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龍往事(四)
“那天,大雨如瓢潑,豆大的雨滴砸在我的身上,我苦苦哀求精金甲,不要??!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精金甲卻說,青龍……不要原諒我……我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對阿籍不利……還有……”
“精金甲重重的喘息,他說,還有……你最后沒能見到玉溯……其實我見到了……即使虞姬死于你的刀下……玉溯依舊心里有你……我太嫉妒你了……所以,我告訴玉溯,你就是殺人的武器……你根本感受不到虞姬死于劍下的痛苦……鮮血使你亢奮……”
“我呼哧著喘息,雨水從我的嘴巴里噴出,悲痛讓我忘記了生氣。我的確告訴過精金甲,敵人的鮮血使我亢奮,但是虞姬的逝去,我心中的只有痛苦而已!”
“精金甲的意識開始渙散,他的身體也慢慢變得透明,他最后說道,玉溯最終生氣了……可是我依舊沒有得到她的愛意……”
“精金甲的最后那句話,我不知道是他的遺恨之言,還是愧疚之意。我只知道,精金甲死了,他消失在天地之間,連一片塵土也沒有留下!那場雨下了很久,阿籍的背影孤傲,我親眼看著阿籍將精金甲破碎的器身丟棄在泥濘的土地里……”
可能是因為青龍沉默了太長時間,懷風忍不住問道:“后來,項羽逃出來了嗎?”
青龍慘笑著說道:“其實,或許他是能夠逃走的!那日,阿籍斬殺漢軍將領(lǐng),導(dǎo)致漢軍的騎將人馬俱驚,辟易數(shù)里。虞姬的逝去,更使阿籍勇猛異常,可是最后,阿籍遙望江東,還是選擇了英雄氣短。”
黃泉博物館的涼亭之中,清風徐來,亭外一池荷花正當浪漫時節(jié)。
而此刻,玉簪之上,白霧之中的畫面,詭異的跳動了一下。
我詫異的看向無心,無心修長的手指平穩(wěn)的撥動著念珠,可是他蒼白的臉色卻浮現(xiàn)出一絲詭異的薄紅。
我低聲試探的輕呼,“無心?”
岑曄卻示意我不要打擾無心,我便也就停下了探究。說到底,只要這妖僧不要突然朝我吐血,我也沒有其他值得擔心的地方了。
對于青龍追憶往事,懷風似乎只當自己在聽一個故事。
石桌之上,通體雪白的玉簪尤勝白雪,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白霧之中的青龍。
青龍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懷風,又低頭慘笑了幾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玉溯的身影卻出現(xiàn)在了青龍的身后。
我看著玉溯扭曲的手指拍在了青龍的臉上,看著青龍驚慌失措的神情逐漸變得驚愕,帶著哀怨,最終全部掩蓋在歸于平靜的面色之下。
我看著玉溯獰笑著嘲諷青龍,博物館之中陳列的器靈被驚動之后,或竊竊私語,或高聲諷刺,不一而足。
青龍的經(jīng)歷著實有些悲慘,我看向岑曄平靜的眼眸,“館主,這支玉簪之中的器靈若是靈滅,可否有辦法使器身依舊具有靈性?”
實不相瞞,靈壽耗盡的靈物們,最終的宿命便是靈滅,而一旦靈滅,則器身的靈性便不復(fù)存在,沒有靈性的器身就不能繼續(xù)承載靈物。
喚醒玉溯,一但玉溯靈滅,那么宿在這支玉簪之中妖靈便就沒有了寄托之處了!
岑曄抬眸看了我一眼,很快轉(zhuǎn)眸便望向嗡嗡低語的無心,轉(zhuǎn)而對我說道:“最拿手于賦靈易靈諸事的莫過于神廟主持忘憂大師了?!?p> “可是忘憂大師也不可能在三日之內(nèi)出現(xiàn)在黃泉呀!屆時青龍器靈蘇醒,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長時間?!?p> 我不滿的嘟囔著,全然忘記了面前坐了一個忘憂大師最得意的弟子。
“無心似乎得了忘憂大師的七八分真?zhèn)鳌?p> 看著岑曄欲言又止的模樣,我著實對他生了幾絲疑慮,“館主,我有一惑,一直沒有答案?!?p> 岑曄微微一笑,盡顯溫和,“請講?!?p> “入了黃泉博物館的靈們,本就時日無多。等到他們壽終正寢,再將他們好好安置在黃泉博物館中,不就很好了嘛?你為何還這么辛苦的平撫他們的怨氣?”
岑曄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轉(zhuǎn)眼看向涼亭之外的楊柳,“這是黃泉的機密。”
我有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心道:愛講不講,當我稀罕。
卻沒想到岑曄轉(zhuǎn)眼又對我說道:“不過可以告訴你?!?p> 我抖了抖自己的腮幫子,有點牙酸的說道:“即是黃泉機密,館主就不必抬舉芍藥了?!?p> 岑曄看我一副不稀罕的模樣,搖頭輕笑,“被愈靈過的靈物們靈滅之后,便能滋養(yǎng)黃泉水土,其實很久以前,黃泉的白日也如夜晚一般兇險的?!?p>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難道就是因為靈物的滋養(yǎng),黃泉才變得如今這般模樣?”
“正是!”岑曄突然用手撐著腦袋閉上了眼睛,口中卻繼續(xù)低聲說道:“從前的黃泉陰森可怖,哪有如今的好顏色……”
然而岑曄的微笑的嘴角還未松下,無心突然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念珠。
突然之間,涼亭之中妖風大作,我凌亂的搖晃了幾下腰肢才勉強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
待妖風停止,涼亭之中便不能再看到關(guān)于青龍的畫面。
我皺著眉頭看向無心,無心的面色低著頭在急促的喘息著,似乎在極力穩(wěn)住自己的氣息。
無心的面色不大好看,我有些擔心的看著他,“無心,你看著有些虛弱……”
無心卻抖了抖自己的僧袍,坐直了身體,邪魅的對我咧了一下嘴巴,“我的面色一直都不太好看,小芍藥莫要擔心。”
看著無心的死樣子,我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番,又多管閑事!
岑曄若有所思地看著涼亭之外搖曳的荷花,卻詭異的說了一句,“這荷花倒是長得頗妙。”
我還在想岑曄何來這份賞花的閑情,卻不想無心突然站起身來,利落地一甩念珠,擺手間那朵被岑曄稱贊過的荷花便已經(jīng)枯萎了。
我登時警惕地站了起來。
無心卻笑著對我說道:“不過是礙事又礙眼的東西,小芍藥且安心坐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