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雄峙先民國皇城東京之南，高三千丈。
山頂長有一顆青色巨松，名曰柜格之松，日月偶爾在其上停歇。
方山因靠近皇城，雄偉險峻，是修煉圣地，事實上確實有許多高人隱居于此。
伯昏無人與姬昊在方山腳下結(jié)廬而居，每日卯時起身，辰時便要趕到山頂修煉。這便是姬昊每天修煉第一課——體感。
山頂修煉第二課，是培養(yǎng)距感。射手通常畏懼?jǐn)橙私泶蚨?，因此距感非常重要，甚至直接關(guān)系射手成敗生死。
伯昏無人扮作敵人與姬昊空手練習(xí)，要求姬昊始終保持與他十丈距離，做到敵進(jìn)我退，敵退我進(jìn)，進(jìn)則能攻，退則能守。
第三課才是射箭，從各種角度，用不同姿勢，射擊移動速度各異的靶標(biāo)，以培養(yǎng)手感。
伯昏無人稱這三課為“刻意練習(xí)”。
姬昊每日練習(xí)三課，半年之后，射術(shù)突飛猛進(jìn)。
這日在方山之巔，伯昏無人同時放飛十只腳上系著彩線的鷂鷹，要求姬昊將十條彩線射下而不傷鷂鷹。
鷂鷹向各個方向沖天而起，鷹唳驚空遏云。
姬昊有條不紊地接連射擊，十箭過后，十條彩線慢慢飄落。
伯昏無人看得真切，姬昊射出箭的箭簇、箭桿邊緣貼著彩線擦過，將彩線割斷的同時沒有傷到鷂鷹分毫。
伯昏無人欣慰地點頭道：“阿昊，你已達(dá)到我伯昏射術(shù)的第一層境界——射之射。射殺同品階仙人已不成問題。”
姬昊心中喜悅，同時好奇問道：“這射術(shù)總共有幾層境界？”
伯昏無人道:“練術(shù)之道，各成體系。我伯昏射術(shù)共分三個境界，分別是射之射，不射之射和隨心之射?！?p> 不用等姬昊追問，伯昏無人解釋道：“達(dá)到射之射境界，使用弓和箭極端熟練，做到人弓合一，可以輕易擊殺同階對手?！?p> “而達(dá)到不射之射境界，身體可為弓，萬物可作箭，能跨一階殺人，但通常不能跨仙力境界殺人，比如七品地仙即便射術(shù)非常高明，一般無法射殺六品神仙?！?p> “至于最高境界隨心之射，待你達(dá)成不射之射之后，為師再與你細(xì)講。”
姬昊心想自己既然已達(dá)成射之射境界，不去擊殺二巫、吊死鬼、羅剎鬼、山魈更待何時？于是脫口而出道：“師父，我想即刻去流民鄉(xiāng)檢驗一下功力?！?p> 伯昏無人的臉色立即轉(zhuǎn)為不悅道：“小子，任何術(shù)開始學(xué)時進(jìn)步肉眼可見，但愈往后進(jìn)步愈不明顯，然而就是這往后所學(xué)才是你強(qiáng)于敵手之所在。當(dāng)前你修煉漸入佳境，正是要更上一層樓之時，怎能急于中斷學(xué)業(yè)，用未精之技藝求取成就？”
姬昊聽后慚愧，但仍不甘心道：“師父所言極是，但弟子實在技癢，想與除您之外的人切磋切磋。師父何不準(zhǔn)許弟子與隔壁練劍的小子比劃一番?！?p> 前文已說，方山乃修煉圣地，故而像伯昏無人這樣帶徒修煉的道友不少。伯昏師徒經(jīng)常練箭的附近就有一對修煉劍術(shù)的師徒。
其師父名為嬌娜，是個身著紅裝、艷麗無比的女劍師，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劍法。
其徒弟孔雪笠卻是個白面書生，姬昊暗地里罵他小白臉。姬昊早看孔雪笠不順眼。
伯昏無人笑了笑，問道：“小子，你終歸是涉世未深。你要是敗了倒還好。倘若你僥幸勝了那孔姓小子一招半式，他們定不肯善罷甘休，勢必會三番四次挑釁，影響我們修煉。”
“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們真會三番四次挑釁？”姬昊狐疑。
“那名叫嬌娜女子與為師一樣都是五品仙，怎能忍受門下弟子輸與你。境界修為越高的人，反而越有可能寸步不讓、睚眥必報?！?p> 姬昊點頭，不再多言，繼續(xù)遵從伯昏無人指導(dǎo)，在方山又修煉了兩年。
這日伯昏無人又同時放飛十只腳上系著彩線的鷂鷹，只是這次不給姬昊提供弓和箭，要求姬昊射下彩線即可。
姬昊隨意撿起地上的樹枝、石頭“射擊”鷂鷹，有的鷂鷹整只被打下來，有的綁彩線的腳被打下來，也有的只是彩線被打下來。
伯昏無人點頭捋須，對姬昊和顏悅色道：“阿昊，即日你便可出師啦！”
姬昊心中高興，但仍不滿足地問道：“師父，我還想多伺候您老人家一些時日，修煉到伯昏射術(shù)的第三層境界再走。而且，您老人家還沒有告訴我，第三層境界是什么樣的境界?！?p> 伯昏無人笑道：“差點忘記這茬。隨心之射，正所謂從心所欲，不逾矩。閑庭漫步之間箭隨心射，看似隨意如無心插柳，實則穩(wěn)健必使碧柳成蔭。修成隨心之射，可越兩階殺人，但仍不能跨仙力境界殺人。
姬昊默念兩遍：“閑庭漫步之間箭隨心射，看似隨意如無心插柳，實則穩(wěn)健必使碧柳成蔭...”
隨后撓頭對伯昏無人道：“師父，這境界太深奧啦，弟子不甚明白，能否細(xì)細(xì)解說。”
伯昏無人搖頭道：“這第三層境界非得你在實戰(zhàn)中體悟才能修得，旁人解說無助于你領(lǐng)會?！?p> 姬昊覺得可惜，要是能一次性修到第三層境界就好。
好在伯昏無人又道：“不過為師可以給你拋個引子。”
說完伯昏無人帶姬昊來到方山懸崖邊上，要姬昊背還向后靠一靠，腳有兩分懸空在外。
方山之巔常年寒風(fēng)刺骨，懸崖邊上結(jié)有一層薄冰，人稍不留神就會打滑。
伯昏無人重新放十只綁彩線的鷂鷹，要姬昊用弓箭射擊，這次姬昊只射下兩只，姬昊慚愧。
換伯昏無人站到姬昊的位置，姬昊同時放飛十只鷂鷹。
伯昏無人用樹枝、石頭、冰塊“射擊”，十只鷂鷹應(yīng)聲而落。
而后伯昏無人平靜道：“凡是高手，上看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而方才你射擊之時眼神驚惶，說明你心中害怕，害怕就無法射準(zhǔn)?！?p> 姬昊恭敬道：“弟子愚鈍，請教師傅，身臨千丈之淵，如何能不恐懼？”
“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
“要想百發(fā)百中，就不能有絲毫分心，那便死了算了。”
“師傅，您的意思是不要怕掉下去?！?p> “你總算開竅了一點?！?p> “可是死了便萬事皆休了啊！”
“所以說死了算了?！?p> “師傅，為了射中連命也不要？”姬昊萬分不解。
“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箭無虛發(fā)？”
“可是，值得嗎？”
“為射而死，無上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