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洞內,星痕在此運功療傷,洛瑤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一整夜還沒有回來。星痕等得焦急,傷勢才稍稍恢復了些,便要出去找瞳莞。
剛走出狐貍洞,就碰上從外面回來的洛瑤:“星痕!”
“你去哪了?”
洛瑤答:“我去玄冥宮打探消息了。”
星痕忙問:“有莞兒的下落了嗎?”
洛瑤為他帶來消息:“昨夜玄冥宮被眾多天兵偷襲,魔尊和林染連夜撤退,我在玄冥宮附近守了一整夜,多番打探也沒有瞳莞的消息。我猜想,是燁塵救走了她?!?p> “你能確定嗎?”星痕顯然不信,“天族偷襲玄冥宮,引發(fā)一場神魔大戰(zhàn),就只為了救莞兒?燁塵當真可以為了她,將整個天族的安危棄之不顧嗎?”
“我就說他會來,我沒看錯人?!甭瀣巿孕诺囊稽c得到了證實,對燁塵的好感更多了幾分,“堂堂天族太子竟然可以冒著顛覆天族的風險去保護那個與之敵對的人?他該為此承擔多大的責任啊?這份勇氣,這份深情,我不得不為之敬佩?!?p> 星痕沉默了許久,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可以放下了,徹底的放下了。燁塵可以為她付出一切,他還能要求什么呢?他輸了,徹底輸了。
“我還能說什么呢?”
見他此番落寞的樣子,洛瑤很想安慰他:“星痕,我明白你對瞳莞的情意,可既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就說明你們之間沒有這個緣分,你就看開一點吧?!?p> 星痕不禁苦笑了一聲:“你若能看開一點,你的朔郎也許就不會死于你之手了。”
洛瑤想來也有些后悔,也比從前看開了些:“他對那個姑娘若真有情,而我也愿意成全他們的話,事情也就不會發(fā)展到這一步。如果我能早一點明白這個道理,他又怎會離我而去呢?世上最難是成全,最苦是放下。”
碧晨宮寢殿內,瞳莞仍昏迷不醒,噩夢纏身,意識里全是琉瑩最后救她的一幕,夢中囈語:“琉瑩……琉瑩!”她突然驚醒。
“莞兒你醒了?”燁塵一直守在她床邊,寸步不離。
瞳莞環(huán)顧著四周,意識模糊道:“我這是在哪里?”
“這里是碧晨宮。”燁塵安撫她道,“你的噩夢都已經過去了。”
瞳莞一想到琉瑩,就揪心般的難受:“過得去嗎?琉瑩為我而死,所有我珍視的家人一個個都為我送命,為我受責,這些噩夢真的能徹底成為過去嗎?”
燁塵開解道:“正因為他們對你的付出,你才更應該堅強的活下去,你身上承載著的是他們每一個人生命的延續(xù)?!?p> “對了,洛瑤呢?”瞳莞剛想起來,連忙問,“還有星痕,他們在哪?他們安全嗎?”
“我讓青鸞前去打聽了,他們已經離開玄冥宮了,應該到了安全的地方?!睙顗m寬慰她道,“你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傷養(yǎng)好,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想?!?p> 瞳莞心存內疚:“他們被我連累,若不能脫險,我這一生都不會安心的?!?p> 這時,房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醫(yī)仙端著藥走進來,叮囑道:“喝藥了?!?p> “讓我來吧?!睙顗m走過來接過醫(yī)仙手里的藥碗。
醫(yī)仙望向瞳莞,沒好氣地抱怨道:“我說你這姑娘究竟是個什么命格啊?三天兩頭的受傷,我哪次見了你不是給你療傷診治?這回更離譜,我都淪為煎藥的仙童了。”
瞳莞聽了,心里實在過意不去:“醫(yī)仙前輩,勞您費心,瞳莞不勝感激?!?p> “罷了罷了。”醫(yī)仙擺了擺手,無奈道,“感激的話就別說了,你要真是覺得抱歉??!以后就給我順風順水的,別再讓我費心勞神了。”
“瞳莞謹記,再次謝過前輩?!?p> “好了,先把藥喝了,不然一會涼了?!睙顗m將藥碗遞到瞳莞面前,一邊喂她喝藥,一邊忍不住出言調侃醫(yī)仙,“你那清風殿千百年來無人踏足,若不是莞兒,你那一身醫(yī)術也無用武之地,浪費了也實屬可惜。”
醫(yī)仙瞥了他一眼,回擊道:“你這小子竟然也學會調侃我了?看來是傷都好全了?”
話音剛落,燁塵便輕咳了兩聲。
醫(yī)仙立刻慌神:“說來就來???我可告訴你,別跟我裝??!到底有事沒事?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燁塵不禁笑出了聲,玩笑道:“有前輩的靈丹妙藥和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哪敢不好???”
“什么都沒學會,就學會油腔滑調了?!贬t(yī)仙不予理會,拂袖而去,“告辭!”
瞳莞喝盡了藥,明顯感到體內一股真氣翻涌,以她現(xiàn)在的傷重程度根本難以壓制這股真氣,不慎吐血。
“莞兒!”燁塵緊張道,“怎么會這樣?不是都喝了藥了嗎?怎么一點也不見好呢?”
瞳莞面容蒼白,有氣無力道:“即便是靈丹妙藥,也不見得這么快就好。更何況,我這都是些陳年舊傷,雖然沒那么容易好,但也不會太壞。”
看到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燁塵一想到她過去經歷的苦,就心疼不已:“我知道你過去受了很多苦,以后不會了。你身上所有的傷我都會讓醫(yī)仙前輩幫你治好,他要是治不好你,我便拆了他的清風殿。”
這一刻,瞳莞竟忍不住落淚。
“莞兒,你怎么了?”燁塵輕輕地為她抹去眼淚。
瞳莞的一雙淚眼望著他,心里內疚極了:“你為我受了那么重的傷,卻還只字未提。我知道,你是擔心天后因你重傷而遷怒于我,所以才不敢聲張的對不對?你連受傷都要保護我,你對莞兒實在太好。”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會有事。”燁塵輕笑了一聲,故作堅強道,“我只是受了點輕傷,一點也不疼,早就沒事了。”
“蝕骨之刑,怎么會不疼呢?”瞳莞正是因為飽嘗過這種滋味,所以才內疚不已。
燁塵的眼神卻無比堅定:“為了你,我可以忍受蝕骨之刑,可以忍受寒冰之冷,可以闖九層妖塔,可以下十八層地獄。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你一聲不響的離開我。莞兒,你答應我,再也不要默默地離開了好嗎?從今往后,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遇,我都會以命守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了。”
“我答應你,再也不會離開了?!蓖柑植寥パ蹨I,似乎顧慮重重,“燁塵,我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救我的?尉遲長老留著我的命就是為了逼迫你交出龍珠,他拿不到龍珠是不可能就這么放過我的!”
燁塵的情緒忽然變得沉重:“為了你,我不惜任何代價?!?p> “你真的把龍珠給他了?”瞳莞此刻心急如焚,“他已經拿到了三卷天書,若是龍珠也落在了他的手里,那么他就會借此讓妖神現(xiàn)世,天地之間將有一場浩劫,你怎么可以用全天下人的命來換我一人的命呢?”
燁塵故作輕松,寬慰道:“我當然知道這會是怎樣的后果,我給他的龍珠是假的?!?p> “假的?”瞳莞皺眉,憂心道,“能騙得過他嗎?”
燁塵自然是有這個把握:“我假意拼盡全力守護龍珠,最后不得已才做出了取舍,他獲取龍珠心切,想來不會懷疑?!?p> “你冒這么大的險,都是為了我?!蓖父幼载熈?。
“這世間沒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睙顗m的語氣忽然又輕松了下來,認真地說,“莞兒,我有份禮物要給你,你等等。”說完,他起身離開,隨后端著一個精致的木箱走進來,放置在桌案上。
“這是什么?”瞳莞起身向他走過來。
燁塵故作神秘:“打開看看?!?p> 瞳莞坐在桌案邊,打開木箱,里面似乎是一件衣物,瞳莞將衣物展開,是一件泛著光的金絲八寶流仙裙。
“這是……”
燁塵輕道:“我見你衣衫染血,就命人為你趕制了這件八寶流仙裙。”
“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趕制出來的,花了很久的時間吧?”瞳莞看著這條閃閃發(fā)光的裙子,頓時心生歡喜。
“其實我早就為你準備了?!睙顗m一直有個疑惑不解,“每次見到你,你總是一身玄色衣衫,但我還是能清晰的看到沾著斑駁的血跡。我一直很好奇,為何你只穿玄色衣衫?”
瞳莞臉上的笑容忽然間黯淡下來,略顯憂傷道:“我們魔族人素來都是穿玄色衣衫的,因為這樣的話,即使受了傷,流著血,別人也看不到,因此來偽裝自己,將自己的脆弱隱藏在黑暗的外表之下。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與其說是刻意迷惑別人,不如說是用來麻痹自己。”
聽到這些,燁塵再次為她感到心痛:“有些東西,只是看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雖然別人看不到,但自己心里始終清楚,那流著血的傷口,是掩埋在堅強外表之下的痛?!?p> “聽起來很諷刺吧?”瞳莞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燁塵搖頭,溫柔道:“以后,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再假裝堅強了,因為無論你再怎么掩飾自己,我還是能清楚的看到你隱藏在最深處的痛,能感受到你內心的脆弱。”說完,他將目光移到裙子上,“把這條裙子換上吧,以后在我面前再也不用穿玄色衣衫了。即使是受了傷,也要讓我看得清楚一些,讓我的心痛更深一點,這樣我才會時刻記住要保護好你的承諾?!?p> 瞳莞換上了八寶流仙裙,出現(xiàn)在燁塵面前,只見裙擺如弱柳扶風般飄動,宛若上神現(xiàn)身,金光罩體,熠熠生輝。
往日的魔族公主忽然間換上了色彩鮮麗的華服,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燁塵不禁夸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甚美!只是……”
“只是什么?”瞳莞側目望去。
燁塵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少了些粉黛之色?!?p> 瞳莞皺眉,略有些疑惑。燁塵將她按坐在梳妝鏡前,拿起青黛欲為她畫眉。
“你要干什么?”瞳莞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燁塵按住她,認真道:“別動?!?p> 此刻,空氣中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見。瞳莞一動不動,看著鏡中的他在為自己畫眉的認真樣子,感到不可思議:“想不到,你一個從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天族太子,居然還會畫眉?”
燁塵邊畫眉,邊沾沾自喜道:“小瞧我了吧!我會的可多著呢!”
“是嗎?”瞳莞半信半疑,“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啊?”
“那要等你慢慢去發(fā)現(xiàn)了。”燁塵忽然停手,迫不及待道,“好了,你快看看,怎么樣?”
瞳莞對著鏡子細看了看,確實無可挑剔:“你別說,你這畫眉的技術倒是不錯,不知道你究竟給多少姑娘畫過眉???練的這般爐火純青?”
燁塵望著鏡中的她,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這是我第一次給人畫眉。”
“騙人!”瞳莞別過臉,“我才不信呢!”
“真的?!睙顗m湊到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一生一世都只為你畫眉?!?p> 瞳莞與他對視,愣神許久。
燁塵忽然拉起她的手道:“走,我?guī)闳€地方?!?p> 碧晨宮后面的一片空地上,一眼望過去,長滿了鳳凰花。像一個個紅燈籠般,在園中綻放著屬于他們的光芒。
“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鳳凰花?”瞳莞環(huán)顧四周,置身于一望無際的鳳凰花海中。
“這是我幼時就種下的,親手為你種下的?!睙顗m望著她,回想起他們的過去,“本想著花開之時帶你來看,卻沒想到那是我們幼年的最后一次見面。后來母后將我記憶里有關你的片段都抹去了,但我依稀記得,我種下的這片鳳凰花。我還為這個地方取了名字,叫做翎園。”
“翎園?”瞳莞愣神,“是因為我嗎?”
燁塵點頭,堅信道:“莞兒,從我第一次在忘川見到你時,就覺得你一定是我記憶中的鳳翎。沒想到,真的是你,我還能再見到你?!?p> 瞳莞感動不已:“原來你一直都記得我。”
“可你卻把我忘了?!睙顗m伸出手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以后,再也不許忘了我?!?p> 瞳莞摸著自己的額頭,淺笑道:“從你在忘川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你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再也不會消失了。”
鳳凰花海中,燁塵撫琴,瞳莞翩翩起舞。這一幕,曾經無數次的出現(xiàn)在燁塵的夢里,她身穿女蘿裝翩然起舞之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驚艷了時光,溫柔了歲月。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這一畫面,也落在了陌璃的視線里,看到他們二人宛如畫卷般的一幕,心中落寞不已。
陌璃哭著跑去天后的寢宮,委屈道:“姨母……”
“這是怎么了?”天后問道,“誰那么大膽子惹了我們陌璃?”
“還不是那個妖女!除了她還能有誰啊?”陌璃氣憤極了,“姨母!您當真同意那個妖女繼續(xù)留在碧晨宮嗎?”
天后無奈嘆息了一聲:“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樣?眼下塵兒鬼迷心竅似的維護那個妖女!我若將她趕出天宮,恐怕塵兒也會鬧著跟她一起走!我不能冒著塵兒離開我的風險,此事只能從長計議。”
陌璃不甘心道:“可是任由那個妖女迷惑表哥,讓天族眾神如何猜測議論?再這樣下去,表哥遲早會失盡威望和眾神的心,到時候,魔族再大舉進攻,表哥是繼續(xù)是非不分的幫著那個妖女還是肩負起守護天族的重任?這誰也不得而知。難道姨母您真的忍心看著他為了一個妖女置整個天族的安危于不顧嗎?”
“你說的我怎會不知?”天后也著實無奈,“可塵兒的性子你我都了解,他一味想去做的事情,沒人能攔得住他。越是跟他反著來,他就越是反抗。他一心護著那個妖女,我又能如何?”
“為了天族的安危,為了表哥前途,姨母您不得不替他作出決定?!蹦傲Ыo她出了個主意,“殺了那個妖女,以平天族之憤!”
“你以為我不想嗎?”天后沒有一刻不想讓她死,“她迷惑了我唯一的兒子!我怎么可能會讓她繼續(xù)活著?可我若是殺了她,塵兒會恨我!他一定會恨我!”
“不會的?!蹦傲孕胚@一點,“您終究是他的母親,難不成還比不上那個妖女在他心里重要嗎?更何況,他只是一時被人蠱惑,若是那個妖女死了,他定能回心轉意,做回原來的那個燁塵太子?!?p> “你說得對!那個妖女絕不能留!”天后顧慮道,“可我們該用什么辦法將她除去而不被塵兒知曉呢?”
“那就找一個表哥不在的時候?!蹦傲ё运],“姨母,這件事交給我去辦吧!”
天后思量一番,既不用她親自動手,又可以除去她的心頭之患,便點頭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