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已經(jīng)與懷清成婚三天了,今日是該回門的日子。那日上午懷清出門后,我已連著兩日未見他了,想來又住了書房。他不來可貼身小廝名煙總過來送東西,一會兒是幾盆新鮮茉莉花;一會兒是俠客的話本子;一會兒又是淑芳齋的簪子……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吃過早膳,胡纓拿了件藍色暗紋繡花裙過來,說是二少爺拿來給我回門時穿,這會兒人正準備著禮品呢,完了便過來接我。剛穿好羅裙,懷清同樣穿著一件藍色繡袍走了進來。我一看,和我身上穿的這件是同款布料做的,不禁有些尷尬。
懷清看了看我,耳朵紅了一下,輕咳一聲說:“時候不早了,出發(fā)吧?!?p> 馬車廂很是狹小,兩個人必須緊靠在一起才坐得下,我內(nèi)心不禁徘腹,韋家好幾輛馬車,為何找了輛最小的單人馬車來。懷清仿佛聽到我心內(nèi)所想,道:“其他幾輛馬車都在用,你就湊合一下吧?!?p> 離得這么近,我明顯地看見他的目光閃爍了。
馬車緩緩向林府駛?cè)?,狹小的車廂里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我的肩膀挨著懷清的手臂,兩人的衣袖疊在一起。馬車轉(zhuǎn)彎時壓過一粒石子,我整個人倒向了懷清的懷里,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我忙坐起身來,問有沒有傷到他,見他臉色依舊潮紅,便推開小窗讓冷空氣進來,懷清低聲道了聲謝便不再言語。
回了家,拜見了爹娘,二哥和大姐正好都在家,懷清給倆老人敬了茶,也敬了二哥和大姐。我娘又開始淚眼娑婆,說起了幾年前懷清在我家學(xué)習(xí)時的事情。我不愛聽,便約了二哥和大姐去花園里小坐,留下懷清一人面對二老。
花園里,二哥壞笑地問懷清是不是特別疼我,大姐打趣道:“你個孤家寡人怎知新婚燕爾小夫妻間的情趣,別羞臊妹妹了?!?p> 二哥不服氣:“誰說我是孤家寡人,我有李姑娘,這不是等她及笈嗎?!?p> 二哥說的李姑娘是李右相的小孫女,雖沒見過這姑娘但他哥我很是熟悉,就是學(xué)堂里那位從小立志要做隱于朝的世外高人。
大姐低聲問道:“二哥,李右相可與太子不是一路人,你若娶了他孫女,會不會得罪太子?”
二哥笑道:“婦人之見,就因為右相與太子不是一路人,如今太子力薄,我與太子同窗數(shù)載,才要娶右相的孫女。那小姑娘從小就喜歡我,我可不像懷清那么傻?!?p> 提到了懷清,我不禁疑惑,“二哥此話怎講?”
“讓他自己和你說去吧,那么感天動地的事咱們外人說就沒意思了。”
二哥的話更讓我糊涂,央求了幾句二哥都不說,便也作罷。
大姐又問道:“照這么說,太子如今也未婚,何不自己娶了小李姑娘?豈不更可以牽扯勢力?”
二哥看我一眼道:“小李姑娘喜歡我,不喜歡太子,右相疼愛孫女,自然要聽孫女自己的意見。而且太子本來有別的打算,只是被懷清攪合了,便耽擱至今?!?p> 我心里疑惑懷清攪合了什么,可事關(guān)太子,想來與前朝的事聯(lián)系緊密。雖然二哥時不時會在家中與我們聊上一些朝堂之事,但我一向不愿過問。
二哥轉(zhuǎn)問大姐:“小王今年去了前線吧?”
大姐嘆氣道:“年初時就跟著老爺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們一幫女眷,現(xiàn)在邊界不太平,我很是擔(dān)心呀?!?p> 二哥點頭感慨,“無用的老頭們在京中陪著圣上玩權(quán)術(shù),年輕的戰(zhàn)士為了國土戰(zhàn)死疆場?!闭f得大姐和我的眼圈紅了起來。
小王公子打小也在我家學(xué)堂讀書,長得虎頭虎腦,有兩顆虎牙,性格憨厚,我們都叫他“小虎哥”。小虎哥平日里總說些長大后要去鎮(zhèn)守邊疆的話,每當(dāng)這時,懷清便恥笑他不自量力,他也從來不惱,說自己虛長懷清幾歲,不會和他計較。大姐喜歡他,課下總纏著他做這做那的,他都撓著后腦笑著答應(yīng)。遇到危險時,他定是沖在前面。有一年在學(xué)堂,他說西街茶館來了新的說書人,講的是西漢霍去病將軍的事,我一向喜歡這些將軍游俠的故事,小張公子年紀小,玩心重,只要不在學(xué)堂里看著先生,去哪兒他都愿意。于是我們仨迅速達成一致,翻了墻跑出林府,可還沒走到西街茶館,就在小胡同里遇見幾個地痞,見我們幾個年幼,又穿著富貴,便起了歹心想要掠了我們?nèi)?。小張公子立刻嚇得眼淚汪汪不敢動彈,小虎哥不依,憑著自己多年早起貪黑練習(xí)的武藝以一打四,他的勇氣鼓舞了我和小張公子,也開始拼命掙扎叫喊,引來了一些群眾,歹人見人多不好下手便作罷逃走。
如今,昔日的小老虎上了戰(zhàn)場,劍器無眼,不知何時才能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