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妖塔中,眾人皆目睹了燁塵和瞳莞的感情,就連九尾狐妖也不禁發(fā)出難以置信的聲音:“堂堂魔尊之女竟會和天族太子糾纏牽扯不清。這般情深義重,我都有點感動了呢?”一陣邪魅的笑聲戛然而止,九尾狐妖將目光轉(zhuǎn)移到燁塵身上,話里有話地問,“燁塵太子,我是真的很好奇,對你而言,究竟是這位魔尊之女重要?還是身后這位天族郡主重要呢?”
“你說什么?”燁塵的目光望向九尾狐妖,略顯遲疑。
“你還不知道?”九尾狐妖看著陌璃,發(fā)出邪魅的笑,“她被怨靈咬傷,也中了獸神之血煉化的毒,只是怨靈僅是我的初級試驗品,魔性不強,她中的毒也較輕,現(xiàn)在才發(fā)作而已?!?p> 九尾狐妖的話音剛落,陌璃便毒性發(fā)作倒在地上。她從被怨靈咬傷一路靠著體內(nèi)的真氣撐到現(xiàn)在,直到毒性發(fā)作已然撐不住了。
“郡主!”晏清忙上前扶住她,怒視九尾狐妖道,“狐妖!快把解藥交出來!別說你沒有!你若真沒有解藥,剛才也不會問殿下那句話了!”
“你倒是聰明!”九尾狐妖故意賣起了關(guān)子,“我是有解藥,不過……”
九尾狐妖遲疑片刻,彈指間,一個玻璃藥瓶便懸空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透過玻璃瓶,可以明顯的看到里面有一顆藥丸。
“怎么只有一顆?”洛瑤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我在精心制毒的時候,經(jīng)歷了很多次的失敗,藥引又極為珍貴,所以就只留了一顆解藥?!本盼埠阉幤克偷綗顗m面前,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這就要看燁塵太子如何選擇了,你想讓誰活下去?”
“當(dāng)然是救郡主啊!”晏清毫不猶豫道,“那個妖女死不足惜!救了她也是給自己留禍患,大是大非面前,殿下自然要為天下蒼生考慮?!?p> 洛瑤憤恨道:“我才不管什么天下蒼生!瞳莞是為了救你才中毒的,你必須要救她!”
面對晏清和洛瑤二人的爭執(zhí),以及在瞳莞和陌璃之間如何做出選擇,燁塵沉默了許久。
“表哥……”陌璃有氣無力地叫著他,眼淚順著臉頰劃過,忍著痛苦,想聽他一句實話,“并不是我自私……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那個妖女……真的比我重要嗎……”
燁塵的手緊緊地握著那個藥瓶,握緊那顆唯一的解藥,此刻正在經(jīng)歷一番痛苦的掙扎。
九尾狐妖提醒道:“你只有半炷香的時間,快點決定吧!否則她們兩個都活不了?!?p> 話音剛落,瞳莞忽然伸出手抓住燁塵的衣袖,輕道:“燁塵……你救陌璃吧……我死不足惜……”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睙顗m另一只手緊緊地抱著瞳莞,舍不得放手,“再給我一點時間。”
“燁塵……”瞳莞奄奄一息,蒼白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無力的笑容,帶著最溫和的一面,望著他的眼睛,真誠道,“我這一生……為了報仇而活著……直到遇見你……是你讓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也許……你就是上天給我的救贖……”
“你的時間不多了!”九尾狐妖再次提醒,已然沒什么耐心了。
“殿下!別再猶豫了!”晏清催促道,“快救郡主吧!”
洛瑤也急著催促道:“燁塵!你還在考慮什么?你真的想看著瞳莞死嗎?”
這一刻,燁塵的腦海里什么也沒想,毫不猶豫地將那唯一的一顆解藥喂給了陌璃。
洛瑤上前氣憤地抓著他的衣服,怒斥道:“燁塵!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燁塵沒有掙扎,只是避開洛瑤,再次扶起瞳莞,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內(nèi)疚之感面對她,無力道:“莞兒,陌璃自幼父母雙亡,是母后唯一的侄女,所以我必須要救她?!?p> 瞳莞蒼白的面容上仍掛著淺淺的笑,這正是她所希望的結(jié)果,她希望他的選擇是救陌璃。她想賭一次,如果她死了,他會永遠(yuǎn)把她記在心里。
然而陌璃在這一瞬間,從感動忽然轉(zhuǎn)變?yōu)榻^望。沒想到,他在這生死關(guān)頭,他選擇救自己不是因為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只是因為自己是他母后的侄女,他的表妹。自始至終,在他心里,她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親眷。
做出這樣的選擇,燁塵有太多的無奈,他必須要救陌璃,可他也不能看著自己如命般珍視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緊緊握著她的手,承諾她道:“莞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說完,燁塵低下頭,為她手臂上的傷處吸毒,這一舉動震驚了在場眾人。
“殿下!”晏清驚叫了一聲。
他為她吸毒,甘愿與她同生共死。這一幕,讓陌璃那顆冷下來的心,徹底死了。
“沒用的!”九尾狐妖發(fā)出輕蔑地笑,“沒有解藥,她就沒救了!”
燁塵仍然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低聲道:“那我便與你共赴黃泉,今生今世,兩不相負(fù)?!?p> “燁塵……”瞳莞瞬間淚目。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般情深義重,這一刻,即便她就這么死了,也再無遺憾了。
燁塵從懷中拿出她熟悉的那顆天水滴,重新交到她的手里:“這是年幼時,我送給你的護身符,希望它能保你平安?,F(xiàn)在,我再次把它送給你,無論是生是死,都有我陪在你身邊?!?p> 瞳莞將天水滴緊緊地握在手里,失而復(fù)得的東西,對她而言彌足珍貴。她望著燁塵,氣若游絲道:“瞳莞有你……不負(fù)此生……”
燁塵從腰間取下他隨身佩戴著的一片龍鱗,也將它重新系在瞳莞的腰間。回想起忘川話別的一幕,他的心仍隱隱作痛。故此嘆息:“這片龍鱗,是我們在忘川初遇時,我送你的,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樣,我兩次要守護的人都是你。當(dāng)我看到你把它扔在忘川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嗎?”
“燁塵……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瞳莞的兩行淚從臉頰上迅速劃過,她早就為那天對他說的話后悔了,那些刺痛人心的話,又何嘗沒有刺痛她呢?
“永遠(yuǎn)也不要和我說對不起?!睙顗m搖搖頭,對她沒有半點責(zé)怪,“你是我拼盡全力也要守護的人,哪怕遍體鱗傷,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無怨無悔。”
他緊緊地抱著瞳莞,哪怕共赴黃泉,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九尾狐妖看到這一幕,神情竟不由得恍惚,遙想當(dāng)年,她也曾經(jīng)歷過一段情傷。不禁喃喃自語:“如果當(dāng)年,他也能這樣對我,那我死也無憾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冷聲道:“你們贏了!”說完,她將另外一瓶裝有兩顆解藥的瓶子交到了燁塵和瞳莞的手里。
燁塵欣喜,趕緊把其中的一顆解藥先給瞳莞服下,隨即她傷處的血就從黑色變成了鮮紅色。見瞳莞漸漸有了些氣色,燁塵才服下另一顆藥。
九尾狐妖看著他們,還是沒忍住的淚水從臉頰兩側(cè)流了下來,她仿佛自嘲般,冷聲道:“像這般逾越生死的感情,我此生都不會再擁有了……”她驀然轉(zhuǎn)身,漸漸走出了眾人的視線。
在九尾狐妖消失的一瞬間,九層妖塔突然天搖地晃,四周的墻壁逐漸出現(xiàn)裂痕,塔頂上方不斷有碎石迅速往下掉落。
洛瑤驚慌:“你要做什么?”
周圍再次傳來那個空靈的聲音:“或許我早就該去陪他了,被封印于此,茍活至今,是你們讓我解脫了……”
“殿下!”晏清上前叫著燁塵,“九層妖塔快要坍塌了,我們快走!”
燁塵拉著瞳莞欲離開此地,瞳莞突然慌道:“星痕!星痕呢?”
慌亂中,洛瑤將瞳莞推向燁塵,囑咐道:“燁塵,你帶瞳莞先走,我去找星痕!”
九層妖塔搖晃得更厲害了,落石也越來越快,隨時可能坍塌。這時,從塔頂上方掉落下一卷金光閃閃的卷軸,在瞳莞面前打開。
“天書!”瞳莞掙脫開燁塵,俯身撿起。
“快走!”燁塵一把拉住她,從塔頂縱身躍下。
晏清帶著陌璃也迅速逃出了九層妖塔,瞳莞剛與星痕匯合,身后就傳來九層妖塔坍塌的聲音,一夕之間,成為了廢墟之地。
星痕迎上來,連忙問:“莞兒,你沒事吧?臉色怎么這么差?”
“瞳莞是因為……”洛瑤剛想說出原由,就被瞳莞打斷了:“沒什么。現(xiàn)在九尾狐妖已死,封魔盞被埋于地下,看來我們這一趟是白來了?!?p> “也不算白來?!甭瀣幤沉艘谎壅驹谝慌缘奶熳迦耍首鞯靡獾?,“至少我們拿到了第三卷天書?。 ?p> “天書怎么可能給你們?”陌璃上前一步,逼問道,“快交出來!”
瞳莞將天書遞到燁塵面前,沒有片刻猶豫:“天書本就是天族之物,理應(yīng)歸還?!?p> “莞兒!”星痕忙阻止,“封魔盞被塵封,若是天書再帶不回去的話,你可知你會遭到什么樣的責(zé)罰?”
瞳莞既然敢這么做,就一定想到了后果。她面色從容,淡然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無論受到怎樣的責(zé)罰,我都不會連累你們?!?p> 燁塵沒有接過天書,盡管他知道天書對于天族而言有多重要,可他也知道這對瞳莞的安危更重要。他思慮許久,還是決定把天書交到她手里:“莞兒,我可以把天書給你帶回去交差,但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不要再做任何傷害三界生靈的事了?”
“殿下!”晏清欲阻攔,燁塵側(cè)首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晏清只得聽命退下。
瞳莞神情淡漠,在經(jīng)歷了生死的考驗之后,任何東西對她而言似乎都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我一直以來都只想為父母報仇,并不想殺人的,可這是唯一報仇的條件,我只能手染血腥。直到我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生命是那樣的可貴,這世上的每一條生靈都應(yīng)該去珍惜。燁塵,我答應(yīng)你,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殺人了?!?p> “可是瞳莞……”洛瑤略顯猶豫。
瞳莞卻反勸她:“洛瑤,你也應(yīng)該放下心里的恨了,畢竟你愛的人早就已經(jīng)離開你了。放下執(zhí)念,才能活得坦然。”
洛瑤任性的捂著耳朵不肯聽,倔強道:“你放得下!我放不下!”說完,她逃避似的跑了。
“洛瑤!”瞳莞欲追上去,回首對燁塵道:“我們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保重!”燁塵目送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瞳莞和星痕回玄冥宮的路上,一路尋找洛瑤,都不見她的蹤影。
臨近忘川時,看到不遠(yuǎn)處林染在忘川河畔正在訓(xùn)斥一個婢女,那婢女衣衫襤褸滿臉淚痕的樣子,瞳莞向她走過去,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公主救我!”那婢女見了瞳莞,忙上前跪在瞳莞面前請求,“求公主開恩,放我離開吧!”
林染回答瞳莞剛才的問話:“這小小婢女,出了趟玄冥宮,竟生出了思凡之心,現(xiàn)在還妄想和山下的書生私逃,簡直罪該萬死!”
“想離開玄冥宮,也不是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蓖钙诚蛄秩?,冷聲問,“你何必與她為難呢?”
“謝公主饒命!”那婢女見瞳莞松口,立刻磕頭謝恩,“小茹一定謹(jǐn)記公主的大恩,日后愿為公主做牛做馬以報今日的恩情?!?p> 瞳莞俯身將她扶起,語氣輕柔了幾分:“離開以后,就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再也不要回來了?!?p> “多謝公主!”小茹連聲道謝后,速速離開了。
“公主,這……”林染欲言又止。
“有何不妥嗎?”瞳莞冷眼望去。
林染在心里反復(fù)斟酌一番,為難道:“魔尊在世建立玄冥宮時,就已經(jīng)定下的規(guī)矩,凡是入玄冥宮者非死不得離開。公主今日之舉,似有不妥,要是讓長老知道了,恐怕……”
“區(qū)區(qū)小事,本座也做不了主嗎?”瞳莞怒聲呵斥,“你盡管去告訴長老,本座自行擔(dān)待!”
林染別無二話,轉(zhuǎn)身走向密林深處的玄冥宮。
星痕上前一步,悶聲道:“莞兒,你何必要與林染爭執(zhí)這些小事呢?”
“我并非要與他爭執(zhí),而是林染太過心狠手辣。”瞳莞礙于尉遲長老,已經(jīng)忍了林染太久了,她壓制著一股怒火,轉(zhuǎn)身反問,“誰沒有思凡之心?你沒有嗎?既然人人皆有思凡之心,想離開玄冥宮去過安穩(wěn)的生活,有錯嗎?不愿手染鮮血想棄惡從善,有錯嗎?”
“沒有錯,她是沒有錯?!毙呛蹖Υ藷o從爭辯,他只是為瞳莞的處境擔(dān)心,“可我們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又能如何?你一時心軟放走了一個婢女是小,可你公然違抗玄冥宮的宮規(guī),你難道忘了會遭受什么樣的責(zé)罰了嗎?”
瞳莞面容平靜,卻略顯倦怠:“我們從小接受殘酷的訓(xùn)練,沒有過過一天安穩(wěn)的日子,我也有思凡之心,我也向往平凡的生活。這種刀尖上添血的日子,我過夠了!”
“你的思凡之心,是因為燁塵嗎?”星痕脫口問出,“你忽然之間的轉(zhuǎn)變,是因為記起了你們在凡間的過往?”
瞳莞看著他的眼睛,冷聲問:“你知曉我的記憶被封印的原因,是不是?”
面對她這樣的質(zhì)問,星痕也沒必要再隱瞞了,他躲開她的眼神,回答道:“自你從凡間回來,對燁塵念念不忘,長老擔(dān)心你生出了這不必要的情愫,才將你的記憶封印的?!?p> 瞳莞的情緒突然失控:“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他用來報仇的工具,他憑什么這樣對我!”
“公主!”瞳莞的聲音引來了一個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的女子,向他們跑過來。
瞳莞在看清來人之后,突感驚詫:“琉瑩?你這是怎么了?”
琉瑩上前來緊緊地抓住了瞳莞的手,忍不住失聲痛哭:“公主!玄冥宮出大事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瞳莞見此狀驚恐不已。
琉瑩向她講述這幾日發(fā)生的變動:“你們走后,尉遲長老控制了玄冥宮所有人,現(xiàn)在整個玄冥宮已經(jīng)都是他的人了。我因為不肯歸順于他,被長老趕出了玄冥宮,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才只能每日在忘川等公主?!?p> 聽了這些,瞳莞的神情卻異常的冷靜,仿佛早就在她意料之中:“他終于忍不住露出他的真面目了?!?p> 星痕聽了也感到震驚和意外:“我一向敬重的人,居然敢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他這是要造反?”
瞳莞的神情一瞬間冷漠得可怕:“我倒要回去看看,這玄冥宮究竟是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