪里找的牌,說比一比大小……”厚土奮力的向自己母親解釋著……
可是這些其實都不重要了,因為在他們的眼里頭,就是厚土不務正業(yè),盡管這一次真的不是他的過錯,也不會去相信他了。
后來的他才意識到親戚,其實親戚并不是那么和藹可親的樣子,背后的樣子反倒是如同噬人兇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