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信他還是信我
一行人在瞿州城又停了幾日,等榮生的情形穩(wěn)定下來后才動身前往揚州。他忘了過往種種,忘了自己是誰,卻依稀記得自己和阿娘相依為命,他不記得阿娘長什么樣,也不知道阿娘叫什么名字,也忘了自己的家,他只記得,他的阿娘很溫柔,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每當他問起自己的身世,玉鸞總是眼神躲閃,及時岔開話題只說自己也不清楚,將問題搪塞過去,不敢在他面前過多提及陳蓮英的事情,怕他再受刺激也不敢告訴他真相。
這日一早,天色剛放亮,一行人早早地收拾好包裹,終于在午后登上了停泊在碼頭即將前往揚州城的畫舫。
尚未登上甲板,遠遠地便看見那高聳的重樓高閣,宛如一座綺麗的宅子,舫側(cè)綠羅紗小軒窗,裝飾華美。
眾人一走進,岸邊的船夫上前問清了情況,立即帶領(lǐng)她們進入畫舫。畫舫前后兩端是寬闊的甲板,一樓二樓都是客房,外側(cè)是被桅桿圍住的走廊。
到之后才發(fā)現(xiàn)畫舫內(nèi)部一片冷清,據(jù)船夫所說,這艘畫舫的二樓被一位年輕公子包下,所以客人極少。她們多問了幾句,沒問出那人的身份,似乎很是神秘。
她們的房間在一樓,分散著的五間,彼此相隔較遠,各自去房間將東西放下,畫舫也開動了。
窗外的河流靜如湖面,閃著粼粼波光,若不是兩岸蔥蘢地青山正迅速往后退去,絲毫不懷疑畫舫壓根沒有動。行了一段距離,玉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著實感到無聊,便想著出去瞧瞧。
出了房間,剛走至畫舫的甲板上,聽見身后有下樓的腳步聲,她不經(jīng)意地回頭瞟了一眼,這一眼便愣住了,不料竟看見一個熟人。
那人著一身絳紫色圓領(lǐng)小袖長袍,隱約可見細閃的流云暗紋,腰身纖細,被小巧精致的貔貅金帶勾束著,余下的紅絲絳垂在身前,衣長至足,恰好露出一雙黑皂靴。金冠紅帶,俊俏的眉眼帶著悠悠笑意。
他也抬眼看著玉鸞,忽而粲然一笑,緩緩踱步過去,合上手中的青綠山水折扇,語調(diào)甚是哀怨,“凰兒竟打算不辭而別,就這樣將我拋下,當真叫我好生心傷。你說,我們這樣都能遇見,算不算是有緣?”
玉鸞皮笑肉不笑,甩給他一計白眼,而后抬眼繼續(xù)看著前方的水面,“誰愛和你有緣找誰去。所以,畫舫二樓是被你包下來了?”
嘖嘖嘖,得花多少錢???當真是敗家子。
文珩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這種小事也值得驚訝?本公子什么都不缺,尤其不缺錢。更何況有句話叫做,千金散盡還復(fù)來?!?p> “有錢倒是真的,當初在客棧就看出來了。一千多兩的房間,本姑娘還真住不起。不得不說,有錢真好啊?!?p> 說完,她在心底默默嘆了句,可惜不是我的,祝你早日成為窮人體驗人生五味,窮窮窮窮苦。
“是你?”
驀地,二人身后響起了莊昭因慍怒而低沉的聲音。說著,她看向玉鸞,詢問道:“阿凰,你認識他?”
看著莊昭那副凜冽的眸子,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仿佛二人有著血海深仇。玉鸞突然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不認識,但也不想說謊,說得底氣有些不足,“認識倒是認識,不過不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當初我們都住在云歸客棧?!?p> 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莊昭住進云歸客棧后,便再也不曾見過文珩二人,當時以為他們離開了,現(xiàn)在看來是另有原因。
文珩渾然不覺對方的憤怒,輕輕揚眉,語氣有些曖昧勾唇道:“要說我們的關(guān)系,豈止是熟,甚至到了論嫁的地步?!?p> 說完,他蹙起眉宇,轉(zhuǎn)頭微瞇著細目嗔視玉鸞,埋怨道:“凰兒果真健忘,莫不是忘了那日在瞿州城,你可是親口說我是你郎君,瞿州城的百姓都可作證。這不過短短幾日,你就忘了?”
莊昭目光凌厲,定定地看著玉鸞,“他說的可是真的?”
玉鸞感到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下邊是火,上邊還有人撒著孜然,連忙抬手豎指道:“別信他,都是假的。我對天發(fā)誓,當時是為了保命,才胡亂謅的?!蹦┝?,她又補充了一句,“你信他還是信我?”
莊昭沉默著沒說話,同時移開了目光,冷冷地看著文珩。
文珩也不說話,大方地回視,依舊我行我素。
聞到劍拔弩張的味道,玉鸞目光好奇地在二人身上掃來掃去,試探道:“那個……你們有仇?。俊?p> 有仇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不要殃及無辜人,比如我。
莊昭冷聲道:“那日在明霞山傷我的人就有他,他也是沖著《推衍圖》來的?!?p> 聽她這樣說,文珩神色幽深,冷哼了一聲,打著折扇輕晃,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笑話,誰人不知《推衍圖》是千年前寒淳罡留下的預(yù)言卷冊,又不是你的東西,誰有能力得到,便是誰的。我是為了得到《推衍圖》而來又如何?不過,你大可放心,本公子做事光明磊落,斷然不會使用下三濫的手段。你可千萬記得藏好,不然,東西一旦到了本公子手里,你可就再也見不到了。”
莊昭一把拔開劍,劍身細長且冷光凜凜,一如她的冷眸,鋒銳的劍尖直指文珩,“少廢話,想得到《推衍圖》,打贏我手中的劍再說?!?p> 文珩神色悠閑慵懶,笑道:“急什么,再給你七日的時間想辦法對付我,到揚州之前,我自會找你?!?p> 說完,文珩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玉鸞,轉(zhuǎn)身上了樓。
見他離開,莊昭收劍回鞘,對玉鸞叮囑了一句,“想活命的話,離他遠點,他絕沒有表面上這般好說話,別被他迷惑了。”
二人都回了房間,剩下玉鸞一人在甲板上回味著莊昭方才話中的意思。
當初,她讓京墨去查文珩的身份,誰知,一直到現(xiàn)在,竟然連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查到,這個人似乎是憑空到了瞿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