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清自幼體弱多病,湯藥一直沒斷過。韋大人本不忍他出門讀書,但耐不住懷清在家磨了兩天,只好松了口,吩咐小廝跟著,又拜托我爹多多照顧。于是,我爹除了囑咐教書先生外,也囑咐了同在學堂里讀書的大姐和我,說女孩子心細一些,讓我們時刻注意著。我大姐一門心思都在王將軍的兒子小虎哥身上,我便扛起了重任??蓱亚宀⒉活I情,每當我看他臉色不好想帶他去休息,或是拿些小廚房里的補湯給他喝時,他都冷著張臉讓我不要煩他,然后回家小病一場,躺個幾天。生病自然要缺課,我爹又讓我為他講書。講書倒是不打緊,但懷清聰明過人,講上一遍立刻舉一反三把我問住,在我表示不懂后,他便會譏笑我讀書差,真是煩不勝煩。在學堂里懷清也不是乖學生,哪個學生沒答上來先生的問題,定會遭到他的一番嘲笑。張家的小公子年紀尚小,經常背不出書來,畏懼先生得緊,他便經常編先生的瞎話嚇唬小公子;小公子他哥有些癡傻,他給人家起外號“長喙郎”;小虎哥一心想要去沙場點兵殺敵,他嘲笑人家年少無知成不了大器……總之,懷清基本上就是學堂里的小討厭,但也不算完全壞透了,見別人真的生氣了,他就會帶些家里做的桂花糕、疊些會動的紙鶴表示歉意,大家相處起來倒也相安無事,直到那日我見了他哥。
韋倜是韋家的長子,字溢光,比我們這幫學堂里的孩子們大上幾歲,已近弱冠之年,韋伯父讓他跟著鎮(zhèn)遠將軍在塞外磨練,一年里只有在過年和父母誕辰時才回京。一日,我?guī)е诀吆t在府中摘花,不知不覺走到了大門口,遠看著一位英姿卓越穿著胡服的少年扛了只血鹿逆光走來,鹿身上還有一支羽箭,正是“少年獵得平原兔,馬后橫捎意氣歸?!保蠲撁撘粋€從我話本子里走出來的英雄少俠。少年看見我,似乎有些無措,藏起身上的血鹿道:“小姐多有得罪。我是兵部尚書韋見素的兒子韋倜,昨日去郊外狩獵,射得一只鹿,早聽聞令堂喜食鹿肉,今日便送來府中?!蔽铱粗矍暗纳倌赉蹲×松?,身邊的丫鬟叫了人,才回過神來向溢光行禮。
那日后,溢光經常來我家拜訪我爹。胡纓總可以在第一時間告訴我韋大公子進府了,我便找機會溜出學堂遠遠地看上幾眼。公子真是好看呀,舉手投足間意氣風發(fā)。看得次數多了,懷清便發(fā)現了我的秘密,譏笑我道:“你也不看看你瘦弱的樣子,頭發(fā)也沒幾根,我哥能看上你?真是癡心妄想!”我恨得牙齒發(fā)癢,私下又擔心懷清所言,可心里還是有所期許,我們林家和韋家一向交好,溢光年近弱冠,并未婚配,我去求求娘,說不定就能心想事成,到時候一起策馬揚鞭豈不快哉。可懷清全身心地拒絕著我這個同窗想當他嫂子的愿望,時刻陰森地盯著我,我一有想逃出學堂去看溢光的動作,他便向先生報告,先生不在時就直接跟著我,還要再說上些不中聽的話,甩都甩不掉,每次都要把我氣得滿臉通紅才罷休。于是我與懷清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友誼徹底破裂了,桂花糕和紙鶴都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