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郡主一直沒再去徐家。
直到徐觀洲寫信說，云嵐很想她，阿稀也很想她時，她才不得不去了。變得白白胖胖的阿稀依舊很乖巧，還沖著她笑。
抱過了阿稀，她遲疑了很久，才去見裴云嵐。
冬日里的陽光和煦淺淡，裴云嵐的睡容寧靜，時光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住了。長樂郡主坐在裴云嵐腳邊，她望著墻上的雙松圖低聲說道。
“小嵐，我食言了。我殺了范修媛。我還是不能放過她?！?p> “那一日，你去她的宮里作畫，她在墨里下了毒害你失聲，我查了很久才查到?！?p> “她活有余罪，死有余辜?？晌乙策`背了對你的承諾。我不配做你的朋友?！?p> “其實(shí)，如果從一開始你就沒認(rèn)識過我，你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不會入宮，不會做畫待詔，不會被范修媛下毒。你應(yīng)該還在南市里一手握畫筆，一手?jǐn)?shù)銀子，做最貪財最快活的小畫師?！?p>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子的。小嵐，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二哥哥，我對不起阿稀……”
“小嵐，你醒來好不好？你來罵我言而無信、罵我陰險毒辣，從此跟我絕交，再也沒有我這個朋友。只要你醒來，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p>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咱們一塊去投胎，下輩子你做郡主，我做丫鬟。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任打任罵?！?p> “云嵐，你別死，你別拋下我。我欠你的東西那么多，我一定要還完啊……”
郡主趴在被子上，抓著裴云嵐的手哽咽地說著，最后就只剩下了哭泣。
過了許久，徐觀洲才讓飛影把熱水手巾端進(jìn)去，伺候郡主洗臉。
從內(nèi)室出來時，長樂郡主恢復(fù)了平靜，只是眉宇間的憂郁之色更濃了。徐觀洲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自己去解決。兩個臭皮匠，也能頂個諸葛亮?！?p> “嗯。”郡主淡淡一笑。
……
北風(fēng)呼嘯、白雪紛飛，又是新的一年。
徐家的新年過得鬧中有靜，徐觀洲也照例去親友家走動?？此磺腥绯?，不禁有人想難道他就這樣守著個活死人過下半輩子了？
既是試探，也是得到了授意，表舅郭老爺送了個婢女過去。
白露姿容出眾、身段玲瓏、琴棋書畫是樣樣精通。
可是她來了半個月，別說是徐觀洲，連聞竹館的門她都沒摸過。她買通了一些仆人，趁著兩位粗使媽媽交接的時候混了進(jìn)去。
紅絲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她，擋住了她的去路，冷聲說道。
“你是哪里的，不知道聞竹館旁人不得隨意出入嗎？”
“奴婢白露，是表舅老爺送來的人?！?p> 這又甜又酥的聲音，女人聽著都很悅耳，可紅絲無動于衷的繼續(xù)說道。
“既是表舅老爺送來的，更應(yīng)該規(guī)行矩步。若你不知道，就先去學(xué)徐府的規(guī)矩吧。沖撞了小少爺，驚擾了夫人休息，你可吃罪得起？”
“這位姐姐，奴婢就是來服侍夫人的呀?！?p> “紅絲你跟她廢什么話。才進(jìn)了二月里，雪都沒化完就敢穿得這么單薄，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幾分顏色想來勾引人嗎，我呸。”
綠波氣勢洶洶地拿著雞毛撣子走了過來，直接開罵。
“姐姐冤枉人家了?！?p> “別叫我姐姐，我可沒有你這么不正經(jīng)的妹妹。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腸子，你是想自己走出去，還是讓我們拿大棒子把你打出去？”
幾個小丫鬟也抄起了各式各樣的物件，其中一個婢女什么都沒拿，可給她的感覺最危險。好漢不吃眼前虧，白露福了一禮才離開。綠波卻不肯罷休，一直跟在她后面罵著。
“什么東西，給我們夫人提鞋都不配！我們夫人那是天仙面孔、菩薩心腸、才高八斗、智勇雙全，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的仙女！什么白露秋分，少做夢了！”
“我也把話撂這兒，誰要是再敢收了妖精的錢替她辦事，我綠波就是死也要拿菜刀先砍了他的狗頭。我們聞竹館的人好性兒，可是不好欺負(fù)！”
大聲地罵了個爽之后，綠波才回了聞竹館。
“綠波姐姐好霸氣呀。”豆蔻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
“對付妖精，就得下狠手。”
“聽著舒坦，過癮?！倍∠阋部涞?。
“綠波姐姐原來還會這么多成語哪，那怎么考試的時候老是拿不了高分呢？”石榴打趣道。
“咳咳，可能我一生氣，才思才比較敏捷?！本G波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可是，大長公主和少爺會不會罰你??？”梔子問道。
“只要不把我趕出去，什么罰我都認(rèn)了。”綠波拍了拍胸脯，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
徐觀洲沒有懲罰她，只是讓她千萬不要拿刀砍人，兩位媽媽各罰了一個月月錢，又改進(jìn)了交接方式。大長公主則讓白露來銜華樓伺候她，經(jīng)過幾位嬤嬤的精心管教，花朵般的人變得和木頭一樣。
再也沒有人往徐觀洲身邊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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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冷意侵人。茫茫荒野上，已經(jīng)被人跟了半年的朱藏劍知道，自己大概真的要折在他手里了。
“你叫什么？”
短短幾個回合，朱藏劍便敗了。他的輕功踏雪無痕，他的劍術(shù)詭譎飄忽，死在這樣的人手里，不丟臉。
“刺客，不需要名字。”
“你為什么殺我？”
“受人之托?！?p> “那你來吧?！敝觳貏﹂]上了眼睛。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的手?！?p> “沒有手，就是死，請你給我個痛快吧。”
“好?！?p> 手起刀落，無名刺客完成了囑托。
他不需要排名，不需要名字，只需要錢貨兩訖。
銅駝坊的食肆，老板又研究出了八成相似的披薩餅。宋瀟等徐觀洲吃完，才把裝著血手的盒子拿上來。
“那，現(xiàn)在的天下第三是誰？”徐觀洲笑了。
“不知道。”
“這筆單子，不便宜吧?！?p> “唔，還成?！?p> “那這頓飯我請了?！?p> “本來我也沒打算掏錢?！?p> “哈哈。”
宋瀟看著那一截斷手，默默地干了一杯酒。
忒彌斯女神，你會原諒我這次的知法犯法吧。
————注釋————
【忒彌斯女神】古希臘神話中的正義女神。
文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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