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我是大唐長公主!
此時,正值貞觀八年(公元634年)。
今日,正是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宮里早早地便打響了丑時三刻的鐘。
宮女太監(jiān)們也都忙活了起來,個個花不離手,步履匆匆。
太晨宮內(nèi),只見一錦緞鋪滿的圓床上,正躺著一女子,透過薄薄的紗帳,可見她,面容姣好,肌膚光滑水潤,一副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模樣。
她就是艾琳,大唐長公主,大唐最受寵最尊貴的公主。
盛唐是一個極具包容性的國度,因而這個時期的女子皆以胖為美,女子當(dāng)街露面,著男子裝束亦是常事,不足掛齒。
而我們的這位長公主,便是大唐最“美”的公主,但這世間卻沒有一位男子愿意娶她。
即便她的父皇,當(dāng)今天子李世民多次下旨,若有娶艾琳公主者,朕賞他黃金萬兩,世襲爵位。
這時,一宮女裝扮的女子,邁著小碎步走來,輕輕拉開紗帳,輕聲細(xì)語地說道:“公主,時候不早了,該起了?!?p> 艾琳沒有理會她,翻了個身,繼續(xù)睡著。
那宮女便再開口說道:“公主,今日的百花宴,宮里的公主皇子可都早早地起來打扮,就連宮外的郡主世子們,也都早早地到了。”
艾琳還是沒有理會她,索性,直接將那云錦百蝶百花紋的棉被蒙在頭上。
“公主若是再不起來梳妝打扮,可就來不及了!到時候,皇上怪罪來下,奴婢可承擔(dān)不起?。 ?p> 那宮女越說越急,聲音也不由自住的大了起來。
艾琳,一個起身毫不憐惜地扇了那宮女一個巴掌。
“閉嘴!本宮要睡覺!”
那宮女捂著臉帶著哭腔跑了出去,正巧與長孫皇后撞了個正著。
“怎么?艾琳又打你了?”
長孫皇后見她捂著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唉,這丫頭越發(fā)的狂妄跋扈了。這都已經(jīng)打走了三個宮女了,難不成,連這個新來的都不放過?”
“娘娘也不必太憂心,公主的性子向來如此?!痹谝慌缘溺殍Uf道。
“都是你們給慣得!”
這玳瑁是長孫皇后的陪嫁丫鬟,年紀(jì)比她略大一點。長孫皇后初嫁入秦王府時,二人便相互扶持,一路走來玳瑁沒少替長孫皇后擋暗箭防明槍,因而,二人倒也不是普通的主仆關(guān)系。
艾琳也時常管玳瑁叫姑姑。
這玳瑁自己膝下無兒無女,因而便對艾琳極其寵愛,甚至超過了長孫皇后。
只要艾琳說東,她就不會往西,只要是艾琳想要的東西,她都會滿足她,即使她自己能力有限。
長孫皇后嘆了口氣,便走了進(jìn)去。
“艾琳,艾琳,起來了!今日是百花宴,遲不得,快起來!”
艾琳被那宮女打斷了幾次,自是再難以入睡,恰好她母后又來了,自然是不情愿地爬起,披著零散的頭發(fā)。
“哎呦,我的寶貝公主,快快起來好好打扮一番,今日的百花宴,你不是等了許久了嗎?聽姑姑的話,快起來?!?p> 玳瑁走上前,掀起云錦百蝶百花紋棉被,邊哄邊推搡著,將艾琳從床上拉起。
艾琳揉搓著眼睛,慢慢地走到妝奩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坐了下去。
玳瑁見到,立即給站在一旁的宮女使眼色,“還不快給公主梳妝打扮。”
長孫皇后與玳瑁相視一笑,好像在說,還是你面子大?。?p> “哎呀,輕點!弄疼我了!”艾琳沒好氣地說道。
那宮女急忙說道:“是是是?!闭Z氣頗為驚恐。
只一會兒的功夫,艾琳便梳妝打扮好了。
她梳著一頭雙環(huán)望仙髻,簪著雙鳳紋鎏金銀釵,并一支簪著鏤空穿枝菊花紋釵,后髻又簪著一支垂絲海棠金步搖,綴著一排湖藍(lán)色的玉石。
眉心中央畫著時下最盛行的落梅妝,兩道小山眉為其增添了另一番韻味,面頰梨渦處以胭脂點染了兩個對稱且形狀大小一般的面靨,雙唇則以牡丹花色涂抹,呈心形。
光滑雪白的脖頸上,帶著一串金螭瓔珞圈,左右手臂則皆以鏤空琉璃金花臂釧做飾,纖細(xì)滑潤的玉臂下,則各帶一手鐲,左手戴著翡翠盤鳳鐲,右手下是珊瑚壽字鐲。
身穿金絲軟煙羅質(zhì)地的對襟襦裙,上身則是煙霞色瓔珞紋案,腰間綁有羅綢鑲玉唐草紋樣式的腰帶,裙下則用細(xì)如胎發(fā)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珍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且外披一滾雪細(xì)紗質(zhì)地的帔帛,簡直是一派貴氣天成。
腳下則踩著湖碧色的圓頭鞋,上面以顆顆珍珠為綴。
“快來看看,快來看看,我們的寶貝公主今日多美?。 ?p> 玳瑁拉起艾琳的手,圍著她旋了一圈。
“不錯,是挺俊美的?!遍L孫皇后滿眼愛意的看她。
艾琳自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誰。”
轉(zhuǎn)眼間,天已蒙蒙發(fā)亮,這一番梳妝打扮后,已是卯正二刻。
御花園涼亭一角處,早已擺好宴席,中間那金案雕龍桌,便是為李世民所準(zhǔn)備,最是顯眼。兩側(cè)分別坐與長孫皇后和艾琳公主。其余位置則按尊卑等級依次排開。
“參見藕荷公主?!?p> 說話的這位便是位于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尉遲敬德之子,尉遲寶林。
此人對藕荷公主心懷愛慕之情,曾多次表露心跡,但皆被藕荷公主所拒。
“今日公主真美,就像從畫中走出一般?!?p> “嗬!就數(shù)你嘴甜!”藕荷公主整理整理衣袖,一臉歡喜地說道。
另一邊,湘郡主邁著大步走來,“誒!妹妹!”每走一步都要扭上那么幾下。
藕荷公主與湘郡主向來交好,不過是因為她與艾琳素有過節(jié)而已。
艾琳曾看上一宮中教坊司的樂師,便想“娶”他為夫,說的好聽是為夫,不好聽便是男寵而已。誰知,這樂師不識好歹,誓死也不愿“嫁”于艾琳,其背后挑唆之人便是湘郡主。后來,此人便被湘郡主留在府中。
艾琳因此與湘郡主結(jié)下梁子,所以,每次二人見面都少不了一陣?yán)涑盁嶂S。
“艾琳公主駕到?!?p> 眾人聽見艾琳公主一到,立即屏氣凝神退到一旁,雙手放于腹部前,恭敬地垂頭拜道:“參見艾琳公主。”
“誒?這不是前日要強(qiáng)“娶”,藕荷公主府中樂師的刁蠻女子艾琳嗎?”湘郡主在一旁說道。
眾人自是習(xí)以為常,不做理會,行禮后,便立即散去,以防濺了一身血。
藕荷公主向來在人前人后裝作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這不,偷偷地扯著湘郡主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沒事找事。
湘郡主的性子是,你偏不讓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
這次,艾琳也毫不客氣,上來就是給她一巴掌,“啪”的一聲,眾人目光紛紛向她望去。
“你敢打我?!”湘郡主捂著臉,惱羞成怒地喊道。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打的就是你!”
艾琳活動手腕,似要再打一下才能解氣。于是,便又扇了她左臉頰。
“你!”
“你什么你!怎么?要去告狀?去啊!我堂堂大唐長公主害怕你不成!打你是輕的了,下次你再敢惹我,看我不要了你的命?!?p> “我父親可是開國功臣,你怎么敢要我的命?”
“嗬!開國功臣如何?我父親可是當(dāng)今圣上,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你算個什么東西?!?p> 平時,二人斗嘴都沒有動上手,不知為何今日艾琳著實反常,也不顧什么,上去便給了湘郡主兩巴掌。想來是因為今日早些時候,艾琳尚未睡好,便被叫了起來。心里正有一股火沒出發(fā)呢,這不,湘郡主恰如其分地撞到了槍口上。
“好了好了,大家都看著呢,給妹妹個面子,少說幾句?!?p> 藕荷公主走到艾琳面前,拉著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給你個面子?你配嗎?”艾琳一把甩開她的手。
藕荷公主瞬間面色難看,兩頰發(fā)紅,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洞鉆起來。艾琳向來討厭她那一副楚楚可憐,只會搖頭擺尾,在父皇面前裝作可憐兮兮,博人眼球的樣子,這不,今日“心情大好,”連她一塊收拾了。
“姐姐怎么能這么說呢?”
“你閉嘴吧!少在我面前裝成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可不是父皇,我才不會吃你這套?!?p> “姐姐!你……”
“你?怎么?你想說什么?想去告狀?去吧,快去,順便帶上她,一同去?!卑罩噶酥赶婵ぶ鳌?p> “艾琳,你別以為你是公主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看看你那囂張跋扈的樣子,這天下哪個男子愿意娶你。”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艾琳便瞬間面色鐵青,氣不打一處來。
“來人!給我張嘴!”
一群宮女從身后走來,架住湘郡主,卻遲遲不敢下手。
“我看誰敢?”
“給我打!你們要是不打,一會兒挨打的就是你們!”艾琳咬著牙狠狠地說道。
“湘郡主,得罪了!”
在一旁的尉遲寶林,實在是看不下去,上前說道:“公主,您這樣做,恐怕會有損您的威名,甚至是皇上的威名??!”
“怎么?你的皮也癢癢了嗎?”艾琳挑起眉梢用余光警告他不要再說一句話。
藕荷公主使了個眼色,一宮女立即轉(zhuǎn)身向遠(yuǎn)處跑去。
“給我打!給我往死了打!”
藕荷公主實在是看不過眼,便又說了一句,“姐姐,你再這般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艾琳也不和她說話,隨手就給她了一個巴掌,恰巧被正走來的太宗皇帝和長孫皇后看到。
“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眾人皆躬身拜道:“參加皇上,皇后娘娘。”
“住手吧!”艾琳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轉(zhuǎn)身時,立即換了一個表情,笑得很甜甜,“父皇,母后?!?p>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世民掃了一眼被宮女架著的湘郡主,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捂著臉假哭的藕荷公主。
湘郡主掙脫宮女,立即跑到他的腳下,哭著跪道:“皇上,皇后娘娘可要為我做主??!”
“藕荷到底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哭了?”李世民掃了一眼她,厲聲問道。
“回皇上,臣女不過是與長公主說說話,長公主便上來打臣女一巴掌。藕荷公主上前勸到,反而被長公主······”
“哦?可有此事?艾琳?!?p> “回父皇,自然有此事。不過,是她先挑釁的?!?p> 艾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走到她父皇面前,跪了下去,“是她!她諷刺兒臣一個區(qū)區(qū)的大唐公主竟淪落到連一個樂師都不愿與我成親。又對兒臣陰陽怪氣的說,這世間沒有男子敢娶兒臣!敢問父皇,這世間當(dāng)真沒有男子愿意娶兒臣嗎?”
李世民被艾琳這么一說,心瞬間軟了下來,要知道艾琳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早已超了這成婚的年齡。在宮中,眾人對此事都是絕口不提的,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艾琳,或者傷了她的“心”。
今日這事被湘郡主提出,也難怪艾琳會不計一切后果,爭這口氣。
“湘郡主,長公主說的確有其事?”
“呃······是,不過,臣女只是與長公主開開玩笑罷了。”
“開玩笑?你難道不知道這宮中上下都把這事當(dāng)成忌諱嗎?你算什么東西,輪得到你置喙嗎?”玳瑁在一旁怒喝說道。
“這么說來,錯在你了?”李世民厲聲說道?!皝砣税?!將湘郡主······”
李世民話方要說出口,艾琳便起身說道:“父皇,此事兒臣也有錯,既然兒臣已經(jīng)處罰了她,就不容父皇為兒臣擔(dān)心了?!?p> 湘郡主這才如獲新生,“謝長公主!謝長公主!臣女以后定不敢再妄言了?!?p> “嗬!你知道就好!”艾琳冷哼一聲,得意洋洋地看向藕荷公主。
“既然如此,那么,長公主禁足十日,罰抄經(jīng)書,明日算起?!?p> 身為一朝天子自然要賞罰分明,畢竟,這件事艾琳也有錯。為了不寒功臣的心,這是最折中的法子。
艾琳也是個聰明人,她父皇故意在處置湘郡主時說話緩慢,發(fā)出長音,目的就是讓艾琳借坡下山,這樣既能不損圣上威名,又能為艾琳博得一“知錯就改”的美名,何樂而不為呢?
隨后,眾人便都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