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子殺人，是什么體驗？
朱九的手在隱隱的抖，若不是張?zhí)斓v死死的掐著，可能刀都拿不穩(wěn)。
刀尖兒上傳來的觸感，及其柔和，似乎沒有什么阻力，但這種感覺，卻非常詭異。
詭異得，讓朱九的心，一時都停止了跳動。
“不行！”
突然之間，朱九大喝一聲，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直接甩開了張?zhí)斓v的胳膊。
“張帥，這人殺不得？”
眼前的齊老三，眼睛像死魚一樣的翻著，朱九的刀已經(jīng)扎破他的心口，慢慢有血浸透出來。
趕在張?zhí)斓v發(fā)火之前，朱九趕緊說道，“張帥，得留他的活口，不然死無對證，別人不認。再說，這事也要和郭大帥說呀，所謂擒賊擒王，齊老三這樣的小嘍啰，啥時候不能殺？”
“嗨！老子還真忘了這茬兒！”張?zhí)斓v笑起來，看看齊老三，“你狗日地命大，先養(yǎng)著?！?p> 說完，幾個兵不用他吩咐，綁豬似的捆起來，堵住嘴，蒙住著眼，拉走。
朱九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后背早就被冷汗?jié)裢噶恕?p> “熊樣兒！慫啥，你吃的就是這碗飯！”張?zhí)斓v踢了朱九一下，“不過，你小子今天第一天來，就立功了，老子得賞你點什么？”
朱九心有余悸的站起來，“屬下不敢貪功，小九不過是湊巧看出來了。就算沒有俺，張帥也早晚看穿這些沒良心的！”
“知道俺為啥看你順眼不？”張?zhí)斓v笑道，“你他娘的不光會辦事，還會說話！”
“都是張帥抬舉屬下！”
“不過你這膽子嗎？還得練！”說著，張?zhí)斓v站起來，“下午俺出去，放你半天假，晚飯時回來找老子?！彪S后，從懷里掏出一把散碎的銀子，嘩啦下扔在朱九的腳下，“賞你地，出去找個娘們，解解乏！”
“謝張帥！”朱九蹲下，開始撿錢。
張?zhí)斓v朗聲大笑，出門而去，聲音還在回蕩，“中午告訴廚房，給小九兒加肉，加大肉！”
他走遠了，朱九撿錢的手停了，慢慢攥成拳頭。慢慢站起身，舍棄了剛才半跪的姿勢，彎腰，一個個，一塊塊的把錢撿起來。
里屋門口，兩個賬房先生，靜靜的看著。
“俺知道，你們早就看出來，賬本有問題，只是不愿意說！”朱九擦了下額頭的汗，呲牙笑道。
兩個賬房先生，驚恐的對視。同時彎腰，鞠躬。
“放心，俺不說！”朱九笑道，“俺知道你倆有苦衷，但是你倆得答應(yīng)俺一件事兒！”
“九....九爺！”年長的賬房，顫聲道，“小老兒這，還有些錢財......”
“俺不要錢。”朱九搖搖頭，“俺要跟你倆學(xué)記賬，真正的記賬！”
原來那個時代，我和知識擦肩而過。
這個時代，我要撿起他們，我要學(xué)習(xí)，無論是文還是武，我都要學(xué)。
～～～～
“駕！駕！”
大路上煙塵滾滾，大隊的騎兵奔馳而過，聲勢駭人。
但若是細看，這些騎兵胯下，不全是戰(zhàn)馬。只有領(lǐng)頭的幾個人是戰(zhàn)馬，其他人都是騾子，還有驢。
朱重八的胯下就是驢，矮小的驢配上他那副大身板子，遠遠望去，就他媽跟狗騎兔子似的。
兩腳，都耷拉地上了，摩著鞋呢。
今日郭大帥帶著親兵出城，探察軍情，巡視周邊。
“前面有個林子，那邊歇腳！”
周大哥在馬上喊了一嗓子，大隊的騎兵亂糟糟的沖了過去。
一進林子里，隊伍就放羊了，漢子們笑罵著下馬，吃干糧喝水，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
“這些人，只是靠個人的勇武打仗！”
朱重八冷眼旁觀，他游歷四方化緣的時候，聽說書先生講過說岳全傳。
為啥岳王的兵能打得女真韃子望風(fēng)而逃，八個字，令行禁止軍紀嚴明。
好比吃飯，官長沒說吃，當(dāng)兵的就不敢吃。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當(dāng)兵的，就得有當(dāng)兵的規(guī)矩。
“想啥呢？給大帥送水去！”朱重八心里正想著，邊上周大哥過來，拍了他一下。
“哎！”朱重八忙答應(yīng)一聲，拿出干糧和清水，送過去。
郭大帥帶著兩個漢子，席地而坐。一個是邵榮，一個叫趙繼祖，他手下的得力干將。
“大帥，喝水！”
郭大帥接過來灌了兩口，朱重八就站在他的身后。
“這周邊的莊子，寨子，都讓咱們的人禍害完了！”郭大帥放下水囊，苦笑道，“以后征糧，得往遠走了！”
“往遠走，不好辦！”邵榮接口道，“遠處都是塢堡和有護衛(wèi)的寨子，人去少了沒用，去多了真打起來，咱們也得死人！”
“是這個理兒！”郭子興點頭道，“再說，咱們也不能見一個寨子就滅一個，要是那么干，還不都和咱們拼命？”
“說到底咱們還是人少了！”趙繼祖在邊上說道，“要真是有幾萬人，嚇?biāo)滥菐凸啡盏?，乖乖的送錢糧！”
郭子興忽然笑了，回頭看著朱重八，“人家重八，單槍匹馬就把郭家莊子給震住了，花錢買了平安，哈哈！”
周圍人跟著笑起來，但是朱重八卻沒笑，花錢買平安？
他這模樣，落在郭子興眼里，后者問道，“重八，想啥呢？”
“大帥，俺有個想法?！?p> “說！”
“俺說地不好，您老多包涵！”
“趕緊說！”
朱重八蹲下，正色道，“大帥剛才說了，咱們不能見一個寨子就破一個，他們怕咱們，防著咱們，咱們何不讓他們花錢買平安！”
“接著說！”郭子興側(cè)耳傾聽。
“您看阿，咱們不如這樣，派人去各有錢的大戶人家那傳令。只要每有月交多少糧食，咱們就不去找他們，不但不找，他們要是有什么事，比方說遭匪了，和其他莊子搶水，搶地，咱們還給他們撐腰？
愿意和咱們合作的，每家發(fā)一個旗子，插在寨子上，不愿意的，就別怪咱們不客氣?！?p> 郭子興想了想，“空口白牙誰信？真有不愿意合作的咋整？”
“殺一儆百！”朱重八冷聲說道，“殺雞給猴看，選一家鬧的最歡的，吵的聲最大的，拼了死人也給他破了。然后把這家人的腦袋，往其他人莊子門口一扔，就不信他們不怕！”
“那還不如挨家搶？”趙繼祖笑道。
“挨家搶不中，殺雞取卵！”朱重八說道，“那些大戶人家最值錢的是啥，不是倉庫的糧食，是讓他家里的佃戶，是他家的地，只要有人有地，就能不斷的給咱們糧食，牲口?！?p> 朱重八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且，大帥還能落下，不濫殺的好名聲?！?p> 眾人沉默了，這些大老粗們，開始皺眉思索。
“看看，俺說啥來著！”郭子興笑著用拍拍朱重八，“這小子，有才！”
說著，郭子興站了起來，“重八，回頭俺給你十個親兵，大營里再給你一百人。這事，你來辦！”
“喏！”朱重八回的干凈利落，斬釘截鐵。
“歇夠了吧！”郭子興喊道，“歇夠了回城！”
說完，翻身上馬。
“好小子！”周大哥上馬之前，捶了朱重八一拳，笑道，“好好干！”
“哎！”
........
夜色來臨之前，郭子興的大隊騎兵回到濠州。
朱重八帶著一身的灰塵，跟在大帥身后，大步流星的進了帥府。
剛到大帥書房之前，朱重八就看見，朱九正站在門外，他的前邊，是副帥張?zhí)斓v。
“姐夫，你咋才回來？”張?zhí)斓v笑著迎上來。
郭子興笑道，“咋了，有事兒！”
“是出事咧！”張?zhí)斓v神神秘秘的把郭子興拉進屋里。
“弟兒，咋了？”朱重八把朱九拉倒一邊。
“哥！”朱九看了看周圍，小聲道，“俺跟你說！”
于是，小聲的把今天的事，完完整整的講了一遍。
莫了，心有余悸的說道，“哥，俺下午差點就殺人了！”
“該殺就殺，怕啥！”朱重八在他頭上揉兩下，“記住，以后再讓你殺人，不能慫！”
哥倆正說著話，突然書房里傳來憤怒的咆哮。
“把那個不知死活的玩意給老子帶上來！”
隨后，幾個親兵，扯著面目前全非的齊老三，進了書房。
又過了一陣兒，里面再次傳出郭子興的咆哮。
“重八，小九兒，給老子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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