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鳳鸞宮門前,瞳莞帶著翻涌而來的記憶推開那扇塵封的門,一幕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映入眼簾。瞳莞望著那個蹲在桃樹下?lián)旎ㄖΦ谋秤埃查g熱淚盈眶,含淚叫道:“瑾姑姑!”
文瑾聞聲轉(zhuǎn)過身,望著面前這個稱呼她的姑娘,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在看到她眉心處的鳳凰花時,便已經(jīng)確定這就是她日思夜想苦等了十八年的少主,終于再次見到她了,可她卻愣在原地,不敢相認(rèn)。
“瑾姑姑!”瞳莞再走近一些,激動道,“我是鳳翎!你還記得我嗎?”
“少主!”文瑾伸出顫抖的雙手一把握住瞳莞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是少主!你還活著!”
瞳莞含淚點(diǎn)頭:“我還活著?!?p> 文瑾的眼角也默默閃著淚花,顫抖的手溫柔地?fù)崦傅哪槪P(guān)心問詢:“少主,這些年你都在哪里?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苦?”
“我一切都好。”瞳莞抬手幫文瑾擦去眼淚,多年不見,看著她已衰老的容顏,心酸不已,“瑾姑姑,你受苦了!”
文瑾含淚搖頭,自責(zé)道:“少主你別這么說,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少主弄丟了,我對不起上神的重托,也無顏再見你?!?p> “不是的,瑾姑姑,是鳳翎不好。”瞳莞聽她這樣說,心里更是自責(zé)內(nèi)疚,“是我不夠聽話,擅自跑出禁地,連累瑾姑姑受罰,都是鳳翎的錯,鳳翎以后再也不會丟下瑾姑姑。從前是你照顧我,以后,換我來保護(hù)你,只要有鳳翎在,鳳翎再也不會讓瑾姑姑受苦了!”
庭院中,瞳莞與文瑾重逢相擁,燁塵站在鳳鸞宮外,看到她們主仆二人含淚相擁的畫面,為她們感到高興,怕打擾她們,便默默地離開了。
這時,陌璃派來跟蹤監(jiān)視燁塵的侍女,看到燁塵從鳳鸞宮門前離開,不由得走上前去看個究竟。目睹此景,驚慌地跑回去稟報陌璃。
瑤光殿前破舊的長椅上,瞳莞像小時候一樣,靠在文瑾的肩上,聽她講故事。回想起當(dāng)年她受責(zé)一事,瞳莞問起:“瑾姑姑,當(dāng)年你為鳳翎受天雷之刑,后來怎么樣?傷可好了?”
文瑾向她講述起在這之后發(fā)生的事:“是太子殿下,他為我求情,天后才留我一命,后來他還為我療傷,賜我靈藥,這才保全了這條性命以待今日與少主重聚。太子殿下還因此被天后封鎖了記憶,他真的是個好人,要不是太子殿下相助,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少主了?!?p> “是他救了你?”瞳莞感到不可思議,原來他這些年為她做了那么多,卻只字未提。
“少主!”文瑾問道,“你之后去了哪里?為何這些年再也沒有你的消息?”
“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魔族公主,也是在燁塵太子的幫助下才可不被人發(fā)現(xiàn)的踏足這天宮禁地?!蓖感÷曁嵝训?,“所以,瑾姑姑,我不能在此久留,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以后鳳翎都會照顧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里忍受煎熬了?!?p> 文瑾擔(dān)心她的處境,搖頭回絕道:“今日能見到少主,文瑾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哪敢奢望能離開這終身幽禁之地?只是少主,你如今身份不同,以后還是不要再來這危險之地了,我不能再連累少主了?!?p> 瞳莞仍堅持:“瑾姑姑,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你出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大膽妖女!”陌璃突然闖進(jìn)來,打斷了瞳莞沒說完的話,繼續(xù)呵斥道,“你屢次犯我天界,還膽敢私闖禁地!”
瞳莞回首望向她,輕蔑道:“你奈我何?”
“今日看我怎么教訓(xùn)你!”陌璃拔出佩劍,向瞳莞飛奔而來。
“就憑你?”瞳莞冷哼一聲,躲開陌璃刺過來的劍,她拔出藏于腰間的匕首,順勢而下變成一柄長劍,從內(nèi)釋放出紅蓮業(yè)火,陌璃連她一招也抵擋不住,閃躲間不慎被紅蓮業(yè)火燙傷。
“少主!”文瑾緊張地跑過來,生怕瞳莞受傷。
陌璃看著自己的傷處,憤恨道:“妖女!你敢傷我?找死!”
憤怒間,陌璃將手持的配劍再次向瞳莞刺過去。文瑾見勢立刻擋在瞳莞的面前,那把劍深深地刺進(jìn)了文瑾的胸膛,頓時吐血倒地。
“瑾姑姑!”瞳莞扶住她,順勢滑落在地上,她緊緊地抱著文瑾重傷的身軀,溢出的眼淚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少主……”文瑾重傷,料到自己大限將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瞳莞,“你要保重……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瞳莞抱著文瑾的手因用力過度,指節(jié)發(fā)白,已經(jīng)極度僵硬。她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這么害怕過,害怕自己一個人:“我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要離開我……”
文瑾蒼白的面容上,帶著一抹欣慰的笑容,氣若游絲道:“能再見少主一面……我已經(jīng)沒有遺憾了……我終于……可以去見上神了……”她用盡渾身最后一絲力氣,撫摸了一下瞳莞的臉,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手迅速滑落下來,掌心處一顆晶瑩的淚滴閃著微弱的光。
“瑾姑姑!”瞳莞崩潰大叫,緊緊地抱著文瑾逐漸失去溫度的身軀,陷入了絕望。
陌璃在一旁目睹著,冷哼一聲,別過臉,憤恨道:“區(qū)區(qū)一個婢女,膽敢袒護(hù)魔族妖女!該死!”
“該死的人是你!”瞳莞瞪大雙眸抬眼望去,緊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然后她慢慢放下文瑾的身軀,帶著沉重的殺氣一步一步向陌璃靠近。
憤怒之下,一聲鳳鳴響徹天宮,一直被封印在瞳莞體內(nèi)的涅槃之火已經(jīng)燒得她神志不清即將要把陌璃吞噬了。
“涅槃之火!”陌璃驚恐,“你究竟是誰……”
瞳莞怒視她,冷道:“我乃鳳鳶上神之女!”
“你是……鳳翎……”陌璃皺眉,驚恐地睜大雙眼,連連后退,慌道,“怎么可能……”
瞳莞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發(fā)泄著壓抑在心底的憤怒:“幼時你陷害我打碎琉璃盞,害我遭受杖責(zé),受盡冤屈,囚禁天牢,貶入凡塵。如今你又殺了我瑾姑姑,讓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這筆賬,我現(xiàn)在要一次討回來!”
“你真的是鳳翎……”陌璃仍沒有從驚慌中走出來,被瞳莞逼得步步后退。
瞳莞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究竟對我有何仇怨要屢次置我于死地?”
陌璃沒有掙扎,冷漠地望著瞳莞,憤恨道:“我就是恨你!沒有理由的恨你!不管你是鳳翎也好,是瞳莞也罷,我都恨你!”
天宮里響徹的鳳鳴聲引來了一眾天兵,晏清也聞聲尋來:“郡主!”見陌璃落在瞳莞的手上,呵斥道,“妖女你放開她!”
“閉嘴!”瞳莞掐著陌璃的手更用力了些,威脅道,“你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殺了她!”
晏清冷靜下來,鎮(zhèn)定道:“你到底要怎么樣?”
“她殺了我瑾姑姑!我要她一命抵一命!”瞳莞一只手狠狠地掐著陌璃的脖子,另一只手掌心處立刻出現(xiàn)一朵紅蓮印記,從內(nèi)釋放出紅蓮業(yè)火想要立刻結(jié)束陌璃的性命。
突然間,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從身后中斷了瞳莞的紅蓮業(yè)火,瞳莞不慎讓陌璃逃脫,自己也被這股力量灼傷,摔倒在地上。
“妖女!”天后現(xiàn)身,怒斥道,“天宮圣地豈容你放肆!”
“姨母!”陌璃驚慌地跑向天后,憤恨道,“這妖女妖法蓋世,絕不能再放過她!”
“你是天后?”瞳莞趴在地上,轉(zhuǎn)過身,仰起頭,一副不解之相。
“放肆!”晏清呵道,“見了天后還不速速跪下!”
瞳莞冷笑了兩聲,似玩笑般地口吻道:“我又不是天族人,為何要跪她?不容我放肆我不也照樣放肆了嗎?堂堂天后親自出手捉拿我一個小姑娘,真是給了我莫大的顏面,偌大的天宮竟沒人了嗎?傳出去真是讓人笑話!”
“還敢口出狂言!”天后怒斥,想施法略懲。陌璃靠近她耳邊,小聲道:“姨母,她就是當(dāng)年鳳鸞宮里那個罪神之女,鳳翎?!?p> 天后驚恐,震怒道:“那就更留不得了?!碧旌蠓餍洌瑢⑺龓ё吡?。
燁塵在碧晨宮聽到那聲鳳鳴,擔(dān)心瞳莞出事,聞聲立刻趕來,卻不見瞳莞的身影。只看到文瑾的尸身靜靜地躺在鳳鸞宮門前,晏清帶著幾個天兵在清理現(xiàn)場。燁塵慌忙跑過來,抓住晏清,急道:“晏清,發(fā)生什么事了?”
晏清忙稟報:“妖女闖宮,被天后帶走了?”
“母后?”燁塵皺眉,遲疑道,“遭了!”燁塵立刻回頭,去尋瞳莞的蹤跡。
晏清追上去道:“殿下!你去哪???”
燁塵追蹤了一路,也沒有找到瞳莞。天后的寢宮門前設(shè)下重重結(jié)界,燁塵救瞳莞心切,情急之下,只能用內(nèi)力強(qiáng)行破解,因此傷了些元?dú)狻?p> 天后將瞳莞帶到她寢宮內(nèi)的秘密暗牢里,拂袖之間,將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妖女!”天后居高臨下望著她,質(zhì)問道,“你屢次擅闖天宮,該當(dāng)何罪?”
瞳莞抬起頭,從地上緩緩地爬起來,嘴角隱約著笑意:“我有什么罪?”
天后怒視她,斥責(zé)道:“你當(dāng)天宮圣地是任由你來去自如的地方嗎?落到了本座手里,可沒那么容易逃脫了。”
“怎么?又想打我?還是把我關(guān)入天牢?”瞳莞冷笑,肆意挑釁道,“你還有什么伎倆,盡管使出來便是?!?p> “你!”天后一時說不出話來,被瞳莞的又一番諷刺打斷:“又不是沒冤枉過我,何必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幼時你因我私自走出鳳鸞宮,又因失手打碎燁塵的琉璃盞而打我,為此還牽連了瑾姑姑,你難道忘了嗎?我現(xiàn)在告訴你,當(dāng)初是你兒子將我?guī)С龅镍P鸞宮,是陌璃打碎了琉璃盞嫁禍于我,這些說出來你可能也不會相信,畢竟你想殺我的理由也不止這些吧?”
提及舊事,天后也陸續(xù)記起來了,仍用仇視的眼光看著瞳莞:“你果然是當(dāng)年鳳鸞宮里的那個罪神之女!”
“罪神?”瞳莞冷漠重復(fù),看向天后的時候,也帶著怒氣和敵意,質(zhì)問道,“我母親到底犯了什么錯!要被終身幽禁?瑾姑姑又犯了什么錯!要受天雷之刑?就因?yàn)槲蚁胫肋@一切而再次走進(jìn)鳳鸞宮,你那侄女就出手殺了瑾姑姑!你們天族人,濫殺無辜!枉修正道!又與我們魔有何區(qū)別!”
“放肆!”天后訓(xùn)斥,怒指著她,“你敢這樣同本座說話?本座今日且告訴你,無論你是魔族妖女,還是罪神之女,你都是天族的罪人!你沒有資格向天族討什么公道!”
瞳莞又冷笑了兩聲,與她對視道:“那我也告訴你,且不說我母親,就憑你們殺了瑾姑姑,這筆賬要怎么算?天族欠我一條人命,又該誰還?”
天后冷靜下來,反問她:“當(dāng)年她玩忽職守讓你走出了禁地活該受刑!今日她包庇你這個妖女是死有余辜!天族欠你什么?”
“你包庇你侄女濫殺無辜,身為天后卻是非不分,善惡不明!你也是死有余辜!”瞳莞怒火沖天,掌心處瞬間釋放出紅蓮業(yè)火,對天后出手。天后閃身躲開,以天雷之刑回?fù)?,將瞳莞重重地摔在地上,直至吐血?p> 天后側(cè)首,望著地上的瞳莞,冷笑道:“就憑你,也敢與本座動手?你想知道文瑾當(dāng)年受到的天雷之刑是何滋味嗎?本座今日也讓你好好感受一下!”天后對她釋放出滾滾天雷,瞳莞卷縮著身軀躺在地上,一陣錐心刺骨之痛讓她頓時痛苦不堪。
天后仍覺得此等懲罰遠(yuǎn)遠(yuǎn)不夠,想到她迷惑燁塵,害他受罰,便更加容不得她:“你這妖女!膽敢迷惑我兒,罪加一等,本座這就送你去見文瑾和鳳鳶!”
“住手!”天帝突然現(xiàn)身制止。
“陛下!”天后驚恐。
“莞兒!”燁塵趕來,看到瞳莞滿身是血躺在地上,驚慌不已,“母后!您在做什么?”
天后低首,稟報天帝:“陛下,這妖女擅闖禁地,我是在執(zhí)行天規(guī)!”
天帝看向瞳莞,頓時震驚:“鳳鳶?”片刻,又緩過神來,搖頭道,“不!你不是她!你怎會與鳳鳶長得如此相像?”
天后冷道:“她正是那罪神鳳鳶之女?!?p> “你是鳳鳶的女兒?”天帝聽聞再次震驚,神情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地欣喜,“你叫什么名字?”
燁塵回話道:“回稟父帝,此女名瞳莞,雖為魔族公主,卻也是天族上神嫡裔,唯一的鳳凰之女,還請父帝公平發(fā)落!”
“陛下!”天后驚慌,連忙勸阻,“此等妖女萬萬留不得!她早已墜入魔道,妖法蓋世,若不將她正法,只怕后患無窮!”
“父帝!”燁塵跪下求情,“兒臣請求父帝開恩!”
“塵兒!”天后訓(xùn)斥,“此等大事,由不得你!”
天帝打斷他們二人,仍在晃神中:“都先冷靜下來!容本座好好想想?!?p> 瞳莞支撐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莞兒!”燁塵緊張地叫了一聲。
瞳莞強(qiáng)撐著一口氣,仍倔強(qiáng)道:“你們要?dú)⒈銡?,不必在這惺惺作態(tài)?!?p> “大膽妖女!”天后怒斥,“本座這就成全你!”
天后欲向她出手,再次被天帝攔了下來。
“陛下!”
“不可妄動她的性命!”天帝思慮片刻,對她做出處置,“念在她是鳳鳶唯一嫡系血脈的份上,本座不會殺她!但也絕不允許妖魔作惡,禍亂三界!燁塵,她身負(fù)重傷,你將她好生看管照顧,從今日起,將她留在天宮與魔族隔離,若讓她離開天宮一步,本座唯你是問!”
燁塵欣喜,拜謝天帝:“兒臣領(lǐng)命!謝父帝!”
天后覺得不妥:“陛下,怎能如此輕縱?”
天帝打斷她:“不必多言,此事暫且定了。”
時隔多年,再見鳳鳶的容顏,哪怕是她的女兒,天帝也甚感欣慰。輕縱魔族妖女,風(fēng)險甚大,他明知此決定不妥,可還是不忍將其處置,畢竟那也是天族唯一的鳳凰之女,以此彌補(bǔ)當(dāng)年愧對的鳳鳶和戰(zhàn)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