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亂花迷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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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云：“學(xué)而優(yōu)則仕?！崩习傩詹⒉恢肋@句話的意思，卻明白這個道理，因此，“長大了當(dāng)大官”一直是他們激勵后代子孫的一個口號。“官”就意味著“權(quán)”，而“權(quán)”與“錢”又能很方便地轉(zhuǎn)換?！叭昵逯f雪花銀”，這就是最好的例證。如果讓老百姓解釋一下那個口號，我想很少有人會說：“哎，孩子，長大了要當(dāng)大官，做個清正廉潔的好官，為民造福?！贝蠖鄶?shù)人之所以希望子孫們當(dāng)官，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謀取適當(dāng)?shù)谋憷?。而更現(xiàn)實(shí)一點(diǎn)，“考大學(xué)”則是農(nóng)村學(xué)生擺脫黃土地、混上鐵飯碗、過上城里人生活的必由之路。

　　可是蕭月明不愿想這些問題。他一直糊里糊涂，不知道將來應(yīng)該從事什么職業(yè)，或者說，他習(xí)慣了“被人安排”。潛意識里他也是這么想的——既然有一個上可通天、下可入地的親戚答應(yīng)幫他打通工作上的一切關(guān)節(jié)，哪里用他操心？

　　蕭月明的表叔王勝在麗山縣縣政府工作。因?yàn)橥鮿傩r候家境貧困，受過蕭月明一家的資助，頗有些感恩的意思，因此，從蕭月明考上師專時，王勝就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幫他找份好工作。有了這個緣故，蕭月明心里就不怎么著急。

　　可是他不急，還有人急呢！等他一畢業(yè)，蕭勝利就忙天火地地催著他帶了禮物去看望表叔。表叔表情溫和地問他對工作有什么要求，接著說：“你想去哪個部門，財政局？稅務(wù)局？隨便挑！”

　　蕭月明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說：“我還沒想好——叔，您就看著辦吧，去哪里都行！”

　　表叔說：“那你回去等消息吧，不要著急。有了門路我就給你們打電話?！?p>　　蕭月明答應(yīng)著，歡天喜地地回去了，把情況一說，一家人都很高興。他私底下尋思：進(jìn)事業(yè)單位上班的確很風(fēng)光，不說工資高，福利好，到以后再混個一官半職，開個小轎車回家，在父老鄉(xiāng)親面前該是多么體面?？伤雷约翰幌矚g交際應(yīng)酬，又擔(dān)心自制力太差，身處官場這個大染缸，難免被熏得黑了心腸，慢慢發(fā)展到貪污腐敗成性，輕了要受牢獄之災(zāi)，重則丟了性命。

　　如果說官網(wǎng)是一棵大樹，那么貪污腐敗就是一個致命的病毒，正以驚人的速度，往它的每一個葉片上蔓延。他聽老人們說，昏官、貪官死后都會下地獄——上刀山下火海就不說了，那是地獄“新兵”的必修課；更好玩的是，閻王爺會優(yōu)待他們，免了拿鋤頭扛鐵锨的重體力活，派他們做鑄造錢幣的工作。上崗前，帶工的小鬼命他們脫光衣服，把鐵錢燒紅了，貼在他們身上，從頭到腳鑲個遍；耳朵上打洞，吊一串錢；鼻翼上穿孔，吊一串錢；脖子上再掛一個鐵錢穿起來的項(xiàng)鏈。這么一來，這些人一走路就有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舨唤^于耳，宛如仙樂。閻王這么布置也是用心良苦：有音樂相伴，干活的時候才不會打瞌睡??！接下來的安排更加“人性化”——讓他們住在堆滿鐵錢的倉庫里，睡在鐵錢碼起來的跺上，吃飯就咯吱咯吱啃鐵錢，喝水喝造錢的邊角料熔化的鐵水。閻王爺一廂情愿地想：“他們在陰間見慣了金錢，下輩子投胎轉(zhuǎn)世，就不會癡迷錢財了?！庇馗拈愅跄睦镏?，人貪婪的本性是不會因?yàn)檫@樣的懲罰而改變的。

　　蕭月明生長在農(nóng)村。在蕭家莊，村支書就是個“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十多年來，有一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縈繞，那就是村高官喝醉了酒在大喇叭里抒發(fā)自己的“豪情壯志”：“嗯，我是誰？蕭家莊的父老鄉(xiāng)親還知道我是誰嗎？我辛辛苦苦工作，任勞任怨，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你們發(fā)家致富奔小康？我不行？我沒水平？你行你來干嘛！我貪污？我腐?。磕悴槲掖婵钫哿?？你看見有人給我錢包里塞鈔票了？總有一些人，看人家富了就眼紅，整天在村里散布謠言，唯恐天下不亂！我跟你說明白了，你把我惹急了，我有辦法治你，某某黨的天下，豈能容你造反？你一個小小的螳螂，能擋得住我的大車轱轆？我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wù)，老天爺都看著呢。要是我有一點(diǎn)私心，教它打“刮拉”（霹靂）劈我！”就在這個聲音里，蕭家莊水庫成了村高官蕭為富的私人魚塘，原村委大院成了書記的堂弟蕭不仁的私家糧倉；村集體財產(chǎn)被他變賣一空，上千畝良田被非法賣給私人挖礦……昔日的沃野平川如今成了廢棄的臭水坑，蕭家莊已是滿目瘡痍！田園美景成了蕭月明過去的記憶，他只能在心底感嘆：淳樸的年代啊，一去就回不來了！