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自己挖的坑

　　桑諾的顧慮從沒消失。

　　烏頭粉就在衣兜里，放進(jìn)一杯蘋果汁輕易而舉，他不能確保奧斯丁恢復(fù)后不搶奪復(fù)活藥方。

　　驅(qū)魔圈含有暗紅色的粉末，奧斯丁絕對留意到，大概也知道那粉末對他有害。

　　他真的喝了那杯蘋果汁嗎？

　　他真的認(rèn)為自己沒下毒？

　　桑諾不動聲色地斜睨那杯還沒被碰的蘋果汁，若有所思。

　　“還有一點，我向桑先生真誠地道歉?！眾W斯丁突然攏著被單，坐著朝桑諾深深地鞠躬。

　　略微羞澀的表情轉(zhuǎn)眼即逝，他隨即昂首挺胸，恢復(fù)貴族特有的傲然?！斑@是我學(xué)過的東方禮儀，希望沒有做錯?！?p>　　他繼續(xù)解釋：“剛才我突然想到，追殺我的仇家很可能千方百計確認(rèn)我真正死亡，如果他沒找到想要的跡象，就會認(rèn)為我還活著。”

　　桑諾猜到他接下來想說什么，安靜傾聽。

　　“一旦他認(rèn)為我還活著，其中一個確認(rèn)的方法是循著新鮮的血腥味四處尋找。我為自己的大意和愚蠢道歉！”

　　桑諾輕敲臉龐的動作驀然停頓，如刀目光審視奧斯丁。

　　他連忙解釋：“請你不要誤會，我剛才才想到這件事，昨天實在是……餓，以至于忘了這回事?！?p>　　他頷首攏被單，自覺失禮與慚愧，宛如高高在上的薔薇萎靡?！胺浅１福埬阍徫业倪^失?！?p>　　桑諾單手支著太陽穴凝視蘋果汁，慶幸自己沒有買雞回來?！澳愕某鸺乙彩俏?？”

　　“沒錯?！彼ь^，眼神閃現(xiàn)仇恨?！昂喼彪y以置信，他居然背叛我們！原本我還有幾個銀行戶口，但是如果我一取錢，他一定追蹤過來?！?p>　　“所以你連家也不能回？”

　　“是的?！彼鋈坏氐皖^?！安贿^你放心，他并不確定我來了舊金山，我受襲的時候故意掉入這片海灣?！?p>　　沿這片海灣的城市不止舊金山，只要奧斯丁在仇家找來前康復(fù)離開，桑諾受到的威脅便少一個。

　　念及于此，桑諾計上心來。

　　“你對我說這些，不擔(dān)心我泄露出去嗎？”他上身前傾，戲謔地上揚嘴角。“如果你的仇家找來，或許我將你交出去能活命，又或許拿你做試驗的材料?！?p>　　奧斯丁難得微笑，環(huán)顧地下室的藥柜。

　　“血族和人類不同，能看到人類看不到的事物。這里的草藥洋溢正面積極的能量，證明它們的主人散發(fā)相同的能量。使用者的氣場會影響周圍的物品，因此我不認(rèn)為你是內(nèi)心陰暗的黑巫師。”

　　桑諾頗驚訝他的洞察力，表面卻波瀾不驚。“你需要多久才康復(fù)？”

　　“應(yīng)該還需要……”他羞憤地咬牙，含糊帶過一個粗俗的詞語：“進(jìn)食……三到五次才能站起來?！?p>　　桑諾笑了笑，這位吸血鬼先生還真容易看透。

　　“桑先生?！彼龆髀鹅t腆之色，不太安分地揉著被單?！拔疑钋忻靼啄闶樟粑页袚?dān)的風(fēng)險，因此我不允許自己當(dāng)閑暇的廢人?！?p>　　“然后呢？”

　　“請問桑先生需要員工嗎？”

　　霎時雙方沉默。

　　桑諾再度托腮審視奧斯丁，不可否認(rèn)放他出來有利有弊。利在于有免費勞工、能了解古老長生的血族；弊嘛，大家都知道的……

　　奧斯丁雖然坐得端正，但忐忑揉被子的手出賣他緊張的內(nèi)心。

　　自己太需要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養(yǎng)傷了。

　　“用人類的話來說，只要桑先生包吃包住就足夠。”他連忙補(bǔ)充。

　　眼看奧斯丁只有被單蔽體、身無分文，桑諾暗自嘆氣。

　　自己挖的坑，含著淚也要填完。

　　“我考慮下吧，手上還有些事需要處理?！?p>　　奧斯丁微微點頭?！皼]問題，我耐心地等待桑先生答復(fù)?！?p>　　桑諾深知他正餓著肚子，便留他一個在地下室，先去開門營業(yè)。

　　他心不在焉地澆花，心不在焉地跟附近的店主打招呼。

　　吉西西香料店是百年老字號，沒開店的幾天急壞熟客，今早她們陸陸續(xù)續(xù)來買香料。

　　有八卦的大媽問桑諾是不是交女朋友去約會了。

　　“比起我，女孩子更喜歡這里的香薰蠟燭?！彼虮蛴卸Y地辯解。

　　等客人最少的中午到來，桑諾關(guān)門去吃云吞，然后去溫徹小教堂找道格。

　　很不巧，他碰上道格舉辦的煩憂分享會，男男女女圍著坐一圈傾訴。桑諾心想不如回去計算賬單，正要轉(zhuǎn)身離開被道格喊住。

　　“請我們的新朋友一起來傾聽?！?p>　　他真想送道格一碟法克魷魚。

　　走不成的他無奈地落座，率先注意到正在傾訴的年輕黑大姐，她的頭上盡是貼著頭皮的辮子，沒有縫上假發(fā)。

　　原來她苦惱的正是自己的頭發(fā)。

　　“我之前花了幾百刀縫真發(fā)。你們沒聽錯，是真發(fā)，跟廉價的尼龍假發(fā)不能比。原本我的發(fā)型是美麗的大／波／浪金發(fā)，誰知道從三天前開始，我美麗的頭發(fā)一天比一天短！”

　　“你確實是短不是少？”心直口快的胖子遭到黑大姐白眼。

　　“你聽著，是變短！每天早上醒來，我發(fā)現(xiàn)到胸前的卷發(fā)都變短，直到今天早上變成短發(fā)！你們能想象嗎，從長卷發(fā)逐漸變成短發(fā)，枕頭旁放著我的斷發(fā)！天啊，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今早去理發(fā)店拆掉縫的頭發(fā)了?！?p>　　“你是不是夢游自己剪掉？”胖子又吐槽，惹得其他聽眾噗嗤笑。

　　其實桑諾的想法和胖子一樣。

　　然而黑大姐咬牙切齒、鏗鏘有力、深信不疑地反駁：“我從來不會夢游，從來不！”

　　道格笑瞇瞇地把打圓場的工作，甩給自己的好學(xué)生桑諾?！靶聛淼呐笥?，你有什么看法呢？”

　　忍笑的桑諾瞬間僵直。

　　Cue他作甚！

　　所有參與者不約而同地看來。有認(rèn)識他的聽眾搭腔：“桑老板，你說她是怎么回事？”

　　他露出營業(yè)微笑，順帶宣傳香料店：“大家好，我叫桑諾，是吉西西香料店的老板。請問這位女士是獨居還是有孩子？”

　　“獨居，我是教芭蕾舞的老師，發(fā)型會影響我的氣質(zhì)?！?p>　　桑諾點點頭，“我建議女士你在臥室安裝監(jiān)控，這樣就知道你接駁的頭發(fā)為什么每天變短?！?p>　　黑大姐和胖子如夢方醒。

　　“其實，我也有這個煩惱，我也是這個原因剃寸頭?！币粋€寸頭的中年大叔突然插話，使眾人大吃一驚?！敖裢砦乙蚕雵L試這個方法?！?p>　　桑諾與道格飛快地對視。

　　巧合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