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那位堂兄,是什么樣的人?”
蘇味坐在牛車邊緣,靠著蘇棠,望向夢里一樣的高大城市,低聲問道。
蘇棠神情一滯,想了想,偏過頭回答:“小時候見過幾次,卻也沒什么印象,只覺得是一位極沉默的小男子?!?p> 小妹年紀(jì)小根本不知道,但他每每回憶起抄家之日,仍舊渾身顫栗,卻心如死灰。
發(fā)配邊疆,作為刑徒,這幾年什么苦都吃過,人都已經(jīng)麻木了,要不是還有照顧妹妹的執(zhí)念,說不定就隨父母去了。
在苦日子里煎熬,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未來,最為折磨人。
突然到有一日,他被笑瞇瞇的工頭帶走,宣布解除了修路的活計。
修路不是個好活,大多人都扛不過幾年就要活活累死,但好歹能維持生活。
他聽到的第一句,不是逃出生天的喜悅,而是惶恐。
好在,對方隨后就為他介紹了一位貴人,對方的話語,令蘇棠喜出望外,他們老蘇家,總算出了一位能脫出刑徒籍貫的人才了。
對方不僅飛黃騰達(dá),還不忘救濟(jì)宗族,請人前來救援。
蘇棠二話不說,就帶著小妹前來投奔。
是在是因為,除了這里,也沒有什么別的活路。
他們家底很少,一條破草席,卷了就可以上路。
多虧了那位鳳家的家生子,雇了一輛牛車,一路上也是照顧得極好。
到了這扶風(fēng)城之后,他反而有些情怯。
路人光鮮的衣服,肆意的笑聲,令他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小妹卻是小心翼翼活慣了,小聲提醒他靠邊趕車,不要礙著貴人的眼。
蘇棠摸著小妹的腦袋,就是心里一疼,摸出身上僅剩的黑帝錢,下車買了幾串冰糖葫蘆。
看著小妹喜滋滋吃著的樣子,他突然就有些想哭。
“哥哥,你吃?!?p> 小妹將酸酸澀澀,又甜絲絲的冰糖葫蘆塞進(jìn)嘴里,蘇棠驀然就眼眶有些濕潤。
兩人吃著糖葫蘆,在鳳家人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甜水井巷,一處院落前。
院門大開,里面人來人往,十分有著生活氣息。
只是突然,就有哭聲傳出,旋即連成了一片。
蘇棠走進(jìn)去,就聞到了濃烈的湯藥味道,有幾個看著臉熟的面孔走過,卻似乎蒼老了好多,怎么也叫不出名字來了。
“這位是?”
黃歇湊過來,問道。
“我是蘇棠,這是我妹妹蘇味?!碧K棠連忙答道。
“原來是棠公子?!?p> 黃歇連忙躬身,將兩人請到客廳:“我去請大人?!?p> 他轉(zhuǎn)身離開,又給了那個鳳家子一個紅包,這才來到后院:“大人,棠公子到了?!?p> 鐘神秀正在后院練武。
這些時日,托人尋找的蘇家族人已經(jīng)陸續(xù)到來,一片雞飛狗跳,讓他心里好生不自在。
只可惜責(zé)任在身,只能勉強(qiáng)維持,平時都是在后院躲懶。
畢竟,蘇道之的真正親人,已經(jīng)死得差不多了。
血緣最親近的,居然還是蘇棠與蘇味兩個堂兄妹。
“這我得見見?!?p> 他點點頭,走到前廳,叫了一聲:“堂兄?!?p> “道之堂弟。我……”
蘇棠眼睛一紅,又哭了出來:“我父我母,嗚嗚……”
“節(jié)哀……”
鐘神秀嘆息一聲,沒有說什么,又看著旁邊一個小姑娘:“蘇味堂妹,以后就當(dāng)這里是自己家……我已經(jīng)讓下人去準(zhǔn)備,你們好好洗漱休息,晚上一起用餐?!?p> ……
雖然鐘神秀不是蘇道之,但畢竟得了人家的身軀,一點責(zé)任還是要負(fù)的。
他先寬慰了兩兄妹一番,旋即就叫來黃歇,一人一狗開始頭疼起來。
‘媽蛋的,錢不夠了?!?p> 居扶風(fēng),大不易,好歹也是一地首府,物價高就先不說了。
原本鐘神秀有著鳳曦兒撥下的一百枚白帝錢,外加本身俸祿,要是只顧自己,自然舒舒服服,每天養(yǎng)美婢遛狗,活得不知道多快活。
可惜不行,他作為全族目前最靚的那個崽,這方面有著責(zé)任。
之前委托鳳曦兒去救助族人,結(jié)果一番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原本發(fā)配來扶風(fēng)都護(hù)府的蘇家人凋零大半,剩下的也是老弱病殘。
這段時日,零零散散救回來數(shù)十口,找了醫(yī)者看了,都是消耗過度,需要靜養(yǎng)。
每天花銷,再加上救援花費,多少錢也沒了。
鐘神秀目前,就是不僅僅花光了那一百枚白帝錢,就連自己的積蓄都快消耗殆盡。
“汪,大人,小的還有一筆私房?!?p> 黃歇似乎看出鐘神秀的為難,湊到跟前說道。
“那可是你攢的老婆本跟棺材本,我還不至于到這份上……”
鐘神秀啞然失笑:“再說……這幾十口人待在我這里,也不是個事,我準(zhǔn)備在城外買些田,弄個農(nóng)莊出來,以后養(yǎng)著他們,現(xiàn)在熟田貴啊,特別是靠近扶風(fēng)城的,一畝十個白帝錢,連片買還要漲價……你那點,也不夠?!?p> 黃歇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鐘神秀卻笑道:“不過我已經(jīng)有了些想法,明日你跟你侄子,再選幾個老實的蘇家人,跟我出去走一趟吧?!?p> 他自然將主意打到了菲利克斯家族寶藏的頭上。
那位傳奇伯爵當(dāng)年就似乎有所預(yù)感,為未來做了一些布置,埋藏了幾份寶藏。
雖然有的或許已經(jīng)被啟出,但鐘神秀還是想去碰一碰運氣,這也是唯一合法的暴富機(jī)會了。
揮手讓黃歇出去之后,鐘神秀關(guān)上房門。
他來到銅鏡之前,臉上的皮肉一陣蠕動,突然間變了一個人。
眉似劍削、目似點漆、面如冠玉、五官組合之間,更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如荊山昆玉,造化神秀,匯聚天地一切靈機(jī)。
這是他上一世,神秀公子的面容。
利用無頭伯爵的血肉魔法,再次重現(xiàn)了出來。
“還真有些懷念啊……”
鐘神秀對著銅鏡,摸了摸臉頰,又看向自己雙手。
他的手白皙如玉,似乎沒有一點溫度:“【放牧者】的能力,也不是沒有弊端……無頭伯爵雖然跟死了一樣,但每次使用它的能力,還是會給我?guī)硪恍┘?xì)微的改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