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的那邊
我努力掙扎，想在不斷的翻滾里靠近小蒼和嚶嚶。
但是毫無用處。翅膀被打濕了就飛不起來了，每當(dāng)我們努力要抓住彼此時，新的水流就將我們擊潰。
我往下望，從水花之中隱約看到小島的形狀，我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一座小島！”我大叫道。
“那它是什么？”水花聲里仍能聽到嚶嚶的聲音。
“這是這個世界上現(xiàn)存最大的動物！”我記得爸爸是這樣告訴我的。
但是不等我再說下去，巨大水柱又在這時候落了下去，我們?nèi)齻€也在驚叫聲中紛紛墜落，在彌漫開來的水霧里，我們跌在濕滑的巨大鯨魚的脊背上。
由于落下的水流的沖刷，我們向兩側(cè)滑落著，我連忙抓牢他的背部，并往中心較高的地方爬去。
但是更可怕的事發(fā)生了，我已經(jīng)爬得足夠快了，洶涌的海水卻仍然在后面追逐著我的腳步。
不是我們在滑落，是鯨先生在下沉！
“鯨先生！鯨先生！”我敲打著他的脊背，嘶喊著，哀求著。
“鯨先生，不要下去啊！”
嚶嚶也學(xué)我的樣子，在死亡之前做最后的抗?fàn)?，小蒼則一動不動，木頭一樣有點(diǎn)癡傻的看著這一切，似乎受到了驚嚇。
但鯨魚的皮膚大概是太厚了，耳朵也不好使。無論我們多用力，露在水面之上的部分仍在迅速縮小，鯨要沉下去了。
海將陸地變成了卡車那么大，氣船那么大，睡袋那么大，最后變成碗那么大。
我放棄了掙扎，我和小蒼，嚶嚶抱在一起，一片浪花打來，我們墜入冰冷里。
我還是失敗了啊......
爸爸媽媽還在等我回家，但是我要辜負(fù)他們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辜負(fù)他們啊......
我抓著小蒼和嚶嚶奮力往上游。我們浮出水面，大吸了一口氣，一片波浪又將我們掀翻進(jìn)深水里。
我無法甘心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
我再次嘗試，再次浮出水面，再次沉進(jìn)水里......
嚶嚶和小蒼緊緊抱著我，他們的目光深切的望著我。
但是沒有用了......
在冰冷的水里，透支的身體逐漸麻木，然后失去知覺。
我再也無法呼吸了……
我望著頭頂?shù)墓饬梁筒懺趽u曳里遠(yuǎn)去。
果然在下沉啊，不會變成一只魚吧......
......
“剛剛...有誰在叫我嗎？”
我打了個激靈，強(qiáng)撐著疲憊睜開眼睛，很想說話，一張嘴卻噴出一口水來。
我們上岸了！不，我們好像又回到了鯨先生的背上。他又浮出了水面。
“噗嗤！有！有！”我坐起來大聲回答，然后使勁咳嗽起來。
“你在哪？”那個聲音有些特別，還有些蒼老。不像是從嘴里發(fā)出來的聲音，但我也無法多想，在這遼闊的海上，我想除了腳下的大地，不會再有任何生靈跟我們說話了。
“我們...在你后背上?！蔽叶叨哙锣碌幕卮?。海水真的太冷了。
“你們...是很多人嗎？”他疑惑著。
“我們不是人?！毙∩n搶答道。
“我們是蒼蠅，有三只?！?p> “是不是溺水了？”那個聲音有些關(guān)心。
“多虧您的福，現(xiàn)在獲救了?！蔽倚ζ饋?。
“請您千萬不要再沉進(jìn)水里了，謝謝您！”嚶嚶和小蒼也相視而笑。
“你們怎么會在我背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說。
“您能將我們送到海的那邊嗎？”嚶嚶回答道，“我們只是想去看看。”
“海的那邊有什么？”
我們也不知道，所以沒有回答。
“我們在找一個人?！?p> 于是我將蜉蝣老人的事情問了一下。
“有很多動物問過你們說的這個人?！宾L是。
“真的嗎？”
“那您見過他嗎？”
“沒有?！宾L先生似乎搖了搖魚尾，“海里沒有這樣的家伙，你們?nèi)ド娇纯窗伞！?p> “海洋這么遼闊，您怎么能確定哪里都沒有呢？”
“我在這海洋里生活了九十年，我沒有遇見過?！?p> “哇...您的歲數(shù)比我爺爺還要大呢......”我驚奇著。
鯨爺爺從海水里上浮起來，讓我們看到了他的整個身長。他的整個身體像一條飛機(jī)跑道一樣望不到盡頭。果然是世上最大的動物，像一座島嶼。
“但我們?nèi)ミ^山林里了，也沒有找到他。”我有些沮喪的想起來。
“去過了嗎？”
“是啊，也沒有找到?！?p> “山林里是什么樣子？”鯨爺爺?shù)穆曇羲坪跤行┖闷妗?p> “就是...山林的樣子呀。”我有些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山林里很有趣吧？”
“山林里有很多鳥，很多昆蟲，花兒和蘑菇...是挺有趣的，我們前不久還在山林里救了一只象......”
“不過，你沒有去過城市吧，城市里才有趣呢。”
“城市里有游樂園啊，有滑梯秋千蹦蹦床，還有飯店商場電影院......”
后來，我同鯨爺爺講了我住的城市，講了我的家庭，學(xué)校，我的朋友們。我是如何從小女孩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我是如何認(rèn)識了小蒼和嚶嚶，我們又如何來到了這里......
鯨爺爺似乎喜歡聽我講我的故事，我講什么他都愿意聽。
鯨爺爺追逐著夕陽，逐漸追逐到月夜。我們一直坐在鯨爺爺背上。
星子鋪滿頭頂?shù)奶炷唬∩n和嚶嚶很快的睡著了，我也不知道是在何時睡過去的。
在淡粉色的朝云灑滿天空的時候，鯨爺爺將我們喚醒了，我們看到了山，那是久違的陸地。
他們是干燥的，堅實的，雖然有著波瀾起伏的輪廓，卻是不會晃動的，巍然不動的，在鯨爺爺?shù)囊苿又幸稽c(diǎn)點(diǎn)臨近著。
著陸真好，幾乎在水上漂了一整天，讓我們都有些暈暈乎乎的。
我們感謝并告別了鯨爺爺，望著他巨大的身體消失在水面，潛入水底，我們也朝著新的目的地而去。
昨日夜里，我們在星河之下悄悄做了一個約定。如果明年的這一天，我還能活著，無論變成了小女孩還是小蒼蠅，我們會再次在這個地方見面。
有很多小動物同鯨爺爺講過山里的故事，但如果我愿意講，他還是愿意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