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老子第一個，誰跟？
天邊，殘陽。
落日的余暉下，大地草木，山川河流，仿佛油畫中的美景。
耳邊，喊殺，死亡，叫罵。
鮮血，渲染著大地。
尸體，不甘的雙眼變得空洞，渙散。
天地似乎不會關(guān)心，人間發(fā)生什么，不管人多慘，它都是一樣的美。
天地不仁。
人活得就不如狗。
“嗨喲，嗨喲！”
舉著盾牌的士兵們，用粗大的樹干，撞擊范家堡的大門。
“??！”
弓箭從盾牌的縫隙中射進(jìn)來，士兵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然后，大石頭，滾燙的糞水。
“啊！”
門口，變成死亡的海洋。
“娘呀！”
“爹呀！”
身上冒煙的士兵，皮肉翻滾，拼命的往回爬。
可是，只要他們后退。
郭大帥壓陣的親兵們，直接就地正法。
“后退者死！”
落日的光芒下，這些執(zhí)法者，猙獰的叫著。
朱重八的臉，比天色還黑。
“?。 ?p> 又是陣陣慘叫。
咔嚓一聲，那些順著簡易木梯爬城的士兵，下餃子一樣掉下來，梯子斷了。
“莊客們，鄉(xiāng)親們！殺一個紅巾賊，俺賞五十斤白面！”范德彪在城頭，跳腳大叫。
孫德崖的事發(fā)了，不想用都知道，郭子興的人來滅門了。
寧可死，也不能讓這些賊進(jìn)來。
“瞄準(zhǔn)城頭射！”
朱重八的喊聲中，親兵們的弓箭反擊。
城頭上那些站起來往下扔石頭的百姓，慘叫著落下。
然后，下面的士兵就像野狗搶食物一樣，手起刀落，砍成碎片。
“重八，歇口氣吧！”
耿再成走過來，“兄弟們打不動了，喘口氣！”
“不行！”朱重八看著范家堡的墻，“這口氣松了，再提起就難了！”
“可是攻不下來，這口氣早晚要散！”耿再成指著范家堡大門，“那得撞到啥時候？人都死絕了都撞不開！”
死了很多人。范家堡死了很多人，紅巾軍也死了很多人。
范家堡下面都是尸體，朱九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尸體。
準(zhǔn)確的說，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生死相搏的場景。
一邊是為了保衛(wèi)家園。
一邊是喝酒吃肉玩娘們，嗷嗷叫的亡命徒。
他們其實(shí)沒有仇恨，但是這個世道，殺人不需要仇恨。
“下來吧！”
嗖，刀疤老七一箭射到墻頭。
一個看起來和朱九差不多大后生，撕心裂肺的跌落。
“讓你扔石頭！”
一刀，跺掉了后生的腳。
然后，那個士兵猙獰的笑著跑開，躲在墻下面。
“娘呀！”
后生，滿臉是淚水，手深深的扣進(jìn)了泥土。
哭嚎著，往前爬，觸目驚心的血跡。
“兒呀！”
墻上面，有漢子痛徹心扉的悲鳴。
“燙死他們！”
一口巨大的鍋，在墻頭翻滾。腥臭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緊接著，嘩啦一下瀑布一樣。
范家堡門口的那些士兵，痛苦的慘叫。
朱九清晰的看見，一個士兵隨手一抓，血肉之下露出白骨。
“糟他娘的，進(jìn)不去！”
”不打了，不打了！”
門口的士兵們倉皇后退，這次執(zhí)法者沒有落刀。
兔子逼急了咬人，這些人殺紅眼了，誰管你是不是大帥的親兵。
“哥！”朱九拉下朱重八的袖子，“死太多人，先別打了！”
“不中！”朱重八怒吼，“一個范家堡都拿不下，咱兄弟還混啥？”說著，嘶吼，“下一隊準(zhǔn)備！”
輪到歪瓜裂棗們了，除了花大傻無所畏懼，手里拿著一把斧子，躍躍欲試之外。
其他人，都縮著脖子。
“老子知道你們怕！”朱重八的目光，冰冷的在這些兵的臉上掃過，“你們怕死！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打不下來，回去后，咱們咋說？”
“大帥不養(yǎng)吃干飯的！沒了這碗飯，你們都得出去要飯！”
“是餓死還是戰(zhàn)死？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進(jìn)了堡子隨便你們樂呵！”
朱重八大聲的吼叫，可是這些兵的眼神卻依舊沒有神采。
”老子帶頭，沖第一個！”
朱重八忽然喊道，“要死，老子先死！誰跟著我？”
“俺跟著！”費(fèi)聚狂熱的叫喊。
“俺也去！”花大傻在嚷嚷。
朱重八的目光看向朱九。
去還不是去？
這時候，什么想法都沒有。
曾經(jīng)的小聰明，再見吧！
這是亂世，不管是不是以為自己，范家堡才有這滅頂之災(zāi)。
自己這個惡人，要壞到底了。
“俺去！”朱九揮著要飯棍子。
朱重八笑笑，解開身上掛著的護(hù)心鏡，掛到朱九的脖子上。
“系好！”
然后，走到耿再成等人的身邊。
“哥幾個，幫俺壓住陣腳！一會俺向上爬的時候，你們射墻頭的人！”
“中！”刀疤七他們點(diǎn)頭。
“俺們從另一邊上！”耿再成拿著盾牌，“俺們和你朱重八是一頭的，不能干看著！”
唐勝宗和陳龍，咧嘴笑。
“謝了！不死，咱們往死里喝一場！”朱重八，鄭重的說道。
·····
“紅巾賊，又來了！”
墻頭的人，叫嚷著。
朱重八在最前頭，揮舞長刀，“兄弟們，進(jìn)去吃肉呀！”
“殺呀！”
朱九喊著，叫著。
抬著梯子沖到墻下，梯子被豎了起來。
緊接著，弓箭手精準(zhǔn)的壓制墻頭。
朱重八魁梧的身子一躍而上，朱九想跟上，卻被花大傻搶在前頭。
“九哥，跟著俺屁股！”
朱九心里正在感動。
嗖，墻上一箭下來。
一巨尸體，抽搐著倒下。
趙老蔫！
脖子上插著一只箭，血嘩嘩的淌。
他屋里的伸出一只手，不甘的眼神看著朱九。
“小九兒...救！”
“小九兒，快爬！當(dāng)靶子那！”
刀疤七在后面焦急的大喊。
“?。 ?p> 朱九瘋狂的大喊著，順著晃悠的梯子往上爬。
“別讓他們上來！”
范德彪驚恐的大喊。
同時，他的兒子，范敢敵一槍捅向梯子上的朱重八。
“給老子下來！”
朱重八側(cè)身，單手抓住長槍，一拽。
“爹！”
范敢敵直接被從墻上扯了下來。
落地之后，亂刀加身。
“爹，帶著俺媳婦跑呀！”
“兒子！”
范德彪大叫，“俺和你們拼啦！”
“上去了！”
范家堡下面，歡呼震天。
朱重八一個縱身，跳上墻頭。
“和尚真猛！”刀疤七贊嘆一聲，抽出刀。
“咱們也上去，殺散他們！”
“殺呀！”
越來越多的人爬了上去。
朱九也上去了，剛從梯子上跳下來，一個糞叉子就沖了過來。
他慌亂的格擋著。
咔嚓！一把斧子，直接把糞叉子砍碎。
花大傻又是一斧，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倒在了血泊中。
“跟老子向前！”
朱重八吼叫著，他的臉上不知道是誰的血，他根本不懼怕那些百姓手里的武器。
盾牌輪得風(fēng)車一樣，花大傻跟在他的身后，“吃肉！”
另一邊，耿再成他們也上來了。
如果說防守還能給朱重八他們造成傷害。
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這些郭大帥的親兵們沖上來，范家堡的人，完了。
這些人，都是職業(yè)的屠夫。
在他們眼里，人和豬，和狗，沒有分別。
“小九兒，跟上！”朱重啊吧在前面吶喊。
一群百姓，被他的盾牌砸得連連后退。
朱九行尸走肉一般，拿著棍子，跟上。
范家堡，破了。
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