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夫人癱在床上,剛剛那一關,她算是過去了吧。
若是夫君知道了,會怎么看她呢?滿心的懊惱與悔恨,甚至沒有察覺到有人走了進來替她除了綾襪,直到腳泡進了熱水里她才反應過來。
“你這是……”
徐觀洲卷起了袖子坐在小凳子上替她洗腳,他洗得很認真,每一個縫隙都沒有放過。等到全都洗干凈了,又喚人進來換了一盆熱水讓她繼續(xù)泡。
“母親,做兒子的不孝,長這么大這還是第一次給您洗腳?!?p> 盧夫人不說話,他低頭揉捏著她的腳背繼續(xù)說道。
“我和父親在一起的日子很少,后來,您又帶著大哥去了云中。我跟著祖母雖然過得很好,可是我也很想你們。想讓父親教我騎馬,想讓您教我寫字,想和哥哥一起調(diào)皮搗蛋,然后又一起受罰?!?p> “但是我知道這些都只能是想法,父親要鎮(zhèn)守邊關,大哥是長子,又對習武有天分,您既要照顧父親,又要教導大哥??勺娓覆辉诹?,父親也遠在千里之外,只有我能陪著祖母?!?p> “我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就變得不愛說話。見到你們雖然想親近,可又覺得陌生,年齡大了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就變得夾生了,既不親近也不疏遠?!?p> “娘,我很愛您。”
盧夫人顫抖著抱住了她的小兒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個不停。她對觀洲,既有愧疚也有害怕。做母親的,丟下兒子本就如割肉一樣痛,可又無可奈何。她更怕長久的分離導致母子離心,甚至他壓根就不愛自己。可她又怪不了他,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今日做出了那樣的事,可他沒有怨恨,還說他很愛她。
觀洲是個好孩子,可她盧菀不是個好母親。
徐觀洲靜靜的抱著母親。云嵐說,愛,不能藏在心里,一定要說出來,越是親近的人就越要直白的告訴他們。否則,至親者也會變成至疏者。
再肉麻、再牙酸也要說。
一句話,其實能解決很多事情。
“母親,我愛您,我也愛云嵐,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即便您不愿意像對待大嫂那樣對待她,我也想求您不再難為她了,好嗎?”
盧夫人微微點頭。
“母親,我知道您性格要強,想要事事完美。可有時候越想把一切都攥在手里,它越像沙子一樣流得飛快。您放開拳頭,它反而會留在您手心里。”
盧夫人擦著淚水哽咽道。
“可你就這么守著她過日子么。”
“母親,您不是最愛吃李子嗎?如果這世上再也沒有李子了,那別的果子再好,終究也不如李子?!?p> 盧夫人嘆了口氣,說她明白了。
“泡得太久也不好,這水都溫了?!?p> 徐觀洲給盧夫人擦干了腳,又放下了她的褲腿才端著水盆離開。盧夫人坐在床上想著兒子的話,這時丫鬟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夫人,用些宵夜吧,這粥可是二少爺親自在小廚房煮的呢?!?p> 白粥魚鲊,還有她最喜歡的葵菜。這孩子,一直都記得她愛吃什么。盧夫人吃得很慢,因為她總是止不住哭泣。
幾天后,盧夫人啟程去了錢塘。
飛影一如既往,可眾人對她的態(tài)度除了崇拜又多了敬畏。絕對不能惹毛了這位女俠,否則,小命不保啊。飛影假裝不知道她們的內(nèi)心變化,管理起來更輕松了。
窩心腳雖然狠,但是勝在年輕,徐觀洲舍得用好藥,又嚴令她們靜養(yǎng),幾個丫鬟康復得徹底,沒有留下病根和后遺癥。
徐觀洲去裴家請罪,裴父沒有責怪他,只說女兒嫁對了人。
大長公主又請了杜詠齡來銜華樓,給她吃了定心丸,說這樣的事以后絕不會再有。那日,桑葚跟著徐觀洲回裴家,說過大長公主讓盧夫人跪了一下午,隔了幾天又把人送到了錢塘。
她只能希望裴云嵐早點醒來,大長公主也能壽比南山。
丫鬟們發(fā)現(xiàn)徐觀洲最近開始早出晚歸,留在家里的時候變少了。豆蔻去問靜言,靜言說少爺在忙著做生意賺銀子。
奇怪,徐府哪里缺錢了?
大家都很納悶,可誰也不敢問。
三月末,該換季整理衣物了。徐觀洲今天沒有出門,坐在羅漢床上看閑書。桑葚從衣箱最下面翻出了一只舊盒子,她把那里頭擱著的木槿絨花拿給他看。
“這是夫人送給小姐的?!?p> 桑葚把醉仙樓見面的事告訴了他,徐觀洲笑了笑,問她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他。
“槿花不見夕,一日一回新。東風吹桃李,須到明年春。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但是我相信,小姐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徐觀洲知道丫鬟們好奇他最近在做什么,也擔心他是不是變心了,他便寬慰桑葚道。
“我忙著賺錢是為了給你家小姐蓋園子,她很喜歡合真園,我答應了她要給她蓋一座。到時候,咱們一起搬進去?!?p> “哦?!痹瓉硎沁@樣,她就說嘛,少爺怎么可能會變心呢!
“只是,蓋園子真的需要很多錢,也許要過很久才能賺夠。”
“不急,慢慢來嘛?!鄙]匦α恕?p> “那盒子里另外一個東西是什么,拿來我看看?!?p> “咦,是只舊荷包呢?”
繡到一半的蓮花荷包,徐觀洲瞬間明白這原本是要送給誰的了。他笑了,怪不得和母親送的木槿絨花放在一起了。

文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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