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七元神頓在半空,望著漆黑夜里,燈火闌珊的一排房屋,軍帳,營門,面露冷笑。
身旁一什披甲執(zhí)戈猖兵搖身一晃,化作漆黑陰云一團,云霧繚繞,托起鐘七元神,不斷自虛空卷起陰氣護住鐘七身形,免受物質(zhì)風(fēng)火煞氣所傷。
營門之內(nèi),不復(fù)寂靜之態(tài),呼呼翛翛的陰風(fēng)飄蕩,卷起軍帳數(shù)頂,少許軍士赤裸身軀,口吐白沫,嗚嗚怪叫著持刀砍向同袍。
“李四…你不睡覺…拿著刀作甚…”
“啊…你…你瘋了…啊…李四瘋了”
“張狗子…快住手…你莫非要造反不成…”
“瘋了…瘋了…都瘋了…快跑…”
數(shù)十息后,十余間瓦房,數(shù)十座軍帳處處都是慘嚎,無數(shù)軍卒在睡夢中死于同伴之手。
小卒雙目無神,毫不理會上官喝罵之聲,揮舞戈矛,肆意亂砍亂殺,甚至三五個一團,把什長,都頭亂刀砍死。
哀嚎,慘叫,喝罵之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傳出數(shù)里之遙,驚起無數(shù)夜行走獸飛禽,二郎鎮(zhèn)中,軍卒自相殺戮,混亂至極。
原本這些軍卒身強體壯,陽氣旺盛,能被鬼怪上身者,只是少數(shù),奈何處于夜間,又是陰云遮月,伸手不見五指。
鬼上身的狀若瘋魔,而沒被鬼上身的軍卒也不辯敵我,只以為是敵軍襲營,驚慌亂砍亂殺,就算知道殺錯袍澤,也是將錯就錯。
不過盞茶時間,小規(guī)模動亂,最終徹底引發(fā)營嘯,軍中士卒,再也不分尊卑上下,俱都揮刀亂殺,往日過命交情的兄弟袍澤,如今儼然生死相爭,殺紅了眼。
一時間四周火光沖天,軍卒狂奔亂走,殺人者,縱火者,數(shù)之不盡。
而劉府偏廂中,在幾個富戶小妾身上,辛勤耕耘大半夜之后,方才疲憊睡去不久的羅校尉也被外面嘈雜喊殺聲驚醒。
“來人,來人吶,外間何事吵嚷,莫非反賊還敢來襲營不成?”
呼喚半晌,也不見親兵家丁應(yīng)答,又聽見喊殺之身正在接近,多年從軍的驚驗,無不告訴他危險將近。
羅校尉渾身一個激靈,一腳踢開幾個光溜女人,一個翻爬站起,看也不看錢院兒,從那后窗一跳,落到后院池塘,赤著身子飛奔逃跑。
他前腳剛走,“哐當(dāng)…”一聲炸響,房門被砍得粉碎,幾個嘴眼歪斜,口冒白沫的小卒拎刀入內(nèi),跳到榻上就是一通亂砍,可憐那幾個女子,還不及哭喊,已被亂刀被剁成肉醬。
那羅校尉光著條身子,一路溜至馬槽,隨意牽走一匹,奪路而逃,一路亂撞,頂翻不少作亂軍卒,好巧不巧,卻正被離地數(shù)十丈的鐘七看得分明。
“好個賊廝,縱兵劫掠,作惡多端,焉能叫你逃得性命…”
鐘七冷笑一聲,元神趺坐陰云,急念咒施法,捻掌一揮,叫聲“雷來…”
夜空一道旱雷炸響,法界之中,一道霹靂閃電,嚇得身旁陰鬼元神顫抖,須臾之間飛過數(shù)十丈。
陽間只聞一聲忽翛,霹靂電光把那羅校尉連人帶馬,三魂七魄都絞粉碎。
橫沖直撞的軍馬,忽而前蹄一軟,連著羅校尉空蕩蕩的軀殼,一塊兒滾在地上,數(shù)息之后,被雜亂軍卒踩成肉泥。
鐘七摸著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須,暗暗自得,以他如今法術(shù),白日還無法顯圣,而到了這夜里,就是真來天兵天將,他也敢斗上一斗。
忽而似有所感,朝下方望去,見那羅校尉屋里,幾個附著于軍卒身上的猖兵,渾身紅光爍爍,血煞沖霄,已有幾分厲鬼之勢。
“啯齪…啯齪…”陣陣好似虎啖羔羊之聲透過法界傳來,那幾個軍卒被猖兵附身,目露兇光,撿起地上,榻上的死尸,殘肢,碎肉,混著骨頭望嘴里塞。
見此情景,鐘聳然而驚,心下暗道不妙,忙掐法決,念咒道:
“收魂立禁五猖,開刀破血五猖,抓人生魂五猖,自喊自應(yīng)五猖…
伏望:五路猖神,貴職親領(lǐng)部下精兵,速速收兵回宮,拜領(lǐng)香火法食,事有緊急,若敢懈怠,俱打入雷火煉獄,萬劫不得超生…”
說是咒語,實為威脅,以胎光頌咒,低吟咒語傳透法界諸天,傳至眾猖鬼心頭。
領(lǐng)著麾下兵馬,攜裹山精,野鬼玩得正歡實的五路校尉聞咒一愣,忙呼喝麾下部眾,豎旗聚兵,回反行營。
數(shù)十息后,二郎鎮(zhèn)重歸寂靜,數(shù)百官兵,上至那長髯將領(lǐng),下至伙夫雜卒,俱都化為殘尸,斷臂,數(shù)十間房舍,火光四起,照亮周遭數(shù)里。
“標下等,回檄都陽仙公法旨…”五營猖兵,分列五方,為首校尉猖神,紛紛躬身繳令道。
見那五營校尉與身后眾鬼怪,山精,都面帶喜色,只是眼中時而閃爍兇光,而原本百二十多披甲猖兵,只余下七八成,余者皆不知蹤影,連帶著七八百野鬼,也只有四五百在此。
鐘七眉頭大皺,朝五營校尉喝問道:“叫爾等收攏兵馬,怎得只剩這些,余下部眾猖兵,現(xiàn)在何處?”
原本望著鐘七,滿臉喜色的五營校尉不僅沒有迎來預(yù)想中的夸贊,以及香火法食,反而遭受喝罵,俱都面色不虞,眼中縷縷兇光迸射。
沾染人血之后,他們不僅膽氣更壯,心中的殺性,暴戾本質(zhì),也是愈加增強。
也就是如他們生身父母一般的鐘七在此,換做他人,哪怕是個神圣真仙,他們?nèi)缃褚矔粨矶?,直接撕碎啖食,好叫他知道不講信用的下場。
見眾猖兵,鬼眾垂首不答,五營校尉眼中時而閃過兇光,鐘七面色一凝,默然數(shù)息之后,忽而神色和緩的笑道:“諸部兵馬勞苦功高,且先護貧道元神回返軀殼,稍后祭煉法食,賜予如等,以做酬勞…”
“謝都陽仙公,標下等遵法旨…”
聞鐘七此言,諸部猖兵復(fù)歸喜色,欣然拱手應(yīng)諾,鐘七頷首點頭,元神化作胎光,飛游青冥,穿梭一圈又化人形,趺坐陰云之上。
諸部猖兵,鬼怪則搖身一晃,化作陰氣,無數(shù)陰氣繚繞,形成云霧一團,墊在鐘七腳下,架起獵獵陰風(fēng),呼呼翛翛朝鎮(zhèn)外飛去,猶如騰云駕霧一般。
鎮(zhèn)外樹林之中,赤身裸體的劉員外一家,并著鎮(zhèn)中殘余的數(shù)十百姓,俱都橫七豎八的昏睡于此。
鐘七肉身趺坐于一塊青石之上,一什猖兵游走周遭數(shù)丈護法,驅(qū)趕想要趁機搶奪肉身的鬼魅。
天邊烏云飄過,樹林里頓時陰風(fēng)颯颯,護法猖兵躬身控背,執(zhí)禮閃避,烏云中一道白光閃過,須臾自鐘七頂門落下。
數(shù)十息后,閉目趺坐的鐘七緩緩睜眼,盯著四周颼颼陰風(fēng),面露冷色,原本有一百二十余只猖鬼。
而此次至少有三十余只猖鬼暗中吞了凡人血食增長法力,又趁亂逃走,借此脫離鐘七掌控。
鐘七面無表情,心下默念法咒感應(yīng),存神觀竅,觀想拘神役鬼符,普查法界諸天,冥冥之中,數(shù)十道血色光點,正在飛速遠去,而拘神役鬼符對其的感應(yīng)也在緩緩減弱,直至消失不見。
“呵…呵…跑得真快呀…”鐘七滿臉陰沉,他現(xiàn)在修行太淺,拘神役鬼真符法力有限,只能感應(yīng)周遭百里。
對于猖兵的召喚,最多也只能在周圍三百里之內(nèi),最佳距離是五十里內(nèi),鐘七對猖兵就有絕對控制權(quán),出了一百里范圍,就算猖兵不聽召喚,鐘七也拿他們沒辦法。
而拘神役鬼真符也存于肉身紫府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察覺猖兵有異,鐘七才隨意搪塞,急于躲回肉身之中。
回了肉身,鐘七也徹底恢復(fù)安定,絲毫不慌,心下思慮道:
“當(dāng)初以這猖兵法祭煉兵馬,雖則厲害無比,但現(xiàn)在看來,終究是欠了靠慮。
還是抽個空當(dāng),再以水火煉度,徹底洗清這些猖兵的神志,免得日后反噬,傷了徒子,徒孫”
正思緒間,周遭陰風(fēng)呼呼翛翛,一時間刮得樹枝,枯葉嘩嘩作響,打斷了鐘七思緒,存神法界,就見哪些猖兵鬼眾正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家。
鐘七嗤笑一聲,念起拘役神咒,運神一催,拘神役鬼符靈光迸射,放無量毫光。
“啊…”
“嗚嗚…饒命…”
“啊…仙公饒命,饒命啊…”
黃梁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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