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痛。
恐懼。
冥越隱約覺得如芒在背，腳下如履荊棘，雙掌如嵌入金粉一般，光輝半隱半現(xiàn)，雖不疼，卻讓他極不舒適，眼前這些眼花繚亂的一切，真實的恍若夢境，卻是一個詭異的夢。
稍作凝神，終于辨認風生獸的去向。
他一邊追著風生獸，一邊謹慎著盡量讓這些妖物多關注一下頭頂那閃著金光的大罩鐘，最好不要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盡管時不時有眼睛追著他一路打量，他也盡量不回頭看。手掌中的三寸牙虎被他緊握的發(fā)熱，還沾著汗?jié)n。
“你很緊張。”
似乎是有人在他耳邊說了這么一句話。
是誰？
“你很害怕?！?p> 冥越猛地看向左邊，一排搖曳生姿的丹桂，像是王都里舞姬的腰肢，搖曳間屢屢香氣送入他的鼻中。
“你看不見我?！?p> 聲音又到了右邊。
冥越心里暗呼阿青，可那只蜘蛛此時已經(jīng)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剛剛被她哥哥抓走了?！?p> “你……你想做什么？”
冥越將心一定，做好了打算，如他爺爺交待那般，左右是要努力活下去的，他既不殺自己，那就多問幾句，便自己假裝毫不畏懼。
“我想做什么？”
一席黑衣，鋪展在半個宮殿里，一只骷髏握著一面鏡子，輕輕的舉高了些，鏡子里是緊張到臉色煞白還故作鎮(zhèn)定的小孩，手里還攥緊著牙斧。
“我想幫你?！?p> 黑衣慢聲說道。
“我不信你?！?p> “比起這些妖怪，你更應該信我?！?p> 對冥越而言，比起人，他更信妖。至于這無形之物是妖還是其他什么，他不能斷定，自然是不信的。
鏡子里冥越走的異常小心，盡管如此，還是被迎頭而來的一張巨網(wǎng)困住了手腳。
“想清楚了，就來找我?！?p> 冥越越是掙扎，那網(wǎng)就越緊，最后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四分五裂。耳邊的聲音不再響起，眼前卻多了一群小蛇妖。
“老大，我們抓到他了?！?p> 小妖們依次讓開，從他們身后走來一個有幾樓房屋高的人面蛇身的女妖，臉突然朝著冥越伸過去，仔細打量，問道：“小子，你就是冥越？”
又將頭縮回去，問道：“是他嗎？”
一批人被捆著手腳架在圓木之上抬了上來，抬人的是四只長著三條腿的蛤蟆。他們被抓，到?jīng)]讓冥越覺得意外。
“神仙奶奶，饒了我們吧?！?p> 幾個人已經(jīng)無力，卻還在嚷求。聽到他們這位神仙奶奶讓他們確認一個人，紛紛努力抬起脖子扭頭一看，“對，是他！”
“把他們關到一起?！?p> “神仙奶奶，你說過會放了我們。”
“哦……我說過嗎？我只說，我必須要殺一個人玩玩，可沒說要放了你們?。俊?p> “慢著，我改變主意了?！?p> 女妖搖搖蛇尾道：“先去巡游一圈，讓那個老蜘蛛看一眼?！?p> 接著，冥越被小蛇綁著跟著那幾只蛤蟆一起，被抬走了。街邊看萬神印的妖怪們顯然看到了更新鮮的玩意，開始像人間耍猴人一樣逗弄他們，有的往他們身上吐汁液，有的扔東西，不知是誰吃的東西不消化，對著他們放出一串廢氣，熏得冥鉞當下就要暈厥過去。
黑衣人的骷髏手一撫，鏡子里的畫面消失，變成一團黑氣。
此時幾個凡人被關在四面是窗格的房子里，先前擔心冥越的男人欣喜道：“小子，你爺爺呢？”
“我爺爺他……”冥越哽咽。
“死了？”
冥越搖頭，不再說話。
“被妖抓走了？”
冥越搖頭，說道：“被阿風救走了?！?p> “阿風？”男人訝異問道：“你說的是妖？”
“妖可不能信，冥大叔一定兇多吉少，你還記得他被帶到哪里嗎？”男人急道。
冥越看著男人，不覺得流下兩滴淚來。
打從擁有了姓名起，除了爺爺，沒什么人給過他好臉色。
自從被流放到這無妄城，一路來只有這個男人一直很關心他和他爺爺，可是他不記得這個男人和爺爺有什么來往。
就是他這么一個人，讓冥越覺得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為此，也不能生出恨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