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橋背著她那破破爛爛用蹩腳針法修補的丑得分外另類的書包,從小巷里穿行而過,腳下靈活地繞過一個個席地一躺就呼呼大睡的人。
對這種大街上也能睡滿人的情景,她的表現(xiàn)簡直淡定到不能再淡定。
畢竟,這種情況她從小就司空見慣了。
前面不遠處手電筒的光忽閃了一下,杜橋忙抬手遮住眼,腳下一時沒注意,不小心踩到一只手,腳邊本來熟睡著的人痛呼一聲,杜橋忙小聲道了一句歉,緊接著就見面前這位隨便裹了件舊大衣就躺在路上的人嘟囔著翻了個身,咂咂嘴又睡著了。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近,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稍顯急促的腳步聲。
“橋橋!”
杜橋抬眉看過去,透過手電筒的光,朝握著手電筒來接她的人揮揮手,“杜姨!”
杜小云三兩步到了杜橋面前,伸手拉住杜橋手腕,嘴上就開始嘮叨:“早上說了讓你帶手電筒,你這答應得好好的,怎么又給忘了!以后每天臨睡前一晚就把手電放書包里,省地再忘拿,記住了嗎?還有······”
杜橋摸摸后腦勺乖乖挨訓。
她們家這一片的路燈老是壞,再加上路又窄,晚上就算有月光也不太能照進來,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是以也正好成了路上這些連賓館和租房都住不起的人分外心儀的免費露天旅館。
除了夏天蚊子多點,不小心碰上下雨會被澆個透心涼外,沒毛病。
“我知道了杜姨,”等杜小云好不容易住了嘴,杜橋果斷認錯,“我回去就把手電塞書包里?!?p> 杜小云這才點點頭,“這才像話。”
兩個人快步往回走。
偶爾遇上攔路的胳膊,杜小云手電筒掃過腳邊那一張張年輕卻疲憊的臉,心頭忍不住嘆口氣。
握著杜橋手腕的手又緊了些。
快到她們家小面館的時候,旁側(cè)一處黑漆漆的樓道里,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五十?!?p> “五十沒有,就三十。”
“三十?你打發(fā)叫花子呢?”
“三十不行就算了,這條街上就要二十三十的大有人在,要不是看你······”
男人的聲音猛地消失,是因為杜橋手里被塞了一個手電筒,杜姨則是直接伸手把她耳朵給捂上了。
被捂住耳朵的杜橋眨眨眼。
樓道里女人的模樣看不見,但光憑聲音她也認出來是誰了。
丁燕燕,人稱燕姐,是去年年底搬到她家面館隔壁的,因為工作性質(zhì)問題,一向是晝伏夜出。
杜橋見她最多的時候,就是周六日的晚上,她不用去上課,幫杜姨在面館里干活,燕姐會過來吃碗兩塊錢的青菜面。
而現(xiàn)在這個時間,正好是燕姐的工作時間。
那個男人后面說的什么話杜姨她捂住耳朵不讓她聽見,不過杜橋也能猜到那人會說什么。
畢竟這附近做燕姐這種工作的不止她一個,她或多或少不可避免地聽到過一些。
從最開始覺得惡心,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以為常。
但在杜姨面前,她還是那個既單純又天真的橋橋。
一直到打情罵俏聲遠了,杜小云才松開捂著杜橋耳朵的手,從口袋里拿出鑰匙來,打開面前面館的鎖,推開門的同時順手按了下門邊墻壁上的電燈開關(guān),“去洗個手,我把面條給煮上,馬上就能吃飯了?!?p> 杜橋剛要點頭,目光瞥見旁邊廚房窗戶里一道黑影。在那道黑影竄出來想要溜走的時候,她在杜小云的驚叫聲中,把手里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書包重重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