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這時已經(jīng)輪到了曾和我走過一路的老婦人,我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原本干干凈凈、光鮮整潔的穿著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像是冬天曬在室外的衣服一樣干干癟癟、皺皺巴巴的,褲子上還有一些被什么撕扯后的痕跡甚至有幾個地方都被撕破了。她的臉色也不如來時的圓潤飽滿,而變得面如土色、暗淡陰沉,就連原本挺直的腰板這時也佝僂了起來。
她的步子有些踉蹌,慢悠悠的走到亭子中間,兩手垂在身側(cè),動了動背膀,想把腰抻直一些。
衛(wèi)矛看了她一眼,鼻腔里哼了一聲,稍一偏頭往自己身后指著道:“走這邊?!?p> “我還沒點呢!”女貞說。
“嘁,這還用點?”衛(wèi)矛用眼神打量著老婦人,漫不經(jīng)心的說。
女貞看了看滿身襤褸、面如死灰的老婦人,默了一下,但還是說:“那也得點一下。”
“行行行,你點?!?p> 女貞將白木板往老婦人頭上一拍,衛(wèi)矛的簿子上立馬顯現(xiàn)出了一長串的文字。衛(wèi)矛掃視了一遍,將原本隱藏的不屑展露無疑,輕蔑的對老婦人說:“你能完完整整的走過奈何橋定是前世積了大德了?!?p> 女貞瞥了一眼衛(wèi)矛的“功過簿”,不再說話。而那個老婦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讓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衛(wèi)矛示意老婦人往他身后的道路走,老婦人便乖順的朝他身后走去。
“你我雖在這因果亭分善惡功過,但這些鬼魂在到這因果亭之前必先經(jīng)過奈何橋。別說這橋上有過橋之人一生戾氣化的風(fēng),就說這橋下兇暴的怨氣可是遇惡愈惡,那忘川河里盡是一水乖悖違戾的野魂,最喜歡的就是生前為非作歹的魂魄??催@常氏滿身被撕扯的襤褸和被戾氣浸染的面容,你還用點過才知道她的善惡嗎?”老婦人走后,衛(wèi)矛有些無語地問。
“我自然知道她生前并非善類,”女貞解釋說,“但你莫忘了,沒我這開明尺點播,你那功過簿上可沒法登記入冊?!?p> 衛(wèi)矛噎了噎,轉(zhuǎn)頭瞪著排在老婦人后面的老者,說:“還不上前來!”
老者就是剛剛被排在我前面的熊孩子戳到駝起的背,不小心打到老婦人的那個老爺爺。聽見衛(wèi)矛的指令后,他弓著腰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我仔細(xì)的看了看,他的衣衫倒很完整,臉色并不蒼白只是枯黃消瘦,他拄著拐杖靜靜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女貞白了衛(wèi)矛一眼,然后用白色的開明尺在老爺爺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衛(wèi)矛瞥了一眼功過簿,淡淡地用下巴點了一下女貞的方向,說:“去那邊?!?p> 老爺爺聞言便轉(zhuǎn)身走向女貞身后的道路,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老爺爺走后,熊孩子便走上前去,但他沒有停頓,直接往女貞的身后走去。衛(wèi)矛長袖一揮,寬大的袖袍中便飛出一截黑色布條直直的圍住熊孩子,在綁到他身上時寬松的麻布立刻變成了繃緊的繩子將熊孩子牢牢的捆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快放開我!”熊孩子大叫。
女貞手指一點,只見熊孩子眉間亮了一下,沒過一會,熊孩子便老老實實的站在亭子中間,安安靜靜的不再鬧騰。接著女貞同樣用開明尺拍了一下熊孩子的頭,衛(wèi)矛便看到了熊孩子簡短的生平,搖了搖頭,大手一揮將繩子解下,又隨手將熊孩子一拋,竟是將他拋到了他身后的道路去。
沒有間歇的,衛(wèi)矛拋完熊孩子立馬轉(zhuǎn)頭看向排在熊孩子后面的鬼魂——我。
生前也算跟不少人打過交道吧,要知道,咱們做會計的,就是靠能力吃飯的。我好得也是在快上市的外貿(mào)公司工作過,什么人沒見過,什么眼神沒瞧過,自詡那跟人對視的氣勢也是練過的。但是在這里,啥也不是。
衛(wèi)矛的一個眼神掃過來,我就覺得如果我還有心跳的話它一定會立馬跳出我的嗓子眼。當(dāng)我的眼神與衛(wèi)矛的眼神撞在一起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衛(wèi)矛大人一點也不像化了戲曲演員妝容的白面書生。他的面容并不清秀,五官倒的確分明且立體,就是那種無論拆開看還是組合看都非常經(jīng)典的五官,只是眼神非常冰冷,仿佛我無論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如跳梁小丑一般。
因為顫抖和戰(zhàn)栗,我遲遲沒有走上前去,女貞便也向我看了過來。我艱難的移開目光看向女貞,女貞的膚色很白,五官分明但不立體,少了一些張揚(yáng)多了一點柔和。而且女貞完美的詮釋了什么叫做“唇紅齒白”,只是她的嘴巴顏色太紅了,紅的像血,甚至恍惚間我都覺得那唇上的血在往下滴,看得我心慌意亂、驚懼不已。
大概是衛(wèi)矛等的不耐煩了,伸出一根食指朝我勾了勾,我便直接飛到了亭子中間。我踉踉蹌蹌的站好,雙手不知道該放到哪里去,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一動也不敢動。
女貞用開明尺在我頭上拍了一下,我渾身一個激靈。拍完她突然“咦”了一聲,然后又拍了一下,拍完便問道:
“小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