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云梯
展珂是隱隱約約想到這個層面的,只是沒有柏云泊想的那么透徹,所以他一時表達(dá)不出來。
柏云泊的那套說辭很新鮮,但是他聽懂并很快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如果讓他來表達(dá),他會認(rèn)為這個作畫的過程就和道士畫符的過程一樣,法力高強(qiáng)的老道畫出來的符咒也格外靈驗。
道家會說這個靈驗的符咒是被法力加持過的,那么按照云兒的說法也就是被意念過的,而云兒所說的他們進(jìn)入畫里空間,在道家看來這幅畫應(yīng)該是一件法器,而他們,被收進(jìn)法器里來了。
“所以,我們進(jìn)來的這個空間,是一個人的意念力創(chuàng)造的。既然顏料能夠溶解,證明我們是有能力破壞或者改變這個空間的。”
柏云泊的感覺自己的頭腦思路被饑餓催發(fā)得無比的清晰敏捷,難怪人們老是追求辟谷修仙,饑餓能開發(fā)無限潛能:“我們可以模仿作者作畫時候的精神狀態(tài),把這副畫添上一幅能夠走出去的通道,那么會不會我們就真的可以沿著這條通道出去了呢?”
會不會沿著通道走出去,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嗎?
展珂對柏云泊的主意十分贊同,并且想起來畫筆都是現(xiàn)成的,自己剛掉進(jìn)來的時候手里還抓著一只毛筆呢,用來畫通道正好。顏料也好解決,他回身望望身邊的樹,可以就地取材么!
于是他積極地跑回了老虎所在的地方,拾回了丟掉的畫筆。
柏云泊湊過來一看,筆頭還是黑的,上面有些存墨,但是有些干了。
她想都沒想,“波”的一聲一口口水吐過去,潤濕了筆頭。
展珂趕忙持了筆去了那片白地,伸筆一畫,果然是有痕跡的,只是非常細(xì)小。
他們計劃的通道是一條云梯,延伸到邊界的大霧里。這條云梯如果是在外面畫出來,可能只需寥寥幾筆。
但是他們進(jìn)到里面來,是需要根據(jù)比例放大許多倍,才能畫出一條能容得他們走下的通道,粗略估計沒個百十來筆完不成,這樣需要的墨水可就多著呢。
筆頭的那點存墨只夠畫個兩三道,他們找了距離最近的一棵樹,潤了口水的筆在樹干上掃過,深棕色的樹干便有了顏色明顯淡化的一條痕跡。
人若是到了困境,真是什么惡心的自救方式都能想的出,比如柏云泊和展珂,相貌出眾穿著體面的一對青年男女,輪流對著一只無辜的筆噗噗地吐口水。
這支可憐的筆嫌不嫌他們惡心那就不清楚了,柏云泊擔(dān)心的是展珂這種有輕微潔癖的小哥哥,這一番操作下來以后兩個人接吻會不會留下什么不好的心理陰影,那樣可就不大妙了。
偷眼望去,展珂正在認(rèn)認(rèn)真真地畫云梯,并未像自己一般想七想八的思想開了小差,柏云泊放下了心來。
倆人吐得是口干舌燥,本來就挺渴的沒喝著水補(bǔ)充能源,還要把肚子里的存貨都吐出來用了。就在柏云泊覺得自己快要吐得津盡人亡的時候,展珂畫到了結(jié)界邊緣,可是那只畫筆受到了看不見的阻力,并沒有如他們預(yù)想的一般可以延伸出去。
展珂失望地站起身來,柏云泊也怔住了。
“難道,是破解的思路不對嗎?”柏云泊喃喃地道。
“不是,”展珂輕聲道:“應(yīng)該是我的意念力不夠,我沒有進(jìn)入到作畫的意境里面去,所以我畫的東西幻化不成這里的實物?!?p> 展珂點出了問題所在,柏云泊才反應(yīng)過來,展珂畫的云梯如同柏油路上漆出來的斑馬線一般扁平地趴在地上,并沒有像這畫中的猛虎樹木溪流般立體鮮活起來,所以他畫的東西在這里依然是畫作,倆人賣了好大的力氣只是為這里添了個涂鴉,沒有化成真正的道路。
但是這也不怨展珂,換做誰拿支毛筆呸的吐口唾沫跑樹干上沾顏料去再呼呼跑回來畫幾筆,來來去去不停地折騰到畫完誰能畫出意境來?
“我們主要的問題還是缺水,所以你沒辦法靜下心來作畫?!卑卦撇磭@氣:“現(xiàn)在就算是你能靜下心來,我也提供不了口水了,我的嗓子都干的快冒煙了?!?p> 展珂也同樣是缺水的,聲音早就沙啞了:“要不,我去看看上次方便的尿液還有沒有干掉,如果沒有我們可以用那個再來試一下。”
柏云泊怔了下,這還是那個有小潔癖的展公子展少爺嗎?被江湖磋磨的越來越?jīng)]有下限。
這梯子畫成了也得飄蕩著銷魂的味道,他們倆順著梯道一走,名副其實的尿遁。
“但是,我們老是這樣跑來跑去的會浪費體力,而且你也沒有辦法做到一氣呵成,這樣再畫一遍我們也還是在浪費體力和時間?!卑卦撇催呎f邊去拾回了軟劍,對著自己的胳膊避開主動脈挑了個肉厚的地方揮劍就要割下去…
展珂看明白了她的意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奪過軟劍:“還是我來吧!”
柏云泊又及時出手?jǐn)r了過去:“你割破了活動起來不方便。你該不會想讓我畫畫吧?你看我像是能畫好畫的人嗎?我畫不成功浪費血,畫成功了也得歪歪斜斜,咱倆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的還得把腳崴了?!?p> 展珂一想也是這么個道理,只得把劍又還給了柏云泊。
柏云泊照著小臂預(yù)定好的地方快速地一劍割下,殷紅的血液便涌了出來。
展珂這一次不敢怠慢,斂氣凝神先行冥想,腦海中一條紅色磚石鋪就的天梯越來越清晰,清晰到每一塊磚石錯落的縫隙都清清楚楚。
那條石梯從他們的腳下一直向下延伸,沖出濃霧,直入凡間。
身隨意動,他抓緊毛筆沾染了血漿,一筆一筆,筆筆相連,頭也不回的畫了下去。
柏云泊緊緊隨在展珂的身后,看見展珂有抬筆沾墨的動作就趕快將胳膊抬過去,血跡干了就趕緊再擠一些。
展珂已然畫得忘我,她跟得也忘我。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已經(jīng)到了那條無法逾越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