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俄耳遺跡之戰(zhàn)（十二）
半響，遺跡大廳有一火堆燃起，明亮的柴堆隱隱發(fā)光。
阿力緩緩睜開朦朧的眼睛，眼前望見遺跡大廳的蔚藍(lán)穹頂。
他一怔，隨后猛地直起上半身，驚訝地望向周圍。
“你醒了？”
九尾坐在火堆的面前，看著剛醒過來的阿力說道。
阿力怔怔地望著火堆旁的九尾，看著九尾一副狐仙的模樣，惘然問道：“你......是誰？”
九尾眉眼稍抬，對阿力的問題似乎有一點意外，畢竟他自己在成為世界公認(rèn)的強(qiáng)者之后，便很少有自我介紹的機(jī)會。
于是，他拍了拍自己肩頭的白灰，正襟危坐，正兒八經(jīng)地說道：“我是傳說中的九尾，瑪爾公國的騎士長......不，準(zhǔn)確的說是前任騎士長，因為我已經(jīng)被封印在血色深淵五年了，現(xiàn)在的我只是一個被世人遺忘的家伙罷了?！?p> 對于九尾的介紹，阿力聽得發(fā)懵，一直露著一副癡呆的表情看著九尾，看起來他完全不知道九尾在說什么。
九尾見他對自己的大名毫無驚訝之情，不由得感到有些尷尬，心想著真如靈一所說，這位名叫阿力的年輕人對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不知道。
九尾嘆了口氣，翹起單腿隨意地盤坐在地，并說道：“哎，我真的不擅長假正經(jīng)說話，你要是真想知道我是誰，問她......”
話畢，九尾突然伸出手，指向不遠(yuǎn)處的高臺底下。
阿力順著手指的方向扭頭看去，看見了靈一正坐在高臺底下，替身前昏迷的莫西婭治療傷口。
阿力見狀，頓時感到又驚又喜，他笑著對遠(yuǎn)處的靈一打了聲招呼。
聽見招呼聲，靈一緩緩地抬頭望向身后。
她看見阿力在不遠(yuǎn)處對自己瘋狂揮手打招呼，樣子有些滑稽。
靈一神情平靜，似乎并沒有被阿力的高興勁所感染。她微微點頭，用肢體動作簡單示意了一下自己看見你說話了，便又低下頭去，專心于治療莫西婭的傷勢。
阿力見狀，有些意外，沒想到靈一如此冷淡。當(dāng)他順著靈一的目光向下看去，看見了躺在地上正在接受治療的莫西婭，他的身體忽然僵住，臉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不見。
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發(fā)生的事情，那些與無數(shù)血蕨戰(zhàn)斗的經(jīng)過，與尸鬼大軍戰(zhàn)斗的經(jīng)過，還有莫西婭不幸受重傷的事情。
隨后，阿力低下頭，觀察自己的身體，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又變回了人類的模樣，不再是之前碩大的食鐵獸模樣。
他微微垂下眼皮，神情漠然，接受了現(xiàn)狀。
他知道，每當(dāng)自己遭遇不幸的死亡之后，他的身體便會在人類與魔物之間不斷的變化體態(tài)，雖然這聽起來十分荒唐，根本不是正常情況會發(fā)生的事情，但是他已經(jīng)親身體會過好幾次這樣的荒唐遭遇。
再荒唐的事，遇見的多了，也變得理所當(dāng)然起來。
現(xiàn)在，他對于自己變回人類這件事沒有感到過多的驚訝，甚至還有一點安心，畢竟這才是他真正的樣貌。
阿力松動筋骨，隨意抬了抬手臂，大致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良好，完全沒有大戰(zhàn)之后的疲憊感。接著，他低頭俯視自己的身體，見自己的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傷痕，皮膚表面光亮如新，沒有一絲塵土。
阿力微微點頭，明白這也是自己荒唐能力的作用，他也懶得驚訝了。
阿力在觀察自己的身體時，他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穿著一套黑色的粗布衣服。
按照以往他從魔物變回人類的情況分析，他身上應(yīng)該一絲不掛才對，不過這一回他醒來便穿著一身衣服，這倒是讓他感到有些驚訝。
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這可能是靈一幫忙給自己穿上的衣服，畢竟以前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他也不太感到奇怪。
阿力緩緩放下手臂，抬頭四處張望周圍，確認(rèn)自己現(xiàn)在在哪。
附近空曠無比，百米之外盡是無數(shù)的石墻壁畫，大廳中央的十米高臺令阿力感到熟悉，很顯然，他現(xiàn)在還在俄耳遺跡的大廳之中。
他有些在意自己昏迷時發(fā)生了什么，便對火堆對面的九尾問道：“那個......九尾，請問我昏迷時都發(fā)生了什么？”
九尾閑來無事，一直在抬頭望著高聳的大廳穹頂，聽見阿力的問題后，他便把頭低下來，平靜地望著他說道：
“你不用擔(dān)心，這座遺跡的魔物已經(jīng)全部被我消滅了，周圍不會有什么危險?！?p> 阿力接著問道：“那高臺上的兩個怪人呢？他們也死了？”
九尾頓了頓，說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他們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p> “一個小臉怪人在我來之前便已經(jīng)摔死在高臺之下，而還有一個長臉怪人在我解決大廳里的魔物時便從高臺上逃走了，很抱歉，當(dāng)時我并沒有注意到他逃走。”
阿力聽后，沉默不語。
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九尾的話，因為九尾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十分隨意，不像是說謊話才會有的態(tài)度，況且大廳里安靜得連篝火燃燒的聲音都聽得十分清楚，九尾說的每句話在整個大廳里都聽得見，靈一作為高臺下的旁聽者如果沒有反駁九尾的話，那么九尾說的話肯定不假。
阿力想著這些事情，短暫的沉默了一會，途中，他忽然發(fā)現(xiàn)九尾在一直盯著自己看。
九尾雙目微張，神情處于好奇與無感的臨界點。
明眼人都能看出，九尾很想對阿力問些他現(xiàn)在極想知道的答案，只是他卻顧及于自己高貴的身份，難以啟齒開口發(fā)問。
阿力望著九尾那透亮的黃綠色雙眼，沉默了約兩秒時間，漸漸明白了九尾心中想要提出的問題，便沉聲問道：“你很好奇嗎？對于我的身體?！?p> 九尾微微側(cè)頭，臉上好奇的目光比剛才稍稍收斂了些，說道：“我當(dāng)然會好奇，畢竟我是看見你從一只炎魔變回人類的目擊者，如此常人難以理解的神奇現(xiàn)象，任誰都會感到驚訝才是?！?p> 阿力有些疑惑地說道：“我昏迷之前是變成了炎魔嗎？”
阿力的記憶有些模糊，他最后能記得的事情是他以食鐵獸的樣貌跟尸鬼戰(zhàn)斗的情景，而他并不清楚自己變成炎魔時所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我記不太清了?！卑⒘项^說道。
九尾問道：“有一點我很好奇，為什么你會變成魔物？”
阿力遲鈍地說道：“我也不知道......”
阿力不太想跟九尾談?wù)撟约旱目梢宰兓锏哪芰?，畢竟他是第一次跟九尾見面，他還不是很清楚九尾是個什么樣的人。如果真要解釋，他寧愿讓靈一替他解釋。
九尾聽了阿力的話后，輕聲笑了笑，說道：“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阿力眉頭微蹙，說道：“都有?！?p> 九尾沒有注意阿力不悅的臉色，他看向火堆，繼續(xù)說道：“我活了三十年，從未見過像你這種變成魔物的技能。世界上有一種魔法可以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內(nèi)變成魔物的樣子，但是那也只是欺騙視覺的障眼法而已，不能讓人的身體完完全全變成魔物的身體，因此你的技能非常特別。”
九尾微微抬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狐貍臉，對阿力說道：“你看我，長得也不像人，按照辨別魔物的標(biāo)準(zhǔn)，我的樣貌在魔物中已經(jīng)算合格了。你可知道在人口上萬的瑪爾公國證明自己不是一只殘暴的魔物有多么的困難嗎？”
“就算我曾經(jīng)救過全城人的性命好幾次，照樣會有一大批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想要了結(jié)我的性命，只是因為我長著一副像魔物的樣子?！?p> “在人頭攢動的城鎮(zhèn)里，我的長相會有很多不便，光是解釋自己無辜都要看別人的臉色，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以人類的樣貌活在這個世上。”
九尾說到這里，不自覺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像在發(fā)泄自己內(nèi)心的那抹煩躁。
阿力蹙眉問道：“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九尾見阿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煩惱之言，不由得大感遺憾，他緩緩閉眼，輕嘆一口氣，說道：“我以為你跟我差不多呢，看來是我多想了。”
隨后，他躺在地上，一副悠閑的樣子，不再說話。
阿力一怔，有些驚訝，問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
“跟我差不多？你......難道曾經(jīng)也是人類？”
九尾微微揚眉，扭頭看向阿力，漠然說道：“你猜呢？我什么也不知道?！?p> 阿力一愣，再次問道：“是不是??？”
九尾漠然說道：“我不知道。”
阿力撅起嘴，有些懊惱，顯然他剛才錯過了了解自己能力奧妙的最好機(jī)會。
阿力并不知道九尾是何等樣強(qiáng)大的人物。
他顧忌于自己變化魔物的能力被九尾知道的太清楚，擔(dān)心九尾會渴望擁有他的能力而去加害于他，所以他遲遲不肯說出太多變化魔物的細(xì)節(jié)。
他這么做自然引得九尾很不愉快，現(xiàn)在他想問點什么九尾也沒有耐心回答了。
......
......
時間過去了片刻，大廳里無風(fēng)流動，安靜得有些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是僅僅對于阿力自己一人的感覺，而對于專心治療莫西婭的靈一來說，安靜的環(huán)境無非能讓她更快治療完畢。
沒過多久，靈一終于將莫西婭的傷勢穩(wěn)定了下來。
她放下手臂，停下了手中的治療魔法。
她的臉上掛著許多透亮的汗珠，身后的長辮散發(fā)著通紅的光芒，在蔚藍(lán)的天光下顯得很漂亮。
坐在遠(yuǎn)處的阿力望著這一幕，并未感到心曠神怡，反而感到有些擔(dān)心，因為他知道靈一的頭發(fā)變得通紅意味著什么——這是她魔力消耗過量的象征。
很顯然靈一已經(jīng)很疲憊了。
阿力因為不自在的環(huán)境而顯得有些急躁，他未等靈一說話，便率先問道：
“靈一，莫西婭她怎么樣了？”
靈一抬頭看向阿力，看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似乎在抱怨著阿力不問及自己累不累，反倒先關(guān)心起莫西婭來了。
不過她懶得開口跟阿力斗嘴，因為她實在是太累了。
“她沒事，已經(jīng)被我用治療魔法治好了，她現(xiàn)在只是在睡大覺而已。”
靈一低聲說道，聲音聽起來有點像要睡過去一樣，昏昏沉沉的。
阿力聽后，沉默不語，心里卻是放心了不少。
靈一揮了揮雙手，甩掉手上幾滴溫?zé)岬暮顾?，隨后她將地上的莫西婭緩緩抱起，將其抱到燃燒正熱的火堆旁邊。
“接著。”
靈一突然開口，并將手上抱著的莫西婭突然丟給一旁的九尾。
九尾見狀，驚愕地坐起身，用自己的臉接住了迎面而來的莫西婭，隨后他不自覺地伸出雙手，接住了莫西婭的身體。
他看了看手上呼呼大睡的莫西婭，疑惑地抬頭看著從自己身邊經(jīng)過的靈一，問道：“為什么要給我？”
靈一說道：“回去瑪爾公國的路還遠(yuǎn)著，我肯定是背不動了，我估計阿力也背不動，所以只好讓你效勞了?！?p> 九尾見靈一態(tài)度十分正經(jīng)，顯然她沒有在開玩笑，她非常疲憊。
“好吧。”九尾說道。
他將莫西婭緩緩從地上扛起，背在背上。
隨后，他碰到莫西婭的膝蓋后的腘窩處，隱約感覺到有些驚悚的東西在莫西婭的腿上蠕動。
這種讓人不適的觸感，跟靈一體內(nèi)的寄生血蕨緩慢蠕動所產(chǎn)生的異樣觸感一模一樣。
這讓他立刻斷定，他背上的莫西婭也被血蕨所寄生了。
九尾抬頭看了靈一一眼，問道：“她是怎么一回事？”
靈一沉默望向九尾，似乎她早就想到九尾會問她關(guān)于莫西婭的事情，于是平靜說道：“我在治療她的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了，她也被寄生了?！?p> 九尾一驚，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就好像自己現(xiàn)在背著一個定時炸彈一樣。
阿力不太明白靈一與九尾之間的對話是什么意思，便問道：“什么被寄生？莫西婭怎么了？”
靈一看向阿力，簡潔地解釋道：“她被血蕨寄生了?！?p> “血蕨？寄生？”阿力一驚?！斑@是怎么回事？”
靈一閉眼嘆了口氣，不想再多說什么浪費體力的話，便對身旁的九尾說道：“九尾，你跟阿力解釋吧，我太累了?！?p> 九尾微微點頭，也十分理解靈一的疲憊。
九尾跟阿力簡單解釋了血蕨寄生的原理，以及血蕨如何會將一個活人吸干而死的過程。當(dāng)然，他自然不會忘了告訴阿力治愈寄生血蕨的緊迫性，如果靈一和莫西婭今天之內(nèi)沒有找到醫(yī)生治療自己體內(nèi)的寄生血蕨，她們很可能會死，而且是很緩慢地死去，這種感覺一定不好受。
阿力聽了九尾簡單的解釋后，臉上滑下一滴冰涼的汗珠，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這也太可怕了，我們得快點回去找人治病才行啊?！卑⒘?dān)憂說道。
靈一淡淡看了阿力一眼，隨后拄著手中拐杖往走廊路口緩緩走去，樣子似乎不是很著急。
她平靜說道：“先不急，雖然我和莫西婭的寄生病確實很危險，但是還未到那種生死一線的緊要關(guān)頭，我們總是可以抽出幾分鐘的時間來做其他的事情的?！?p> 九尾聽后，微微蹙眉，似乎不太同意靈一的說法。
他快步跟在靈一的身后，好言勸道：“靈一，我們在城中尋找治病的醫(yī)生總要些時間，而且城里的那些醫(yī)生敢不敢治這個血蕨寄生病也沒個定數(shù)，我看還是盡快回去的好。”
靈一不以為意，說道：“就算時間再緊迫，我總不能就這么回去，該找的東西我還是要找。”
“我還是要拿到埋藏在俄耳遺跡的金幣，然后我才能回去，不然我為什么要費勁千辛萬苦來到這里？”
“對了，聽你這么一說，我記得在這座遺跡里面有好多金銀珠寶，都散落在各個走廊的地上，簡直都要把地面鋪滿了。”
阿力回想起自己成為食鐵獸的那段經(jīng)歷，當(dāng)他背著莫西婭在遺跡走廊逃跑的途中，曾經(jīng)看見那些金光閃閃的財寶鋪滿整個走廊，著實十分惹眼。于是他對靈一說道：
“說不定走廊那里會有你想要的東西?！?p> “沒錯！”
靈一聽見阿力的話，眼光忽然亮了很多，看起來十分興奮，她笑著說道：“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nèi)绻砩蠜]有錢，也看不了身上的病，同時也為了大秘寶，我們義不容辭，必須帶點土特產(chǎn)回去?！?p> 阿力覺得靈一的說的很有道理，點頭說道：“莫西婭也會很高興的，她以前總想在城里大吃一頓，要是我們把遺跡里的錢都搬走，估計她這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靈一點頭說道：“沒錯沒錯！我們要錢！留著這些金銀財寶在地底風(fēng)干至盡也太浪費了，不如讓我們帶走它們，讓它們重見天日！”
見靈一和阿力一唱一和，在錢財?shù)拿媲昂鋈徽境梢魂牐盼哺械郊群眯τ挚杀?，他怎能想到曾?jīng)是太陽王國女皇的靈一竟然淪落到身無分文的地步，還需要靠劫掠古代遺跡的財寶來維持自己的生活，真是造化弄人。
九尾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再如何言語勸阻他們都不會有成效，只能提了提肩頭，隨他們?nèi)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