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條路既然走到了現(xiàn)在,怎么也要把它走到盡頭。
陳玄讓人一字排開,把岳飛、岳云、張憲三人都顯露出來,然后讓親兵們對著城頭大喊:“大帥回來了,快快打開城門?!?p> 可是沒有回應(yīng),從墻頭扔下了一串首級,陳玄大部分都不認得,卻聽得岳飛、張憲、岳云三人喉頭咯咯作響,轉(zhuǎn)頭望去,三人已經(jīng)眼瞳充血,鋼牙咬碎。
陳玄知道事情不對,卻沒想到惡劣到了這一步,這些人必然是岳家軍中岳飛的死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清算株連了,就是不知道是誰干的。
然后城頭一個陰沉的臉露了出來,不是王俊是誰,有些歉疚的表情:“岳帥,一開始我只是奉命行事,告張憲謀反也只是張?zhí)局甘?。?p> 繼而聲音一變,高了八度,指著岳飛道:“但事實證明朝廷沒有看錯,你岳飛確實有不軌之心,非但劫獄,還反出臨安,一路逃竄,朝廷有命,我也不得不除掉這些手足兄弟,真是痛心吶!”
又一個文官出現(xiàn),鄙視的目光往下掃了一掃:“跟下面這些亂臣賊子有什么好說的?王俊,還不下令,將這些賊子們一網(wǎng)打盡!”
這話說得,王俊很尷尬了,就算沒有親眼見過潁昌之戰(zhàn)時陳玄的英姿,也該聽說過陳玄的事跡,能不知道陳玄是多么變態(tài)么?
萬夫不當,千軍辟易這種話,王俊以往是嗤之以鼻的,但是,金兀術(shù)的人頭,做不了假!
將近一萬鐵浮屠的尸身,也做不了假!
說實話,王俊為什么來這么一段話,就是為了安撫軍心,同時牢牢守住城門,要知道這軍隊一旦出城,可就很難保證姓王還是姓岳了!
別說出城了,就是露頭王俊也是不想的,之前扔人頭他就已經(jīng)很擔心會觸怒陳玄,但既然做出了選擇,也只能聽命于朝廷的欽差了。
估計了一下這些統(tǒng)領(lǐng),也只有被迫告密的董先跟王貴才靠得住一些,而董先畢竟戰(zhàn)力更強一些,帶的兵馬也不是岳家軍的老人,而是董先自己的人馬。
這么一比較,王俊咬了咬牙下令:“統(tǒng)制董先,率踏白軍出城,以箭雨遠程攻擊,將一干逆賊擊殺。”
站在王俊和欽差身后的董先,本來還在看戲,可是聽了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臉都扭曲了起來,不說對陣岳飛、張憲、岳云,那都時重傷號,還沒有恢復過來。
可下面還有楊再興啊,那可是楊十萬,實打?qū)嵉钠栖娦蔷?,哪里是我這五千踏白軍能對付得了的?!
何況,這五千里邊,只有兩千是獲得自己統(tǒng)帥加成的!
腹中暗罵王俊這個家伙不靠譜,專坑自己人,但看著朝廷欽差當面,陰冷的目光已經(jīng)投了過來,董先知道,如果自己不領(lǐng)命,城下的人頭只會多一串,只得一抱拳,打著游擊的主意開城出戰(zhàn)。
可是這兩人高估了自己對軍隊的掌控力度,當五千踏白軍出了城門,真正面對舊日的統(tǒng)帥岳飛和張憲,還有岳家軍的戰(zhàn)神楊再興時,情緒變得激烈起來。
而統(tǒng)制董先卻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繼續(xù)下令:“瞄準敵方,奔射!”
在這個命令下達后,事情就一發(fā)不可遏抑了,第一個士兵扔下了武器:“我是絕不會向著岳帥射箭的!”
后面跟了一大批跟樣學樣的士兵:“我的弓箭絕不會朝著岳帥!”一連串的武器被扔到了地上。
大吃一驚的董先放眼望去,只有自己的兩百親兵還握著武器,但也眼神游移,不敢與自己正視,再望向?qū)γ妫菤⑸駰钤倥d的眼睛已經(jīng)看向了自己。
對比了一下兩邊的實力,考慮到自身的處境,董先決定做一個俊杰。
一揮手,董先低聲喊道:“回城,咱們把城門占下,迎接岳帥進城!帶領(lǐng)咱們繼續(xù)北伐!”
要么不做,要么把事做絕,董先能做到岳家軍一軍統(tǒng)制,決斷力是不缺的。
一瞬間就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現(xiàn)在投誠,王俊也不能奈自己何,更不用面對殺神,董先一邊策馬,一邊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王俊與欽差在城頭被下面的急轉(zhuǎn)彎把頭都搞暈了,當時兩人臉都綠了,還是王俊最先清醒,急忙下令:“關(guān)城門!”
可是,沒有一個岳家軍戰(zhàn)士聽令動手,反而看著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起來,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王俊知道不好,欽差還沒看清楚形勢:“你們還不關(guān)城門,想造反么?!”話音未落,已經(jīng)被王俊拉扯著向城墻下跑去。
那里有十幾匹馬,還有數(shù)十名染上同袍的血的親兵等候在那里。
但是王俊和欽差上馬之后才發(fā)現(xiàn),剩下的馬已經(jīng)不夠親兵們騎乘了,王俊只能說一句:“快點跟上,不夠的兩人一騎?!本彤斚扰苈妨恕?p> 為了剩下的十幾匹馬,親兵們刀刃相向,血肉飛濺,最后只剩下最強的幾人,能夠順利逃走,其余的為了這幾匹馬都送命了。
城頭的岳家軍士兵們冷漠地看著這一幕,一個個都沒有動手阻止,也沒有說話,但是心里都有種暢快的感覺。
當王貴和欽差離開EZ的時候,遠遠看到了城樓上的王字大旗倒下,一面布滿箭孔血痕的岳字大旗冉冉升起。
王俊心里清楚,岳家軍的領(lǐng)袖永遠只有一人,那就是岳飛!從這點來說,朝廷收兵權(quán),殺岳飛絕對沒有做錯!
王俊堅定著自己的信念,開始盤算起怎么對朝廷有個交代,危險的眼神看向了身邊的欽差,還有后邊的親兵,自己想要活命,就不能有活口。
先殺有戰(zhàn)斗力的親兵,后殺身為文官的欽差,王貴的心里很快就有了決斷,然后趕往臨安重禮請托張俊張?zhí)?,看在自己還能打的份上,想必朝廷還是會讓自己戴罪立功的。
當岳飛一行人進入到EZ城,迎面而來的岳家軍將士一個個單膝跪下,眼含熱淚,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大帥,帶領(lǐng)我們北伐吧!”
岳家軍的將士們絕大多數(shù)是從北方招收的義軍、流民甚至是招降的叛軍,他們的家人、親眷都在北方,茍活在金兵的鐵蹄下。
所以,北伐絕不僅僅是岳飛一個人的夢想,同樣是十萬岳家軍的執(zhí)念,是十數(shù)萬揭竿而起的義軍的心愿,是千千萬萬淪陷在金國統(tǒng)治下百姓的民意!
朝廷強行停止北伐,與金國媾和,想僅僅殺掉十幾個岳飛的死忠就控制住十萬岳家軍,那是做夢!
違逆了北方民眾的心愿,還想茍活下去,滅宋大將張弘范就是北方將門張柔之子,正是對此最大的諷刺!
后人有詩云:“弘范樓船下廣州,臨安王氣黯然收。青山有幸埋忠骨,杯酒兵權(quán)是禍首。辛苦遭逢伶仃洋,蘇武哪堪比班侯。十萬文士盡投海,再無一個肯斷頭?!?p> 宋朝的結(jié)局,從開始時的趙匡胤以帶兵大將身份謀反成功,就決定了以后重文輕武的格局,畢竟文官造反,千古未有,為了家天下能夠傳諸子孫,以文治武那是必須的。
至于北人的民心,大將的功勛,那是什么?!
岳飛在獄中,從感覺自己受了冤屈,到悲憤,到沉默,轉(zhuǎn)而反思自己為這么一個皇帝效忠到底對不對?值不值?
歷史上的岳飛沒有了翻身的機會,身體殘廢之后,也看不到翻盤的希望,絕望的他選擇了死亡,自己取忠,岳云取孝,妻子取節(jié),張憲取義,留下的是千古奇冤,一縷忠魂。
可如今,陳玄這個十萬人敵的大將出現(xiàn),不但帶給自己生的希望,而且現(xiàn)在又重新取得了岳家軍的軍權(quán)。
岳家軍的全體將士,還有自己該何去何從,成了岳飛走進EZ鎮(zhèn)守府后接連三日不眠不休思考的課題。
“繼續(xù)北伐!”出門見到一直等候在門外的陳玄、岳云、張憲,乃至半老半新的岳家軍的各軍統(tǒng)制、校尉時,岳飛斬釘截鐵地說出了這句話。
“北伐是北方民心所向,希望看到王師北定中原;北伐是岳家軍軍心所向,希望打回老家;北伐也是朝廷現(xiàn)在希望看到的,我們與金兵拼得兩敗俱傷;北伐也是重新凝聚岳家軍軍魂的唯一辦法!”
岳飛坐在堂前,向面前的諸人仔細分析之后,并當即分配任務(wù):“選鋒軍同統(tǒng)制梁興!”
“末將在!”一名滿臉刀疤的壯漢唰得一聲站起。
“帶兵前出太行,聯(lián)絡(luò)舊部,騷擾敵軍打探情報,通報給先鋒軍?!?p> “末將領(lǐng)命!”
“中軍統(tǒng)制楊再興,為北伐先鋒,岳云,為副將。”
“末將在!”陳玄與岳云站起。
“率一萬中軍、一萬背嵬軍直撲汴京,光復舊都,豎起我岳家軍北伐的大旗。到了汴京,可以酌情招兵,以御強敵?!?p> “末將領(lǐng)命!”
“踏白軍統(tǒng)制董先!”
“末將在!”董先迅速起立。
“你帶兵守住烏林港,時刻派兵監(jiān)視朝廷水軍動向,莫要如同關(guān)羽一般,被偷襲了去!”
“末將領(lǐng)命!”董先大聲應(yīng)是,滿臉通紅,自己被岳帥第三個叫到,可見,對自己的信重,自己反正這一步是做對了,果然是俊杰!
“左軍統(tǒng)制牛皋!”
“末將在!”牛皋迅速起立。
“負責EZ周邊警備,如有朝廷軍隊犯境,堅決打回去!”
“末將領(lǐng)命!”哼哼著,牛皋很不爽地坐下,自己不能參與北伐,好多功勞可就丟了。
一邊的岳云竊笑著對他做了個鬼臉,讓他更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