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往威劍坊里走兩步也被門口的大黑坑嚇了一跳,隨即也就釋然了,自言自語地說著:“二爺果然運籌帷幄于千里之外,這么早就幫我們處理好了,估計是受不了這味道先撤了?!闭f罷,從拉車上卸下備好的松樹枝,煤炭放一房門門口時,木門口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里面豁然走出一人,金三與此人一個照面嚇得雙腿發(fā)顫,手上的助燃之物嚇得雙手一攤四散各地。
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戲謔似的抬著瘦弱地金三一路上山的游俠殷三殷智文。
“三……三……三爺,你怎……怎么在這?”金三有點語無倫次,這殷智文不是說帶外人去尋人么,怎么今日這么碰巧來威劍坊后山打獵?莫非要找的人就在威劍坊?
殷智文也被下了一怔,還好他這幾年也日夜提防過猛獸毒蟲襲擊,神經(jīng)比較大條。馬上回過神來,一巴掌扇向了金三,罵道:“媽的,三爺我今日來跟老友敘舊,你個小人在這干什么。”
金三不敢躲避,迎面迎上巴掌,一手偷偷半截攔在了殷智文的手上,借力把力道轉移到了金三的手上?!芭?!”一聲震天響,金三被扇的兩丈遠,右臉帶著血紅的五指印,實則并沒有什么大礙,倒是右手被疼地被馬蹄壓過一般。
巴掌聲響之大引來了在外面金三的同伙,他們可不是普通的辦事伙計。輕甲披掛,腰佩樸刀,背戴鐵弓,訓練有素可以說是蘭劍閣私人的藩軍了。伴隨著穩(wěn)重的腳步聲,金三旁不一會兒聚集了二十多個衛(wèi)兵。
另一邊,殷智文的門后也走出了蘇幕瀾,段熠霜和威夫人三人。其他丫鬟經(jīng)歷過去苦難的教訓同時也不是習武之人,知道當前情況似乎有些曖昧,便躲在了屋內。
金三被衛(wèi)兵攙扶了起來,甩了甩手指緩解下疼痛,勉強拱了個手回答:“稟三爺,二爺聽說昨日威劍坊與路過賊寇發(fā)生了死斗。所以二爺派小的來查看下?!?p> “媽的!”殷智文平日哪里有聽到如此過霜火島趣聞,昨日野味桌上蘇幕瀾也只是隨意說了下霜火島來歷而已,再加上威劍坊不明不白的滅門了自己也沒能幫上忙無處泄憤,剛想又打算再往金三另一邊來一巴掌,忽覺后肩一熱,回身看去是蘇幕瀾搭手攔住了他。
蘇幕瀾一臉誠懇地搖了搖頭,示意殷智文不要再動手。殷智文知道這是蘇幕瀾給自己臺階下,也裝出不情愿的樣子收起來手,罵道:“我聽說你是叫金三是吧,碰巧了,三爺我外號也叫游俠殷三。怎么,今日是你二爺派你帶這么多家軍來師想把我三爺?shù)奈恢萌《???p> 說罷,殷智文帶來的六個親信也是自小玩大的狩獵好手立刻搭弓拉箭瞄準了金三一行人。
那二十個家軍也不是吃素的,對方拉弓嘯聲一響,也紛紛擺出架勢,十人向前蹲下拉弓,另十人站在他們身后站立取弓以陣勢應敵。
雙方真正地箭在弦上,生死械斗,兩方都手心有點冒汗,心都踢到了嗓子眼。
金三這下可是真的被嚇得六神無主了,雖然平日蘭劍閣不怎么看待殷智文,但他爹偷偷給他開后門金三這樣的好察言觀色的人都記在心里,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也不裝了,立刻挨個去拍家軍的繃緊地胳膊。但那點功力按下去衛(wèi)兵又原樣擺了回去?!案陕锬兀陕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快放下,放下?!闭f話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jīng)]底氣。
“三爺,這一切都是誤會啊,小人之前不是說了此地發(fā)生了死斗么,您看這滿地的臭味,二爺說不處理就會有瘟疫,我們也是幫太守做一件善事?!?p> “死斗?瞎了你他娘的狗眼。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位夫人是誰?”殷智文說著,請出了身后的端莊婦人。
金三當初滅門之時也有在場,自是認得出是威夫人,但轉眼一想,說認得怕兜出更大的簍子。便裝做不認識的樣子,迷糊地搖頭道:“三爺,這位夫人小人還真不認識,這位夫人是威劍坊的門主夫人是么?”
“奴家怎么好像認得這金三,好眼熟的樣子。”威夫人上前,有些懷疑的問道。
“不熟,真的不熟。夫人肯定是被整日打鐵煙熏的出現(xiàn)幻覺了?!苯鹑南乱惑@,這女人的記憶力有這么強的不成,隨即暗下殺心,若是真露餡了,自己帶了二十個精良家兵,直接把他們全射死算了。到時候二爺那沒關系,反正一直看不慣殷三,到時候閣主問起來邊說是被山中猛獸吃了就算。
“慢著,這是何物?”殷智文雖然頭腦一根筋,但眼神尖銳,從箭筒中掏出一箭猛地刺在一尸體碎塊上,看樣子是個手臂部位,兩邊已經(jīng)化為焦炭,但中間有一塊圖案,是一個簡單的狼的刺青。金三還沒來得及反應,殷智文撲身向前另一手迅速抓住了金三的那只卸力的手,往下一拉下衣袖,露出與這尸體上一樣的狼刺青!
此時殷智文已經(jīng)整個人落入了金三一行人的半?yún)^(qū),所有站著的家衛(wèi)箭頭瞄準了殷智文,蹲著的依舊瞄準了前方。
蘇幕瀾,段熠霜也拔劍而出,離火的熱氣,凜霜的寒氣護在周圍。兩人心里保證可以擋下十人的箭幕,但遠在金三那的殷智文稍有不慎就會被射成刺猬。
形勢一觸即發(fā)。
“哎呦,痛痛痛,三爺你這是為何抓著我的手不放?”金三雖然有身后護衛(wèi)保底,但這些是殷智昊家養(yǎng)的衛(wèi)兵,與金三非親非故也沒什么交情,瞄準殷智文跟瞄準自己沒什么差別。
“哼,為何?三爺我雖然腦子不太靈光,眼睛可是天天射鳥練出來的,眼睛尖的很。你且說說,這賊人手腕上的紋身怎么和你的一樣?”殷智文將箭頭往地上一戳固定住,同時將金三的手腕露出來給身后的眾人看?!皼]想到,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說這老二賺錢咋這么利索,威劍坊跟蘭劍閣對賬沒人懷疑。原來在后面養(yǎng)了群賊軍!”說道“賊軍”字的時候特意加大了音量,吐了金三一唾沫,自然是講給身后的家軍聽得,這些家軍平日里不把殷智文放在眼里,但如果出手了那就承認了與賊人一伙的,當山賊不僅沒有現(xiàn)在衣食無憂當當?shù)赝粱实酃吠茸拥娜兆?,還要被官府懸賞被江湖人士作為補貼家用的獵物。家兵們繃直的胳膊有些彎曲,他們沒有交流,而是用眼神互相轉頭看了看對方,箭矢有些松動,依舊沒有松手。
“原來如此,原來你是四年前與那群流寇是一伙的,怪不得這么眼熟。”威夫人也恍然大悟,奈何太遲了,自己這邊最大的依仗,身份最大的人落入了敵方半圈里。
金三見事已經(jīng)敗露,但還是不能承認,當上山賊皆因為都是貪財好色之輩,承認了直接要被身后的家兵射成肉泥。與其送死倒不如想個法子,拖到二爺過來,以自己巧舌如簧地詭辯以及能行走各地的偽裝本領,必定還能放過自己說不定還能獎賞一番。
金三故作鎮(zhèn)定,說道:“兒郎們,別被他們騙了。我們何時說過有這刺青者便是賊人?又或者他們說紋此刺青者是賊人,算數(shù)嗎?既然如此,我就說了吧,紋此狼紋者是二爺手下的另一支護衛(wèi),雖說大唐律法規(guī)定私養(yǎng)藩軍犯法,但我們是誰?在蘭州,我們就是法!。作日,威劍坊坊主拒交欠款,二爺派人追要,不料被賊人反抗,兩方死斗結果就剩一個威夫人。威夫人,你這是要造反不成!?!苯鹑f的話基本是對的,這群賊人也算是殷智昊養(yǎng)的藩軍,但錯就錯在他們原本是賊,各地縣衙以及刑部都有紀錄在案的在逃人員,也就只能在蘭州茍延殘喘了。
“你胡說!你們這群強盜,四年前趁我坊門人爆炸死傷,毫無還手之力便屠光我坊男丁,鳩占鵲巢,以威劍坊名義坑殺外地來客,大肆斂財,你們才是賊!”威夫人好不容易逃脫魔爪,今日剛想好酒好菜準備慶祝,哪能想金三來了一出借刀殺人。
果然中計,金三冷笑一聲,道:“空口無憑,不是死斗,誰能有這么大本事一天之內把我們的一眾人殺光還有時間挖坑焚尸?必是你有心造反,估計是假意招待我們來人然后下毒毒死之。隨即準備點火焚尸,你們男人呢,威石堅呢,怕不是在深山里備好了兵甲準備伏擊我們吧。兒郎們,今日二爺派我們來,就是早就知道威劍坊有叛亂之心,所以要燒了他們的房子,拔了他們的根,讓他們無家可歸。不信,叫威石堅出來見我!”
威夫人方才被氣的有點頭暈,靠在墻上扶額,不一會兒又聽到金三口中威石堅三字,過去悲劇又有點開始折磨她的神經(jīng),氣血上涌,頭暈目眩。腦袋一沉,要直直地倒了下去。
“夫人!”在門口偷聽的紫嫣還是沒忍住,見威夫人倒下,開門狂奔將其攬在懷中。略微往威夫人太陽穴輸送了些入門內息。
威夫人頭腦略微清醒了一會,睜眼看到了紫嫣,便勉強起身對著紫嫣耳邊悄悄說道:“今日,若真我們死在這里或被抓,你有點武學切記不要反抗,直接跑。去找阿靈,去找她學武。阿靈心地善良必定會答應的,記住,一定要留著這條命跟殷閣主伸冤?!闭f罷,閉眼暈了過去。
紫嫣哪還有什么功力傳輸,只能將威夫人抱著拖回房屋內。聲如細雨:“阿靈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不可能相信你會不回來的。”
紫嫣救人的動作金三全程看在眼里,此等膚白貌美美人他前日已經(jīng)錯過了今日可不能再后悔了。還有這個一身熱氣的楓衣漢子和這個白發(fā)冰冷美人。不顧自己還被殷智文挾持,隨即大喊道:“媽的,還有同黨。兒郎們,今日我們是平叛謀亂,可是大功一件啊,等我稟報了二爺,美女銀兩要什么有什么!”
家兵們一聽到有此獎勵,又繃直了手臂重新瞄準了眾人。二十個精良勇武的家兵對上六個獵戶,兩個練劍的外鄉(xiāng)人。還有個射程近在眼前的殷三少,怎么看,都是金三這把占足了優(yōu)勢。
“我看你們誰敢!”殷智文將金三一個回身,手作爪狀掐住了金三的脖子。
“殷三爺,啊不對,殷老三,你是覺得你的爪子快還是這蘭劍閣的弓箭快?哦對,你都沒用蘭劍閣的箭,真是可憐。今日你倒可以見識下了。”殷智文頭離家兵的箭就差幾步,金三有百分百的把握在他掐死自己之前殷智文的腦袋會被射成兩半,更何況自己全力運功,還真不一定能一時能掐死自己。
“兒郎們,隨便放箭,殷老三死了我們就說他與叛軍同流合污想爭奪蘭劍閣一分地。先前你們可都聽到了,他來此地就是尋故人一敘的,殷老三我看也是同謀。”金三說罷,殷智文的手力氣更大了幾分,但金三臉上似乎還是很好。
“我看你們誰敢!”殷智文又重復了一次,想把金三護在身前,但奈何自己太高大,怎么護都護不住全身。
“咳咳,諸位不要怕,我死亦又有何妨,能揪出此等陰謀,爾等都是蘭劍閣的功臣!盡管放箭,就算是太虛宗宗主云中行也躲不開!”
必死之局,一直一言不發(fā)的蘇幕瀾和段熠霜相互看了兩眼,眼神短暫的交流,已抉擇好了計劃。
“我看你們誰敢!”又是一樣的話,卻不是一樣的人喊的。眾人向聲音方向看去,一半歡喜,一半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