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直面昔花樓的樓主。
那是怎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白衣飄飄,仙風道骨?這并不能十分貼切地描述她的氣質——白衣是有的,凌云的氣勢也是有的,只是那眉目間的殺意,妥妥地落進我眼眸里,沒來由地讓人膽寒。
“雖說舉賢不避親,我看,那曹丞相是恰好相反吧?”
嘴上不停,并不影響她手上的動作,咔咔的斷裂聲將曹阿姆的痛呼生生憋回了胸腔里,悶悶的,仿佛將痛苦憋住了發(fā)不出來。
“都跟我進來!”一聲令下,剛打里面出來的林河也不由自主尾隨我們折返回來,卻被她喝止了,“小子,不必跟來,去報你家將軍!”
林河愣了愣,轉身招呼上一眾家丁就離開了。
面對呼啦啦進來的姑娘們,她只揮揮手便叫散去了,單將曹氏捆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對那個殘破不堪的孩子。
“虞兒和阿妍留下,其他人去給我找最烈的酒,燒最燙的水,最白的棉布,最利的刀剪,最細的針線!去!”一連串的要求下來,竟無一人動彈,半晌才有水中仙反應過來,攆道:
“沒聽見嗎?那個姑娘療傷需要這些東西,還不去找來!”
人群四散奔去,嬤嬤們自到廚下去燒水,阿薔扯了干凈的白布,水中仙將自己的針線笸籮整個端了來,現(xiàn)場挑了最細的針和白線。沒多久,熱水和林河送來的烈酒同時進了門,險些撞在一起。
此時,女樓主已將受傷女孩的衣服褪了,又伸手從開水盆里撈出白巾,稍擰了擰就利落地往她傷口上擦去,根本顧不及燙手。
“?。 迸⒂譅C又痛,周身抽動起來。
“阿妍,你來按住她!”樓主利落地喊道,手上動作不停,“哎呀,先把手洗干凈!”見她直接伸手來按,那施救的女子氣得揚手來打。
夕顏嚇得一哆嗦,扭頭躲來了我身后。
“去,那里有酒,你去倒出一碗來,權做洗手用。”我將她從身后推出來,催促她去。
“小林子。”女樓主叫道,林河連忙上前來打了個千兒,頭卻不敢抬,“你去尋些斷腸草來,出去順便把門關上,把不相干的都給我攆出去。虞兒,你凈過手,將燒酒點起來?!?p> 我應諾,與林河分頭行動起來。
不一時,這間位于一樓拐角的茶室里便空蕩蕩只剩了我們五個人,除了一躺一坐外,我們三個都陀螺一樣轉個不歇——
夕顏換了白布衫子,拿干凈的手使勁地按著床上那個受傷的女子,眼神卻飄忽不定,不敢正眼瞧她傷口。
我點燃了烈酒,將刀剪用開水燙過,再經火烤,翻手遞給樓主。
這時,我才看清她的下身——
那是怎樣一副慘狀???腫脹裂口自不必說,床褥上的其他東西,我便不敢仔細瞧了。
“啊。。。”我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了?”樓主一把抓過我手上的剪刀,“沒什么好怕的,都是人身上長的東西,只不過被一些沒長良心的傷到罷了?!?p> “樓、樓主,你。。。”沒等我具體問出怎樣救治的話來,她已經將一把花籽樣的東西捏成了粉末,涂在了女孩的傷處。我只感覺自己與她一般疼痛,不由得眼淚與痛呼齊下。
“叫什么?過會兒就麻了,到時才不會太痛。”
果真,片刻后她用剪刀去除化膿的部分時,她只是抽搐了幾下,并沒有痛得激烈反抗,我和夕顏卻幾乎吐了出來,回頭看曹阿姆時,她已然翻了白眼,暈死過去了,嘴邊還掛著半根昨晚吃進去的面條。
待我再次鼓起勇氣,抬頭去看時,她已經將她的傷口處理干凈了——請原諒我的措辭,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樓主在做的事情。
“針線都燒燙好了嗎?”
我這才回過神來,將仙兒分好的細線拿去點燃的酒上烤,半天只取得了小小一截,不免后悔沒有早些開始。
“你是嚇傻了嗎?拿火燒棉線,還不燒光了去!”
我恍然回神,趕緊丟了手上的線頭,換了新線去浸在燒熱的酒水里,然后穿上燒過的針,遞了過去。隨即開始準備下一副針線。
“??!”曹阿姆終于從昏迷中醒來,見她手捏針線,在縫合女孩的傷口,不禁又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我和夕顏對視一眼,同樣很害怕,卻不敢像她一樣暈過去。
“你倆做得不錯。”終于將女孩子的傷口處理完畢,我們沒有想到居然能換來這樣一句夸獎,不禁有些羞赧。“去找一床干凈的被褥來,給她換換。”
夕顏應聲跑了出去,頭也不敢回,我甚至看到了她抬手擦了擦眼角。
“樓主?!蔽胰跞醯貑玖艘宦?。
“怎么,你是想問,剛才我給她擦了什么藥粉吧?”她疲憊地靠在一旁的床柱上,“沒什么,是曼陀羅的花籽,我本來想拿回去自己種的,全都給這個姑娘用了?!彼粩偸?,很無奈的樣子。
“啊呀!”我正若有所思,眼睛一斜,卻見到床上的人手指攀上了傷口,就要將傷口抓開。
“啪!”樓主及時出手,將她不老實的爪子打了開去,“從現(xiàn)在開始,半個月不許坐起來,不許翻身,也不許碰你的傷口!記住了嗎?能不能做到?”
“啊,要那么久嗎?”
“只是不許她自己動,你們可以拿烈酒給她擦洗,免得再次化膿?!闭f話間,夕顏抱來了一床嶄新的被褥,說是嬤嬤們才漿洗好的,還在大太陽底下暴曬過,嬤嬤們專門送了來給小姑娘用的。
“那可是我的新被褥!”
我們被曹阿姆的尖叫聲嚇了一跳,真不知她怎會在這樣的時候醒過來?
“這樓里有什么是你的?”樓主沒理會她的抗議,徑自抱起受傷的小姑娘,讓我們從速換過床褥。
我們從未見過如此涕泗橫流的曹阿姆,從前她總是一副笑瞇瞇很好說話的樣子,誰知竟為了一床被褥,便如此棄了臉面?直至樓主將小女孩安頓睡下,領了我們出去見客時,曹阿姆還是滿臉的脂粉花花兒。
“林將軍大駕光臨。”
嘴上如是稱呼,樓主卻沒對他表現(xiàn)出任何恭謹,目不斜視地從行禮如儀的他面前走過,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
“小林子,斷腸草找來了嗎?”
林河恭恭敬敬地捧上來兩紙袋草藥,經她過目后,轉身又恭謹?shù)胤罱o了夕顏。
夕顏也不托大,按規(guī)矩道了謝,接過藥材便退下了。
“郁香,你向來是個穩(wěn)妥的,頭半個月,我便將她交給你了?!秉S娘子似乎很歡喜身邊能有個孩子給她照顧,想也沒想便應下了,此時的我們誰都沒想到,接下來的半年里,只要一提起那個被命名為秋棠的女子,黃娘子便會像祥林嫂一般淚如雨下。
“林霈,”樓主剃著指甲,正眼也不瞧他,“那個曹碣如此坑害于我,你可不能輕饒了他去!”
“樓主放心,這件事很快就成了,您瞧好兒吧!”
君即卯
不好意思,這一章描述了昔花樓樓主歸來,給虞兒撿回來的受傷女子做手術,可能是有點血腥了,再次被禁。對不住大家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