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在江湖漂總會挨刀
玉鸞微微躬身雙手合十朝他一禮，隨即開口問道：“小師傅，敢問慧明大師現(xiàn)在何處？”
小和尚不疾不徐地回了禮，低垂著眉眼回道：“穿過前面那道朱漆大門，再往右走最里間的禪房便是了。”
“多謝。”
說完，未等他回答，玉鸞立即拉上景兒往目的地去。
小和尚欲言又止，看著二人倩麗的背影，搖頭嘆氣道：“阿彌陀佛，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如此急躁，小僧話還未說完呢。師叔他正在會客，讓施主在偏房稍事等候。罷了，等你去了便知道了?！?p> 語氣中透露出與年齡嚴(yán)重不符的深沉之意，可他看著也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jì)。
穿過朱漆大門，繞過彎彎曲曲的青石板路，終于見到了小和尚口中所說的那間禪房。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一間單獨的院子里佇立著一間孤房。
只是，二人還未走進(jìn)去便被人攔在了門口。
柏野板著臉的站在院門前，執(zhí)劍的右手?jǐn)r住她們的去路，順帶瞟了她們一眼，語氣中帶著輕蔑戲謔的味道：“你們不能進(jìn)去?！?p> 換言之，你們不配進(jìn)去。
玉鸞揚起瘦削的臉，嘴角微微斜上去，笑意森然，眼神凜冽，挑眉道：“朋友，你很囂張啊。俗話說的好，人在江湖漂，總會挨一刀，你知不知道就你剛才的態(tài)度會樹敵萬千，死了都不知道仇家是誰。要是身在皇宮，是妥妥活不過三天的。你說不能進(jìn)就不能進(jìn)，這寺廟你家開的？本姑娘想做什么輪得到你來管。讓開。”
她是離國最受寵的公主，天生帶有皇家清貴的傲氣。母妃死后寄人籬下處處被針對，她沒有低頭，為活命在宮中勾心斗角，她沒有低頭，如今被一介無名之輩如此相對，她不會更不可能低頭。
雖深深明白如今處在江湖，當(dāng)收斂鋒芒，但她有她的傲氣，這份傲氣不僅是來自金枝玉葉的身份，更是來自心中急切想要見到母妃與鳳玦的決心。
她奮力撥開柏野擋在前面的手臂，隨即頭也不回的走進(jìn)去。
柏野似乎也沒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女子怎會有如此大的力氣，他手臂被打的一麻，生疼，瞬間收了回來。
他正想拔腿追進(jìn)去攔住她時，雙腿如墜著千斤頂一般，低頭正好看見景兒坐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他一雙腿，致使他寸步難行。
景兒朝著玉鸞喊道：“小姐，你快去，我替你拖住他了。”
玉鸞唇角含笑，閃亮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瀟灑地?fù)]了揮手，留給他們一個窈窕背影。
見玉鸞漸漸遠(yuǎn)去，柏野掙扎一番仍舊無果，甚是無奈，紅著臉咬牙道：“男女授受不親，你趕緊放開。”
沒想到我學(xué)武數(shù)十載，今日竟然栽在一個藉藉無名的小丫頭片子身上，這要是說出去臉都丟盡了。還有，看起來挺斯文一姑娘，為何力氣如此大？
這離國女子都是大力怪嗎？
景兒雙手不松反倒更緊了，一口嗤道：“呵，說得跟我稀罕你似的，要不是為了我家小姐，跟你站一塊我都嫌呼吸的空氣臟?！?p> 聽她說得分外嫌棄，柏野頓時感到額間青筋一陣暴跳，面色低沉及其難堪，“別以為我不打女子你就可以為所欲為?！?p> 景兒砸吧嘴，回個白眼給他，“說了不放就是不放，你慢慢等著便是。等小姐出來了，自然會放了你?！?p> 適時，隱身在寺院不遠(yuǎn)處的黑衣暗衛(wèi)都不約而同的朝著一個人看過去，眼神閃爍，仿佛再問，“我們真的不攔著那人？”
為首那人蒙著面，英挺的劍眉下露出一雙明若星辰的漆黑的眼眸，細(xì)細(xì)思索片刻后，伸出手比劃著暗語。
主子說對方的人不進(jìn)去，我們也不能進(jìn)去。
眾人了然，繼續(xù)蹲在暗處等著自家主子出來。
院中并無其他人，玉鸞沿著小徑一路暢通的走至門前，若是她轉(zhuǎn)頭看去，定會看見不遠(yuǎn)處藏在廊柱后的白衣男子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她剛抬步走上第一級石階，門便自動打開了，一陣風(fēng)迎面拂來吹起搭在身前的青絲，寬袖衣衫也隨之翻飛，空氣中似乎帶著一絲幽幽清新淡雅的沉香味。
她被嚇的一驚停下腳步，隨即抬頭看過去。
一位約莫七十多歲的老僧出現(xiàn)在門后，他伸出手捋了捋下頜邊不長不短的白色胡須，一臉神秘道：“阿彌陀佛，貧僧于此久候，施主終于到了。”
玉鸞上下打量著他，但見他手持一串黑檀木佛珠，著一身灰藍(lán)素色袈裟，眉目慈善，雙眼明亮透徹似質(zhì)地通透的黑瑪瑙。她試探道：“你就是慧明大師？你知道我要來？”
和尚笑道：“貧僧正是慧明，自是知道施主會來才在此等候?！?p> 那笑容如陽春三月不驕不躁的陽光斜斜灑落，不烈卻足夠溫暖和煦，又似一剪清涼的扶搖掠過云銷雨霽洗滌后的高崗，剎那間煙嵐霧靄消散殆盡。那是一種至純至凈、超然物外不含絲毫雜質(zhì)的笑容，似乎一切皆與他無關(guān)。
看見他，玉鸞原本緊張不安的心竟莫名地安定了下來。她暗忖，話本中所說的得道高僧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既然是等我，為何外面還有人攔著我不讓進(jìn)？”
慧明但笑不語，而后側(cè)過身子讓出一條道，“進(jìn)來吧?！?p> 玉鸞依言進(jìn)了屋，不大不小的禪房中央放置著一張黃木四方矮幾，矮幾上放置著三只盛滿熱茶的瓷盞，正緩緩升起裊裊白煙。
文珩好整以暇地坐在桌邊的蒲團(tuán)上，見她進(jìn)來，緩緩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朝外走去。
與慧明擦身而過時，他駐足開口道：“老和尚，既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就不要妄想還能獨善其身。有些事情，不是你閉口不談便能避開。我還會再來的?！?p> 說完，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眼玉鸞，而后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玉鸞聽著二人打啞謎，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也無心去弄清楚，現(xiàn)下她只想問關(guān)于溯緣的事情。
是以，她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聽說大師會溯緣，能讓生者見到逝世之人，可是真的？”
慧明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笑，回道：“佛曰世間諸事皆有定法。人生該聚多少時，該見多少面，都有定數(shù)，到得數(shù)盡，任你千謀百計，總是為難。斯人既已仙逝，玉鸞公主又何必執(zhí)拗地強(qiáng)求，執(zhí)著于從前，倒不如珍惜眼下?！?p> 聽他這般說，玉鸞知道溯緣之事多半不可求，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令人稱頌景仰的高僧，竟是騙子神棍？
她心中亦很是奇怪，不過是第一次見，他為何會知曉自己的身份。玉鸞目光警惕地看著他，“你怎知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