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赴宴風波
“難得沈小姐和昭月公主大駕光臨,府中也沒什么好招待的,還不快給兩位倒酒布菜。”
隨著孟瑾的吩咐,沈若婳的旁邊出現(xiàn)一個端著酒壺的女人,剛伸出手來給沈若婳倒酒,她就敏銳地看到了女人掩藏在衣袖下的傷痕。
回頭,對視。
“長嫂?”
沈若婳到底是確認了半天才敢叫出來,因為眼前這個臉色憔悴蠟黃,形容枯槁的女人,實在讓人難以和記憶中那個溫柔美麗的長嫂聯(lián)系到一起。
“妾身張氏見過沈小姐?!?p> 女人雙眼空洞,行禮的動作都是遲鈍木訥,這是經(jīng)受了怎樣的摧殘才能讓一個女人變成這樣。
“喲,這不是沈家曾經(jīng)的少夫人嗎?當初棄了將軍府來攀高枝兒,如今怎么落到這步田地?!?p> 席間有刻薄的夫人開始揭傷疤了。
“聘為妻奔為妾,當初少夫人可是大著肚子嫁進的孟府,這從堂堂大將軍府少夫人,變成現(xiàn)在孟家區(qū)區(qū)一個妾室的落差可真是夠大的?!?p> “說到這往事,當年沈大公子離世不到一年半吧,少夫人這眼光可真是夠準的,在熱孝里就為自己找好了后路....”
說話的夫人突然不敢繼續(xù)說下去了,因為她看到沈若婳的目光朝自己掃過來了,那是一種她認知里從未有過的表情,是什么她不敢確定,但是她很清楚要是自己再說下去要出事。
沈若婳把張氏扶了起來,捏了捏她瘦削的手,笑笑:“長嫂這些年過得好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酸了一下,酸得痛起來,眼睛漲漲的,喉嚨像是被人塞了一團棉花,不上不下的很難受。
張氏意外了一下,她本以為自己當年讓沈家丟盡了臉面,還氣得婆母急怒攻心而亡,按照沈若婳的性子一定恨死自己了。
但是現(xiàn)在,她卻是在問自己過得好不好。
哪里會好,也許現(xiàn)在的自己,就是遭了最大的報應吧,畢竟當年,自己沒有堅定的守著即將沉淪的將軍府,到底是顧及自己還年輕,聽從了家族的安排改嫁進孟府,這就是女人。
自己這輩子是完了,但是眼前這個大小姐不一樣,她永遠不會認命。
哪怕當年沈家內(nèi)憂外患,偌大個將軍府全都落到了她身上,但是她竟然獨自一個人扛過來了,還千難萬險走到了今天,讓沈家不僅沒有覆滅,反而依舊是那個無法超越的大將軍府。
張氏定了定神,她清楚今天孟氏母女叫自己來是干什么,不就是為了讓婳婳難堪,自己偏不讓她們?nèi)缫狻?p> “謝沈小姐關心,妾身這些年過得挺好的,也謝諸位夫人費心,不過你們與賤妾一般無二,也不過后宅中的蒲柳之身,沈小姐乃大將軍府少主,西北軍統(tǒng)帥,終是九天翱翔的鳳凰!”
“夠了,這樣的場合要你多嘴什么!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主位上的孟夫人終于發(fā)話了,她讓這張氏來可不是給沈若婳吹捧的。
當年可是她親自去會的沈若婳母親,當時那個女人氣得吐血的場面多久沒看到了,今天讓沈若婳在眾世家貴女前發(fā)飆再丟丟臉也是不錯的,誰知道這平日里半死不活的張氏反倒幫起她說話來了。
張氏依言退下,只是走之前,還朝沈若婳點點頭,沈若婳讀懂了,那是鼓勵和祝福。
“小兒妾室妄言,諸位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沈小姐,你也是?!?p> 將軍夫人莊氏一副端莊大體的模樣,一看就是在這幫女人中占有相當?shù)牡匚弧?p> 頓時附和聲又紛紛傳來,說實話,剛才張氏那番話確實有說中她們的痛腳,她們就算身份再顯赫,也確實不能和手握兵權(quán),還掌管一個將軍府的沈若婳相比。
送走了長嫂,沈若婳幾乎是瞬間再次變回了那個讓都城無數(shù)人惡心到極致的沈家草包,剛剛她們讓她心里那點不痛快,此時迫切地想要發(fā)泄。
“呵,真是稀奇,孟家向來自詡書香門第,武德流芳,自己的兒子強娶有夫之婦不覺得臉上無光,反倒苛責一個柔弱的女人,現(xiàn)在更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拿出來炫耀?!?p> 目光在孟瑾和孟夫人身上來回掃了幾眼,冷笑:“將軍夫人果真海納百川,端莊得體,就是不知道同樣出自孟府的沈小姐女德學得如何,可別和你那兄長一樣了?!?p> 嘩然,滿場嘩然。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不學無術的草包竟然會這么說孟瑾,但是細細琢磨她這話中的意味,一個巴掌拍不響,當年張氏不貞嫁入孟家,可也有孟楓一半的責任,孟家可也沒見得干凈到哪里去。
如今沈若婳直接將孟楓的作為和孟瑾聯(lián)系到一起,這難免就讓人質(zhì)疑孟家的家風如何。
都城可也不是唯孟家獨尊的,就是在場的夫人小姐當中,就算面上做得再好,心底里也有不少看不慣孟家的倨傲。
特別是孟瑾那一貫以超然脫俗的才女自居,偏偏都城男子就很吃她這一套,擁躉無數(shù),奉為宣朝第一美人,清高裝得太多了也總有人心里不爽。
可今天沈若婳這話說出去后,孟瑾得都城男子那些擁躉欣賞,從另一個角度看就是家風有問題,喜歡招蜂引蝶了,
沈若婳這刀扎得,不少人覺得,神他媽爽利!
滿場寂靜當中,孟瑾的好朋友看不下去了,開始站起來強行扭轉(zhuǎn)話題:“聽聞沈小姐和二殿下的婚事已經(jīng)在禮部準備了,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不能和我們同桌而食了。”
沈若婳看去,真巧,這不正是之前宮宴上跳舞,“不小心”把自己推下高臺的張瑩,她是禮部尚書之女,說這話可信度也高。
“那怎么行,本公主都還沒選好和親的對象呢,辰王的婚事怎么會這么快就定下了?!?p> 旁邊一直埋頭苦吃的昭月一聽,先坐不住了,她來宣朝就是為了和親的,現(xiàn)在太子前途未卜,朝堂上只有這樣一個辰王符合安虞國的要求。
沈若婳把昭月拉坐下,擦擦嘴才滿面春風地朝張瑩笑笑:“上次聽說你被皇后娘娘賞了兩耳刮子,怎么,這次想嘗嘗貴妃娘娘的?”
“你!”
不提還好,一提上次被沈若婳陷害的事,張瑩就氣不打一處來,分明就是沈若婳故意陷害的自己,現(xiàn)在還好意思拿出來說,今天她就是憋著一股子氣要來算賬的。
“你自己在都城興風作浪,攪得到處都是流言蜚語,還不讓人說了?”
沈若婳挑挑眉,看著這幾招之后就原形畢露的張小姐,和這些人斗嘴真是無趣。
“流言蜚語這種事,有的能傳,有的就要慎重了,皇子婚事就是朝中政務,你一個閨閣小姐張口就來,除了壞我名聲,更會讓貴妃娘娘難做,禮部尚書大人就是如此家教的?”
“你一個孤女也配和我們談家教,你有家教嗎?哦,忘了,沈家現(xiàn)在就你一個人了吧,你這是......??!??!”
本來湊上去居高臨下咄咄逼人的張瑩猛然捂住臉尖叫,一直盯著這邊的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就只見張瑩捂眼睛的手指間滲出湯水,好不狼狽。
沈若婳手中的碗碟此時才漫不經(jīng)心地扣下,眉目流轉(zhuǎn):“胡辣湯而已,瞎叫什么?!?p> 胡辣湯?還而已?你潑進眼睛里試試?
眾人想想都疼,同時無比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出去多嘴,沈若婳就是這樣,不管走到哪里,不出片刻就能給你弄得雞飛狗跳。
一直坐在旁邊的昭月也傻眼,這沈若婳剛才分明就沒回頭,就這么坐著,反手一揚,拿碗碟中的胡辣湯就這么精準無比地潑了張瑩滿眼睛。
嘖嘖嘖,這一看就是練過的。
頓時席面上又好一通忙活,才把被辣椒辣得滿眼通紅的張瑩安撫離開。
而此時罪魁禍首呢,人直接把眾人的手忙腳亂當成了背景布,吃好喝好拍拍手打算走人了。
抬起纖纖玉手捂住鼻子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沈若婳站了起來,先是來到孟家夫人面前行禮問安,這畢竟是女眷的宴席,還是以她為首。
“今天真是謝謝將軍夫人的招待,只是婳婳畢竟年紀輕不懂事了點,攪了大小姐的興致,下次再有這樣的宴席,就不要往大將軍府發(fā)請柬了,我這個人臉皮厚,和我娘那個急性子不同,不容易被惡心到?!?p> 孟家的將軍夫人莊氏,自詡出身名門,一向端得貴婦人的架勢,此時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厚厚的脂粉下臉頰肌肉的細微抽動都能看得清楚,想必是在咬著后槽牙。
“站?。 ?p> 饒是優(yōu)雅如莊氏,這個時候也繃不住了,今天的沈若婳實在欺人太甚,之前挑斷她兒子孟楓手筋的仇都還沒來得及報,今天竟然囂張到當眾在將軍府動手!
本來背著手準備離開的沈若婳一看她這模樣,頓時來了興致,還特意低下頭湊上前欣賞了一番她氣成死豬肝的臉色。
“呀,夫人這就生氣了?別啊,這些年為了拉扯將軍府一大家子,我三教九流乞丐堆里撈過一遭,這點場面話都還沒說到重點上呢,您就氣成這樣,下次要是還玩兒,我都找不到好下手的傷疤揭了?!?p> 這到底是什么人啊,莊夫人只覺得遇到了流氓地痞,所有關于女子禮義廉恥的話通通都對她不管用。
“將軍府是你想踩就踩的嗎?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莊氏終于拿出將軍府夫人的氣勢。
沈若婳朝天呵呵一笑,再低頭時也換上了同樣強硬的姿態(tài),語如寒冰:“你孟家不好踩,我沈家就會好踩?孟家要是想玩,我沈若婳必定奉陪到底,讓你們都好好看看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東西。”
囂張,跋扈,不講道理。
所有人對沈家這個大小姐的概念,在今天又被清清楚楚地鞏固了一遍。
回去的馬車上,昭月卻發(fā)現(xiàn)沈若婳在發(fā)抖,她雖然閉著眼睛閉目養(yǎng)神,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但是她的拳頭始終緊緊撰著,就好像有什么在逼著她一樣。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昭月第一次,在除了大姐姐之外的人身上,看到了這樣壓抑的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