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真義
“雖說你和月牙兒定親了，可終歸是沒成親。就算是成親了，那事兒......”
馬秀英站在廚房門口，一想到剛才小九撅著大嘴唇子的場景，不禁羞得臉通紅。
“那事兒也只能在自己房里做！在這就來，萬一別人看到呢？你不要臉！俺家月牙兒還要臉呢？”
月牙兒臉早就羞成臉紅果兒，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小九捧著一碗面片，一臉悲憤，“那你也不能打俺呀！你看，眼睛都腫啦！”
好好的眼睛上，一個(gè)拳頭印子，俗話說地烏眼青。
“俺還要出門呢？咋見人？”
小九梗著脖子，一邊吃面，一邊嚷嚷。
什么他娘地千古賢后，什么他娘地未來嫂子，都一邊去吧！
馬秀英就是有暴力傾向地母老虎，小九算算，他都打了自己好幾次了。
人前裝得賢惠，府里上下地人都說大姑娘為人好，處事公道，不和下人擺架子。
可是小九卻看得明白，她就是一頭母老虎。
“九兒！疼嗎？”月牙兒抬頭一臉心疼。
“你別理他，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那點(diǎn)傷算啥，蝎虎！”馬秀英狠狠地說道，“打你還是輕的。俺就不明白了，你朱小九挺好一個(gè)后生，咋一見著女人就成無賴?yán)玻×骼锪鳉?，死皮賴臉，臭不要臉的黏糊勁兒，跟誰學(xué)的？”
“俺哥，朱重八！”小九吃面大喊，“他教的！”
朱重八！
馬秀英忽然想起那個(gè)魁梧的身影，看著相貌堂堂，憨憨厚厚，挺守本份的一個(gè)漢子，不能吧？
“他娘的，親個(gè)嘴挨頓揍！”小九心里忿忿，“就不信你以后和朱重八不親嘴兒！”
“不可能，俺又不是不認(rèn)識(shí)你哥，人家多穩(wěn)重！”馬秀英氣道，“你小子，就是欠打！”
“你知道什么呀！”小九抬頭，“戀愛中的人，總是沒有理智的。俺一見月牙兒心里就喜歡，情不自禁你懂嗎？愛人的吻，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兒！”說著，小九不屑，“等你有男人你知道了！”
“九兒！”月牙兒聽得恨不得鉆地縫里去，小九也太羞人了，從哪知道這么多羞人的話。
“好小子，俺你都敢調(diào)理？”
馬秀英咬碎銀牙，火冒三丈，小九這臭不要臉地居然說到她自己身上了。
以后有男子就知道了？
“情不自禁，呸！俺打你個(gè)情不自禁！你別跑，看俺不打斷你打腿！”
說著，直接抄起手腕粗搟面杖。
“你別過來！”小九嗖地一下跳到窗戶上，“君子動(dòng)口....哎呀！”
月牙兒喊道，“小九快跑！”
小九撒丫子跑。
馬秀英在后面追。
郭子興正好從外面進(jìn)來，看到這一幕，頓時(shí)有些發(fā)愣，“又打上啦！”
“大帥救俺！”小九躲到郭子興背后。
“住手！”郭子興喝止馬秀英，“小九是爹地手下大將，你這成何體統(tǒng)？”
“他？”馬秀英氣得跺腳，“他跟俺說胡話？”說著，臉色已是漲得通紅。
胡話？
郭子興回頭，狐疑地看著小九，“你說啥了？”
“俺啥也沒說？”小九死都不會(huì)認(rèn)，說馬秀英以后有男人才知道戀愛地滋味。
“你？”馬秀英狠狠地，“朱小九你等著！”說完，剜了小九一眼，轉(zhuǎn)頭走了。
走了！
小九心里松口氣，自從認(rèn)識(shí)馬秀英，三兩天就要被她收拾一頓。要不是顧及他是自己將來地嫂子，哼！
啪！
哎喲！
郭子興直接在小九頭上來了一巴掌，“自從你小子進(jìn)了后宅，俺家就沒消停過。你自己說，挨多少回打了？”說著，板起臉，“這回來干啥？”
小九低眉順眼，“俺跟重八哥請(qǐng)了兩天假，去趟定遠(yuǎn)？”說著，抬起頭，“俺答應(yīng)過周大哥，把他骨灰送回去！”
郭子興面色一暗，嘆氣，“辛苦你了！”說著，背著手轉(zhuǎn)身，“明早去帳房，支兩塊金餅子，給老周家送過去！”
“俺替周大哥，謝謝大帥！”
“他畢竟跟俺好幾年！”郭子興的腳步停住，“小九，知道俺為啥高看你一眼嗎？”
你高看我了嗎？
小九一愣，確實(shí)高看了，答應(yīng)了月牙兒的婚事，直接從小兵提拔到義字營的營官，還是朱重八的二把手。
按照這個(gè)時(shí)代的標(biāo)準(zhǔn)，是高看了。不過，更多的是，小九自己用命換來的。
不等小九說話，郭子興繼續(xù)說道，“你小子心里有真義，誰對(duì)你好，你是真記在心里！”
小九嘿嘿笑兩聲，沒說話。
郭子興慢慢往回走，心里卻是感觸良多。老周在他手下幾年，帶出來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可是沒任何人站出來，說幫老周處理后事。甚至，言談之中，都沒多少年懷念老周的。
薄情的人，不喜歡看到別人薄情。薄情的人，也都希望別人有情，重情。
在小九身上，郭子興看到一種品質(zhì)，一種德行。那是大多數(shù)人所不具備的。
當(dāng)晚，小九就住在了帥府里，他和朱重八的房間還空著。
邊上其他親兵的房里，燈火亮著，大呼小叫之聲不絕于耳。
嘩啦啦，骰盅的聲音。
刀疤七扯著脖子喊，“來來，押啦押啦！”
他們?cè)谫€錢，這是以前周大哥活著的時(shí)候，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九也突然明白，為啥朱重八身上掛著大帥親兵隊(duì)長的頭銜，卻不愿意搭理這些人的原因。
與其費(fèi)力氣去管他們，還不如在營里訓(xùn)練士兵。
小九謝絕了別人拉他玩幾手的好意，自己在房間里整理周大哥的遺物。
一匣骨灰，一包銀子，一件給他老娘尋摸到的狼皮褥子。
碩大的漢子死了之后，被火一燒，剩下的灰燼一斤都不到。當(dāng)日周大哥的心愿，就是能安葬在家鄉(xiāng)。
尸首回不去了，只能骨灰回去。
還有那包銀錢，掂量下不到一百兩的樣子，在這個(gè)時(shí)代已經(jīng)算是巨款。
這才只能是賣命的錢！為了錢，把命賣了！
小九心里一直有個(gè)疑問，好好的官軍軍官不當(dāng)，為啥非要造反呢？
把銀錢和狼皮褥子裝好，捆好。周大哥的骨灰，被放在了鐲子上。
要是以前的小九，他絕對(duì)不敢碰別人的骨灰，更別說共處一室，甚至一塊睡覺。
但現(xiàn)在的小九，死人堆里爬出來，手上的血多到鬼都怕。
睡前，小九再檢查下自己的武器。長刀一把，短斧，匕首，和一把小軍弩。
然后，吹燈睡覺。
隔壁吆五喝六，罵爹罵娘的賭博聲還在。
小九突然特別懷念，朱重八那上氣不接下氣，馬上就要斷氣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