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河清緩緩地坐下,若無其事地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啊……那夜似乎,天氣不錯?!?p> 樓破嵐:“……”大小姐,你這話題找的也太明顯了。
少年伸展了一下身子,如今才有機(jī)會秋后算賬算是把他憋壞了:“你說吧,那夜你為何就直接跳湖了?若是我未趕至,你要怎么辦?這湖水那么深又那么涼,你還不會水,就這樣淹死在湖里嗎?”
一連串的疑問竟讓沐河清也有些招架不住。
她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還是回道:“那也總比死在他們手上好?!?p> “……他們不是想要人做生意嗎?不應(yīng)該要?dú)⒛悴艑Π??!睒瞧茘挂粫r懵住,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沐河清本不想說這件事,若是說出去,這孩子又要自責(zé)內(nèi)疚把她留在那里。
可是眼下……她又不好不說——
“正常人做生意,必然是要維持老顧客,這才是人之常情??墒撬麄冏鲞@種刀口上舔血的生意,你當(dāng)真以為他們是為了錢?”
“……既不是為了錢……”樓破嵐神色有些不明:“……便只能是在皇城腳下培養(yǎng)暗探?!?p> “不錯?!鄙倥Q贊一聲。
聲音似清冷的湖水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分析:“他們這批探子應(yīng)該是一批試驗(yàn)品,既要在長明的地下市場打出名聲來,也要時刻提防守口如瓶?!?p> “而我們這些聞風(fēng)而來的買家雇主,便是他們達(dá)成目的首先要除掉的知情人?!?p> “所以,”樓破嵐神色一暗,忽然問了一句:“……所以他們早就想殺了你。”
“自然?!便搴忧謇硭?dāng)然地點(diǎn)頭,斂下眸子抿了抿茶,一時間沒有在意樓破嵐的不對勁:“我這種跳出來的活靶子……”
“大小姐?!?p> 少女忽然頓住了。
她感覺耳側(cè)傳來溫?zé)岽种氐暮粑兔黠@隱含怒氣的打斷了她:
“你早就知道他們要?dú)⒛惆 ?p> 沐河清坐在茶桌前,少年則將整個身軀貼在少女單薄的脊背上,兩只手撐在她兩側(cè),將人禁錮在茶桌與他胸膛之間,掙脫不能。她剛欲起身,便被后面人半摟半貼著摁回了椅子。似是被人抱在懷里的溫度,讓她心跳快了一些。
她微惱,復(fù)一偏頭,又不巧對上一雙極黑極亮的眼眸。
兩人此刻的距離過于親近,呼吸相聞間,她幾乎能看清少年好看的眼瞼。
她下意識地往后避開。
樓破嵐嘴角微揚(yáng),有些邪氣。幾乎在一瞬間,沐河清后退一寸的腦袋被他的右臂頂住,被迫向前又進(jìn)了兩寸。
一雙瑰麗的桃花眼在驚訝中微微睜大。
她幾乎與他相貼。
鼻尖相抵,她只能被迫微微仰著頭看著他。唇瓣只稍輕輕動一動便能相觸相擁。
他們在微風(fēng)中相擁,一個步步緊逼,另一個窘迫難逃。
“……松開。”沐河清慢慢移開視線,強(qiáng)迫聲音冷下來。
少年嘴角邪氣不減:“你早就知道他們要?dú)⒛?,還二話不說就留在那兒,當(dāng)我是傻子來糊弄呢?”
“我這些天那樣聽話,卻不想給大小姐一種錯覺,”少年頓了頓,又好脾氣地將視線轉(zhuǎn)過去與少女相對:“別想著即便你瞞著我死在某個地方,我也會幫你把陸家的江山整垮?!?p> 沐河清嘴硬:“……水冷是冷了點(diǎn),但根本死不了?!?p> 少年見人死不悔改,也不著急,他慢慢地低頭,眼神流連在少女努力維持平靜的輪廓上。然后忽然下蹲,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沐河清下意識地呼吸一滯:“你……嘶……”
他用手輕輕磨蹭著轉(zhuǎn)圈。
“大小姐,若下次再有這樣,”他慢條斯理地用手研磨,看著少女憋紅的臉心中那股怒氣算是散了一些:“你自己看著辦吧?!?p> 說完,他便收了手,即刻拉開了距離,留臉泛潮紅的少女坐在椅上默默緩勁兒。
“現(xiàn)在還勞駕大小姐將那夜之事仔細(xì)與我說說?!?p> ……
“……你說他故意告訴你茶中有毒,然后給了你一枚真正的毒藥?”少年擰眉,卻還是在少女簡潔言辭間察覺到那夜形勢之險。他們?nèi)f事俱備而去,對方又何嘗不是萬般小心老奸巨猾?
環(huán)環(huán)相扣,明槍暗箭。
沐河清點(diǎn)點(diǎn)頭。
那夜的茶水本無毒,王武故弄玄虛地騙她,便是想要她親口服下那枚“血烏丹”。血烏丹發(fā)作時間約莫半個時辰左右,若是一開始便下在茶里,生意尚未談完雇主便先死了,這自然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王武欲用血烏丹除掉她的那時,正是他已經(jīng)隱隱察覺到事態(tài)不對之時。他若是猜到自己被騙,自然更要將沐河清除之而后快。
這一招見招拆招應(yīng)該是王武這么多年用爛的招數(shù),屢試不爽。
若是尋常人,惜命怕死,定要即刻服下那枚血烏丹,屆時毒發(fā)身亡王武則已經(jīng)人走茶涼了??善麤]算到——沐河清不僅知道他給她的那顆正是劇毒密藥“血烏丹”;更沒算到——沐河清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那為何我趕至亭中,發(fā)現(xiàn)倒在地上的人是他?”樓破嵐細(xì)細(xì)想起那日情景,確實(shí)是看見亭中央躺了個身材臃腫的男子。
沐河清彎唇,嘴角惡劣地挑起:“因?yàn)椤医o他茶里添了點(diǎn)料啊。”
那夜血烏丹藏在袖中,她以袖遮擋,又故意傾側(cè)面上的布料以吸引他的注意,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袖中將血烏丹磨出了一點(diǎn)粉末放在茶中,王武彼時怎么也不會想到他親手送去的毒藥卻親手讓他栽了一跟頭。
“……不對啊,”樓破嵐雖然覺得她這個事做的吧有些解氣:“這么做好像也沒啥用啊?”
“一個王武,死不死暈不暈的能給你什么威脅?犯不著毒他這一下吧?”
沐河清輕嗤了一聲,語氣輕蔑:“你懂什么?”
樓破嵐木著臉:“……請大小姐賜教?!?p> 沐河清挑眉:“給他下毒,解氣。”
樓破嵐:“……”我tm還以為是什么眼光長遠(yuǎn)的策略。
少年逐漸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確實(shí)解氣,毒不至死卻傷及肺腑,他余后終身只能在大理寺的刑房里茍延殘喘,但求一死?!?p> 沐河清撐著下頷,一雙桃花眼掠過窗外枯涼的景象,語氣極輕極淡:“死有余辜,不如讓其生不如死?!?p> 余孽難清者,不配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