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終身大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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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后的一天上午，蕭月明去棚里巡查的時候，看見一只母蝎趴在蝎池一角，背上白花花一片。他湊近了一看，原來是十幾只剛產(chǎn)下來的小蝎子。他第一次看到這種小東西——圓鼓鼓的身子，看上去也就有黃豆般大小。他心里一陣喜歡，下意識地伸手揭開一個瓦片，竟然看到有幾只母蝎身上都背著小蝎子，那些小蝎子象列隊一樣，安靜地伏在母蝎背上，那樣子別提多可愛了。還有幾只小蝎竟然褪去了第一層皮，一改先前臃腫的體態(tài)，拖著纖細(xì)靈巧的身形在瓦縫間鉆來鉆去。他合上瓦片，一邊往外走一邊興奮地喊道：“娘，娘——小蝎子生出來了，你快幫我找些罐頭瓶子回來呀！”

　　中午的時候，蕭母挨家挨戶收斂了一百余只廢棄的罐頭瓶子回來給他?？粗赣H臉上的汗珠，蕭月明心里又是感動又是歉疚。瓶子雖然不值錢，賣給收瓶子的二分錢一個，一般人家也不會在乎這幾分錢，都是很大方地送給他們完事，可是每家每戶去了要說好話吧？要欠人家的人情吧？平時蕭母就是家里的“采購”，誰缺什么了，交代一句，蕭母就去小賣部買回來，從沒有過怨言。蕭月明心里就想，為什么自己老是要這要那，什么時候能做些事出來給母親他們長臉、給他們增光呢？事實上，因為蕭二奶奶和蕭母為人善良、待人熱情，蕭勝利家與街坊鄰里的關(guān)系都是挺不錯的。蕭月明從小聽話、老實，學(xué)習(xí)又用功，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而近幾年遭遇的那些不尋常的經(jīng)歷，更是將眾人對他的關(guān)注度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想到這一節(jié)，蕭月明心里就隱隱作痛。他多么想做出一件成功的事情來啊，那樣就能在村里揚(yáng)眉吐氣了——可是一次又一次，等待他的只有失敗，他在蕭家莊的名聲也是雪上加霜，一降再降。

　　蕭月明等罐頭瓶子一到，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忙起來了。他先是用堿水將瓶子里里外外刷個干凈，控干了水，放太陽底下暴曬一個時辰，再弄些干凈的沙土來，一個瓶子里裝上一把來墊底，隨后把瓶子全部拿進(jìn)棚里。他將蝎池里的母蝎全部挑出來，一只占一個瓶子，隔天又央母親找了些瓶子來，總共湊了二百多個。這樣，凡是懷孕的母蝎基本都搬進(jìn)瓶子里“安家”，安靜地“待產(chǎn)”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里，二百多只母蝎相繼下仔。蕭月明粗略估算一下，除去流產(chǎn)的死胎，竟有一千五百余只仔蝎。盡管這個數(shù)量不算多，但他已經(jīng)很滿意了。他又做了一個大木箱，疊了幾片瓦進(jìn)去，將仔蝎全部集中到里面。傍晚的時候，他會挑一些幼齡的黃粉蟲放到箱子里，于是小蝎子紛紛出來覓食，揮舞著稚嫩的鰲鉗與小蟲子戰(zhàn)斗在一起。近一個平方的空間里，一千多只小蝎子跑來跑去，那場面倒也頗為壯觀。木箱是用木板拼起來的，板與板之間的縫隙讓他很費(fèi)了一番腦筋，最后他用水泥砂漿將那些縫隙填了起來，箱壁上貼了玻璃條?？墒沁@個木箱，最后竟成了潛伏的殺手，殺掉了蕭月明最后一線成功的希望。

　　在一個暴風(fēng)雨之夜，蕭月明去棚里巡查，意外地看到后墻上趴著幾只母蝎。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出問題了。他按捺住心頭的慌亂，急忙翻開瓦片把所有種蝎倒到一個池子里，大略數(shù)了一下，數(shù)量少了近三分之一。他帶著籠罩心頭的陰影，拿著手電筒四處翻找，僅僅找回了五六只母蝎。蕭月明覺得很無奈，又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搖頭嘆息了好一陣子，最后只能回屋里睡下。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只能借助睡眠來緩解內(nèi)心的失落，他知道如果老天要存心捉弄你，逃是逃不掉的。

　　不過這還沒完。第二天晚上，蕭月明發(fā)覺木箱里出來覓食的小蝎子少了許多。最初以為是天氣原因，因為蝎子在風(fēng)雨天氣是不喜歡出來活動的，可內(nèi)心始終有一個不祥的預(yù)感，索性拿了個塑料盆來，揭開瓦片，用夾子一只一只把它們夾進(jìn)盆里。最后數(shù)字出來了——一千五百只小蝎子只剩下三百多！他心疼得幾乎要抓破頭皮，感覺就象寒冬臘月莫名其妙灌了一肚子冰水。失敗的結(jié)局來得太快了，仿佛晴天霹靂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蝎子的繁殖期已經(jīng)過去了，往后溫度越來越低，不加溫的話，母蝎只能到明年這個時候才能產(chǎn)仔，而剩下的三百只小蝎子何年何月才能長大?。窟@個結(jié)果實在讓他左右為難——放棄吧，有點(diǎn)不甘心；繼續(xù)守下去吧，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他一開始想的就只有成功，根本沒有考慮到失敗以后該何去何從。不過他早預(yù)料到（事實也很快證明）：父親若是判定了他的失敗，是不會再讓他留在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